康熙后宫生存手札 第62章

作者:春夜载月 标签: 宫廷侯爵 种田文 轻松 日常 穿越重生

说来也是好笑,攸宁一直算是嫔妃中相较得宠的,晋了妃位后更是能厚着脸皮说声宠妃,可她跟皇上接触最频繁的时候居然是太皇太后病重的这些日子。

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 自然更容易窥见他最真实的那一面。

而攸宁在这些日子里,看到的皇上最多的一面就是——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她是不大相信一个成年人,还是个古代皇帝会拥有如此之多的眼泪。

并且通常为了不让病重的太皇太后担心, 他哭的时候都是躲起来悄悄哭。

攸宁开始还帮着劝慰,后面知道无济于事,便也不再多费口舌,只能躲着人给他递帕子, 递毛巾,递冷敷的东西加按摩。

到现在太皇太后过世,皇上更是要守孝三年,朝臣们好说劝了有几天, 大概嘴皮子都磨破了,才让他改口以日代月。

现如今,这会儿他还住在乾清门外临时搭的帐篷里头。

虽说皇帝的帐篷不比一般的帐篷,但这么冷的冬天, 该受冻还是要受冻。

这会子,是谁也劝不了他了。

暖轿在隆宗门前停下,再往前是歪朝,攸宁就不方便去了。

早有一个眼熟的年青太监候在此处,从富贵手里接过食盒,不要钱似地掏出一大堆的好听话来。

对于这些太监们的口才,攸宁早已熟悉了,也不怎么当回事儿,食盒送到,略叮嘱两句,她连轿子都未下就折返了。

许是因为前段时日她侍奉太皇太后和皇上十分勤勉的缘故,御前的人看她都格外有几分尊敬。送吃食这回事儿,以往没有皇上准话他们哪敢这么主动?

也就是前些日子习惯了,这几日皇上没说停,攸宁也就照例送着。

——太皇太后病重的时候,皇上还只是见天儿抹泪,如今折腾得饭也吃不下去了。

先前皇贵妃就拖着病体去劝过,后来红着眼睛出来了,估计又是两人一起抱头痛哭。

攸宁还是希望皇帝早些恢复正常,这寒冬腊月的,可别冻出个好歹来,她暂时还不太想做太妃。

对于太皇太后,她毕竟没有皇上那么深厚的感情,不过倒也可以体谅,这毕竟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长辈了,还是自小把他抚养长大的那种。

——相比起来,皇上跟太后之前的感情反而没有那么深,更多的是一种皇帝对于嫡母的形式感。但即便是形式感,也是尽善尽美的。

攸宁靠在暖轿里昏昏沉沉地想。

轿子忽地停住了,前方远远传来一阵喧哗。

“哪有你们这般不讲道理的?不过一个手炉,又能用得着多少炭火?”

值房门外,一个太监正冲着两个低位嫔妃点头哈腰,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不客气。

“回小主的话,咱们这儿的炭火本就是有定数的,这是上头主子们定下来的数儿,您说这一回两回的倒也罢了,奴才们各处匀一匀也够使的,可多了奴才们是真拿不出来,您不信,您进去瞧瞧去?”

宫里一向觉得太监低贱,有那稍自矜些的嫔妃,连自己宫里的太监都不乐意亲自吩咐,要身边宫女代为转达。

如今日这般,嫔妃亲自上阵跟太监吵架的实属少见。

原因倒也简单,太皇太后的丧礼一连好些日子,宫里的嫔妃全都要去灵前守着,等级高些的或是有歇息的地儿,或是装备齐全,身边宫人手炉带得足足的,纵然是受冻程度也极为有限。

如面前这两个女子一般的答应常在们就惨了,身上没有好料子,来的时候手炉是暖的,可炭火不经烧,没多久就凉了,带多了没地儿放,带少了又不够,只好硬熬着,就是冻病了,主位尚且没有称病,她们哪里有这个胆子?

幸而上头也体谅她们,交代下来放一批炭火在伙房,自有太监们按着品级给主子们的手炉添炭,得闲时候还能喝上一盏热茶。

不过宫里的事儿,一旦沾上了银钱,就离不开上下克扣,层层剥利。

攸宁才令富贵去前头问话,后脚那管事太监就跑出来了,二话没说,干脆利落给那两个嫔妃补足了炭火,又当着富贵的面儿责打了那太监几下。

富贵最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阴阳怪气了那太监几句,又好声好气请了两个嫔妃到轿子前来。

攸宁这才看清这两个嫔妃的模样,一个并不出众,自称是万琉哈氏,另一个却是面容姣好,自称觉禅氏。

见她们冻得脸色发白,身后的宫女们肩头更是落了薄薄一层雪,步履蹒跚的,更是可怜,攸宁干脆请了她们先就近去启祥宫歇会儿。

紫禁城真论起后宫的区域,其实也不算特别大,就是最远从东六宫走来最西边的慈宁宫,也可以当做是锻炼身体。

不过这也就是平日里了,大冬天在外头跪几个时辰,还要靠着双脚走那么远的路,谁也受不住。

目送着这一行人远去,方才那挨了打的太监撇撇嘴:“嗬,张爷爷您瞧,这架势真够大的,管事儿都管到您头上来了!”

张总管拢着袖子缩了缩脖子,斜了他一眼:“你懂个屁!这位主子虽然不管事儿,可一向乐善好施,名声在宫里头是这个!人家想要个好名声,咱干什么跟她过不去啊?她在主子爷跟前儿说句话,别说你爷爷我了,你爷爷的爷爷也讨不了好儿!这几天你们都给我消停着些!”

那太监忙点头哈腰地应和着。

第七十八章 打卡第七十八天

这日, 皇贵妃翻着内务府呈上来的账册,到最后忽地一笑:“这倒是稀奇,我记着往常炭火这一项损耗总有许多。”

旁边宫女接过册子放到一边, 听了这话也笑:“内务府的人什么秉性, 主子您还不知道?这是有人治他们呢!”

说着便将几日前的事情一一道来。

皇贵妃听罢沉默了半晌。

内务府的人跟宫里的太监还不大一样,太监不过是奴才, 顶了天做到乾清宫总管,那便是一辈子的荣耀,但也是朝不保夕,皇上不喜欢就能赶出去,那时候命就到头了, 因此他们能弯得下腰讨好人,曲意逢迎, 阿谀奉承。

内务府的人就是官了,要打要杀都得捏住把柄才行, 有那硬气些的,对着她这个皇贵妃都公事公办,话里话外离不了祖宗规矩,她也懒得跟他们打机锋, 不是要紧的事儿糊弄糊弄也就罢了。

那些常在答应所用的炭火多少倒是小事,可内务府的人素来是雁过拔毛,越是对着没份量的可怜人越克扣,这会儿倒叫宁妃一句话给吓破胆儿了不成?

那自是不可能的。

皇贵妃身边的人都是能人, 以往是她无意,底下人自然不会拿些许小事来烦扰她,这会儿她问起来,很快就得知了缘由。

前些日子宁妃膳房里有些东西, 被查出来是内务府以次充好,内务府管着这事儿的一个小官先被处置了,后来皇一问,又连着从重处置了不少人。

皇贵妃恍然,太皇太后病重的时日里头,宁妃重操旧业用了几次慈宁宫的膳房,估摸着就是那会儿觉出不对来的。

这也是她出身不好,没见识过好东西,身边得用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也都是圈在宫里头的人,哪里能认清这里面的门道,才这么轻易被哄了过去。

皇贵妃自己初进宫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事儿,也是等了许久叫人拿了那管事的把柄,然后一状告到了皇上面前,再那之后内务府负责承乾宫的几个管事全都换成了佟家的人,是专为照顾她的。

再后来,孝昭皇后崩逝,宫权移交到了她手里,佟家内务府的人在她的授意之下一步步发展,也是为着她能用得顺手些。

这些年下来,因着皇贵妃自己的偏袒,佟家的人早不知挤走了多少所谓的内务府世家,那些人明面上不说,背地里估计都恨死她和佟家了。

不过,这些内务府世家还不就是皇家的奴才。

旁边的小宫女还在疑惑:“那启祥宫不是得罪了内务府那么多人?”

皇贵妃笑了,只觉得她傻得可爱。

那些人这会子只怕也是恨死了宁妃,不过只要她得宠,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哪日她不得宠了,皇上也会念着旧情去看她,哪怕没有皇上,还有八阿哥,还有庄亲王府,还有个一等公阿灵阿。

皇贵妃笑着也有些感慨,宁妃从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宫女,到如今慢慢也有了根基,一路走来竟比她还要顺风顺水,可见做人运道有多重要。

对于自己被人糊弄了的事儿,攸宁倒也没多生气,反正贪污的也不是她的东西,顶了天就是有些感慨,本以为自己的日子已经够奢侈了,没成想内务府的人比她还更会享受,皇帝的东西都敢截。

但她不生气,不代表就能大发慈悲原谅了这些人,毕竟人善被人欺,今天她圣母一次,明天遇到类似的事情不大发慈悲,反而成了她的错处。

别小瞧了底下这些人的头脑,略软弱些的,哪怕是主子也会被他们治得死死的,略强硬些,他们底下又是另一番说辞,就算是皇上,也照样敢私下嘀咕。

攸宁也是现在才跟皇上学到了那么一两招,做事既要学会恩威并施,更要善于甩锅。

简单来说,就是好事儿都是自己做的,错事儿坏事儿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当然皇上没有那么没良心,说甩锅就真的甩出去一口黑锅把人家弄死,那久太不讲道理了。

甩锅也是有技巧的,要么各得所需,要么事后给人家补偿,找个时间找个由头再把人提拔上来。

这样旁人既不会看你和善就来欺负你,也不会待下严厉,传出去严苛不容人的名声。

而被甩锅的那个人,还会觉得自己替主子背了黑锅,说明自己是得用的人,等以后提拔他他更加会感恩戴德。

——以上乃皇上亲口所言,

攸宁很给面子的鼓了掌,背地里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应该没有被皇上这么坑过吧。

荣获此黑锅之人,是内务府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官,不过皇上提前给她透了底,这人说起来还是瑚大从军时候的同袍,反正两人关系极好,让他先进内务府当个慎刑司主事,把前任遗留下来的案件迅速处理干净,从重处罚了,过后皇上再回复一连串来求情的折子,以他处事太过严苛为由罢免,再让他做关防衙门的内管领。

顺带一提,慎刑司的主事正六品,内管领则是正五品。

攸宁极少听皇上这么分析过正经事儿,上辈子是这些繁琐事儿根本查不到资料,这辈子是她生活在后宫,身边有的是要给她办事的宫女太监,而宫女的生活环境相对来说更简单,太监接触到的更多,她倒是想听,他们估计也不敢讲这些肮脏手段,因此听得还算有兴趣。

皇上不是第一回 遇到对这些杂事儿有兴趣的嫔妃,但他发现,宁妃是头一个意识到里面问题的人。

比如内务府选官这么不规范,为什么不考试统一选拔呢?

——攸宁这一次被人克扣东西,案件之所以一查就破,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关键人证物证,而是克扣她东西的那个内管领,人家连假账都懒得做。采买回来的寻常物件食物,他不碰,因为还瞧不上这些,专挑珍贵的贡品。因为贡品都是分着季节的,一次来一大堆,记账又难又复杂,账本儿上头的人也都懒得看,因此他干脆都不改一下,只是上面问起来,便以路上的损耗搪塞过去了。

而攸宁自己是个懒得计较的,不会专盯着和自己一样的其他三个妃子的贡品,斤斤计较自己是比她们多了还是少了,她只知道自己的日常用度剩余已经够多了,完全没想过这是被人克扣过的数量。

中饱私囊这人自然是被当场罢了官流放了,他的上司也没好多少,他不怎么看账本的原因也简单,他根本就看不懂,平素都是专请了人帮他看的,而他请来的那人几年前另投别家了,于是一直没补上新人。

再一问这人是怎么当上这官的,是他阿玛传给他的,至于他阿玛是怎么当上的,大约也是他阿玛传给他的。

皇上对内务府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了如指掌,指了指册子上这人名字道:“论起来这人的祖父还是先帝的奶公,如今老爷子还活着呢,逢年过节都上折子请安,想这个官职,还是他家老太太去世前给求了个恩典,轻易也不好撤啊。”

攸宁瞬间明白了,就算是皇帝,也逃不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熟人魔咒。

倒不是不能处罚,只是谁家祖上没个“小时候奶过皇上/先帝”“看着皇上/先帝长大”“我给大清立过功”的祖宗呢,罚轻了不管用,罚重了,到时候一群脸熟的老头老太太扎着堆跪在地上请罪,皇上要是收回成命,那很不妥当,但一点儿情面也不讲,未免太无情。

因此,只要不是大事儿,皇上还是很乐意给个面子的,大不了就是攒上几次给人罚俸,降职之类的。

攸宁明白这话的潜在意思,如果是旁人,他可能就嫌麻烦干脆像以前那样处置了,如今愿意麻烦些,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攸宁心里虽然有些吐槽这也值得拿出来炫耀,但还是感动得投怀送抱了一次。

对于皇帝来说,钱财,官职什么的都不算回事儿,给多少也不心疼,随时可以收回来,耗费的时间则不一样了,世上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一样长的,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对于他拥有的所有而言,最珍贵的就是时间和精力了。

哪怕终有一日宠爱到头了,他不再珍惜眼前人,也会珍惜自己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而世人将其称之为情分。

末了,攸宁抚着他微皱的眉头,笑眯眯悄声道:“你还年轻,等过个几年这些长辈们都寿终正寝了,就不用看他们的面子了。到时候没能力的就滚蛋,有才干的自然就冒出来啦,不愁没人用。”

皇上难得见她这么促狭,也有些讶然她的眼光之敏锐,便也跟着笑了。并不生气她如此议论那些人,事实上,那些都是先帝跟前的人,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少情分,如今这样,也不过是身为主子的义务所在,总不好放任先帝跟前得用的人到了晚年艰难。

第七十九章 打卡第七十九章

太皇太后的去世, 对于皇上而言虽然是莫大的打击,但时间总是能够抚平一切,更何况对于皇上而言, 有太多太多比他自己的情绪更加重要的事情。

只是令他失落的是, 似乎自己的人生正在不断攀登直至更高的山峰,可身边的人却再无法跟随着他的脚步一起。

这个人正是他的表妹, 他的亲人以及爱侣,哪怕二者之间的男女之情其实远远逊色于亲情,他这时候仍然坚持着这个称呼,就在昨日,他终于下旨册封了佟佳氏为皇后。

皇贵妃的面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这些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如今也已然接受了自己时日无多的事实, 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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