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丰庆楼新掌柜的第一把火就烧了所有人,认为补贴多, 轻飘飘几个字去掉五成, 还特意强调他本人也是如此。
若是丰庆楼是新掌柜的酒楼,伙计和厨子们最多私下里埋怨埋怨几句没有见过这么吝啬小气的东家。然而丰庆楼是皇帝的, 你替皇帝省什么钱。
再说了, 皇帝是叫前掌柜带着亲戚滚犊子,辞了账房,其他人一个没动, 显然只是对前掌柜任人唯亲这一点不满。新掌柜的记住这一点别再犯,其他照旧不就行了。
没看过史书,也没听说过“萧规曹随”的话本吗?
厨子和伙计一闲下来就在心里诅咒新掌柜早日被查!
第二把火是高价请个江南来的女厨子。
女厨子初到酒楼告诉厨子们鸡蛋糕应当怎么做,怎么和面拉拉面,丰庆楼的厨子认为她真懂,是以对拿着高薪的她没有一丝不满。
做水晶饺的时候女厨子上手示范, 竟然不如丰庆楼的小徒弟包的好,出自宫廷的厨子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就在这个时候,丰庆楼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丰庆楼是城中最大的酒楼,南来北往的客商都以在丰庆楼吃上一顿为荣。江南商人自然不例外。有人看到蛋糕忍不住惊呼一句:“丰庆楼也有蛋糕?”
伙计闻言心里不快, 难道只许仁和楼有蛋糕,丰庆楼不配吗。伙计又不敢给客人甩脸子,就叫他尝尝跟在别的地方吃到的有何不同。
客人没听出他话里有话,说跟他在临安府吃到的一模一样,没想到远在京师也能吃到临安味。
伙计奇怪,难道不是仁和楼吗。伙计问临安府怎么会有鸡蛋糕。食客就说,“最先做鸡蛋糕的是林娘子,就是薛探花的妻子。她不但把凉皮的做法公之于众,还收了很多徒弟,教做拉面蛋糕和煎包。如今临安府和薛探花家乡丹阳县多了几十家蛋糕店、煎包店和拉面店。粗粗估算,这三样养活了最少三百人。”
伙计惊呆了。
食客今年第一次来京师,以为仁和楼还是去年的仁和楼,不知道如今的掌柜姓林,看到伙计失态,潜意识认为他被这么大气的女子惊到。食客颇为可惜地感叹,“听闻林娘子随薛探花来到京师,日后去丹阳再也吃不到便宜又实惠的肉夹饼和卤肉拉面。”
伙计回过神就问食客,像拉面、鸡蛋糕这几样,是不是很多临安和丹阳人都会做。食客不假思索地表示,“那是自然!”伙计到后厨端菜,趁着女厨子不注意把此事告诉厨房管事大厨子。
女厨子的月钱比宫里出来的大厨多两贯,大厨子不差这两贯,但心里堵得慌。又担心伙计搞错了,他故意叫女厨子帮忙炒菜。
应该闭着眼就能做出一道菜的老厨子在加盐和酱油的时候竟然犹豫起来?宫里出来的大厨子就劝自己,兴许她擅长面食。翌日请她帮忙调馒头馅料——丰庆楼的馒头有馅,她调的大差不差,但手法生疏。又请她帮忙蒸炊饼,她愈发生疏,显然不擅长面食。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大厨子断定这个女厨子是个女骗子。当他把此事告诉丰庆楼掌柜的,掌柜的竟然说她是不擅长面食和炒菜,因为鱼米之乡吃米饭喜海鲜,而海鲜多是蒸煮。
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厨子因此很是不满。转念一想丰庆楼的月薪不低,吃的很好,掌柜的给女厨子高薪又不是叫他掏钱,算了,算了!
可是掌柜的还有第三把火,这把火烧是不许后厨跟以前一样剩什么吃什么。中午若是剩两只鸡,用大料酱油卤了,留着晚上卖。
掌柜的给丰庆楼众人规定几荤几素。
以前客人走后厨子不想做饭,洗菜工不想洗菜,就看看厨房有什么,厨子一锅炖或者两锅出,众人想吃什么盛什么,如今只能吃那几样。饶是比以前吃的好,此举也叫众人不满。
然而掌柜的是皇帝的人,不满也得忍着。何况这些事告到官府,厨子和伙计也不占理。
再说今日,店里正忙,掌柜的随手点两个伙计,给他们五百钱,叫他们去仁和楼买小鸡炖菜。伙计忙得晕头转向,能想到拿食盒就已经很好,哪还记得换衣服。
丰庆楼前店和后厨都有个管事的,前店管事看到俩人回来就说他给掌柜的送去,都等急了。走近一看食盒上的字,管事脸色惊变,尴尬到险些抠出一座丰庆楼。俩伙计不明所以,管事的感觉要是说实话,他俩这个月月钱就没了。管事就叫他俩忙别的去。
管事找个没人的包间把菜拿出来,挑两个伙计端炖菜,他端着两盘油炸鸡胸肉,一起送去后厨。
是以丰庆楼新掌柜的对此毫不知情。
因为丰庆楼和仁和楼离得近,两边食客有一半重叠,又有许多食客吃不到便宜的虎皮鸡爪心中不快,故意替丰庆楼扬名。不过五日,丰庆楼伙计拿着丰庆楼特有的食盒去仁和楼买菜一事就传遍东市。
菜贩子都听说了。
几日后,朦朦胧胧的清晨,林知了带着采买去市场,给仁和楼送炭的小贩一见着她就问:“林掌柜,听说丰庆楼新掌柜叫伙计去你店里买菜,真的假的?我还听说伙计连衣服都没换,拎的还是丰庆楼平日里给人送菜的食盒?”
林知了:“我也听说了。不过当时店里人太多,我没留意。”
仁和楼晌午多么繁忙,东市的商户有所耳闻。早上辰时左右也不遑多让。小贩闻言信以为真:“太可惜了!”
林知了点头:“下次我一定睁大眼!”
“还有下次?!”小贩震惊。
林知了:“谁知道呢。兴许还有。”
小贩一想到丰庆楼新掌柜的那么蠢,兴许真有乐子,瞬间决定日后隔三差五就去仁和楼吃饭,说不定可以碰个正着。
殊不知等着看乐子的不止他一个。
过了几日,此事传到太子小舅子耳朵里,那位李公子吃够了家里饭菜,亦或者上午在外面忙碌不想回家,就带着奴仆或者友人光顾仁和楼。
然后林知了发现只要有人拎着食盒进来,就有一半以上食客不约而同地扭头朝门的方向看去。
林知了见状是无语又想笑。
亏她原先还担心丰庆楼新掌柜人蠢又爱折腾,比如真降低菜价同她抢生意。
看在近日因为丰庆楼闹出的笑料,仁和楼的食客不少反增的份上,林知了决定以后多帮丰庆楼新掌柜说好话,适当的时候也可以为他找补几句,称赞他几句。
否则把他逼得干不下去,换个人掌管丰庆楼,指不定又搞出什么她始料不及的幺蛾子。
是以当申时左右客人离开后店门关上,林飞奴拉着林知了的手臂问:“今天的客人有一半是等着看丰庆楼笑料的吧?”林知了的回答是,“马有失蹄!谁都有疏忽大意的时候,别盯着人家一点过失不放。我们在这里嘲笑人家,兴许人家已经全楼大调整。”
少年以己度人,发生这么大的事不整顿都邪门,“好可惜,以后看不到了。”
林知了:“重点错了!”
少年点头:“我知道,重点是我们要吸取教训,不可以犯同样的错误。如果我们因此只顾得嘲笑别人,忘记做好自己的事,明日被嘲笑的就是我们!”
林知了看向收拾碗筷和灶台的伙计厨子,“听见了吧?”
伙计和厨子心里后怕,险些因为这些日子丰庆楼的笑料而得意忘形。
坐在柜台后面穿铜钱的薛理忍不住瞥一眼林知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好像前一刻跟他嘀咕“捧杀”的人不是她。
明明没当过官,怎么比许多官场老滑头还要脸皮厚心肠黑啊。
林知了似有所感,回头看去,薛理的神色看起来好像一言难尽。林知了转念一想就知道因为什么,她到柜台前面,“薛大人好像有不同意见啊?”
薛理哪能当着伙计厨子的面拆台:“丰庆楼掌柜的不足为虑。你当务之急应当查清楚在丰庆楼做蛋糕和皮冻的人是不是陈氏。”
收拾蒸笼的厨子看过来:“薛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啊?掌柜的认识丰庆楼的新厨子?”
丰庆楼突然推出蛋糕等物,仁和楼上到厨子下到洗碗工都猜丰庆楼来了新人。但他们以为新人来自西市。
西市有家酒店,背后东家是丹阳郡王,仁和楼的蛋糕、皮冻等物,那家酒店皆有售卖。食客询问过伙计此事,当日伙计的回答是厨子是林掌柜在丹阳带的徒弟。
仁和楼刚开门那几日,那家酒店掌柜的来仁和楼道喜,伙计和厨子都看见了。伙计不认为管事的会故意把厨子送到丰庆楼同仁和楼打擂台,怀疑是那家酒店的厨子学会了那几样为了高薪转投丰庆楼。
林知了闻言考虑到丰庆楼和仁和楼离得近,她早晚会跟陈氏对上,没必要哄骗众人:“我感觉丰庆楼的新厨子是我前妯娌。”
林知了管刘丽娘喊“二嫂”,伙计就猜到薛理还有个大哥大嫂。一听“前妯娌”,伙计和厨子心里都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满眼期待地等着林知了继续。
林知了可不会称赞厚颜无耻之徒,她说陈氏嫌大哥只是护院,不如薛理高中探花,也不像薛二哥是个郎中,出一次诊就有两百钱,前年就同大哥和离。
厨子想说,薛家大哥再窝囊他也是探花他哥。忽然想起前年的薛探花乃一介白身,他们身在东宫惶惶不可终日,陈氏不可能预测到未来,嫌弃薛家大哥倒也是人之常情。
厨子便等林知了继续。
林知了:“她有幸认识一个往来京师和江南的瓷器商人,那个商人有几房妻妾,但膝下犹虚,我前妯娌的相貌身段都比二嫂出挑,又为大哥生个儿子,是个能生养的,就被那人纳入府中。”
进店收拾碗筷的洗碗工忍不住问:“她生了吗?”
林知了:“不清楚。自从她和大哥和离,我们就同她断了联系。此事也是听别人说的。我感觉没有。若是生了,她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府里唯一的孩子,莫说瓷器商人,当家主母也不舍得她出来做事,定会叫她调养身体,为家里开枝散叶。”
洗碗工认为林知了此言甚是。
去年东市就发生一件事,有个有钱人无儿无女,他死后家产被他父母交给他侄子,那人的妻妾就被赶出去。
因此哪怕只是为了保住家产,在小孩长大前当家夫人都不会故意作践小妾。毕竟小孩难养,要是把唯一能生的小妾作践没了,孩子又早夭,当家夫人就是害人又害己。
洗碗工:“掌柜的,我们认识的人多,你跟我说你前妯娌叫什么,多大岁数,回头叫家里人帮忙打听打听。”
厨子赞同:“先弄清楚她想干什么,我们以后才不会被动。”
林知了觉得以陈文君的眼见和格局,给她一根如意金箍棒,也能被她当成烧火棍。是以前几日就猜陈氏在丰庆楼,她依然决定顺其自然。
伙计见她犹豫:“掌柜的,这可不是小事!”
林知了转向洗碗工:“不必特意打听。我们的东家是殿下,还能怕她不成。”实则担心洗碗工的男人无知无畏跑去丰庆楼打听,反而被伙计打一顿。
洗碗工:“这事我懂,不能叫人看出来。回头把这事交给我婆婆。我婆婆一闲下来就去街上帮人带路,她无论打听什么都不会叫人起疑。”
林知了放心下来:“先收拾吧。待会还要去市场买明早用的食材。”
薛理:“多买点,我感觉下午有点闷,明天这个时候兴许有雨。”
林知了朝院里看去,这个时候本该烈日当空,院中的日头并不刺眼,像是多云天气。
半个时辰后,林知了和采买到市场,特意绕去屠夫家中,叫他明早看天气送肉。
从屠夫家中出来,林知了就去粮食店。
回来的路上采买忍不住说:“薛郎中不是在村里种地吗?我们可以找村里人买面啊。少了粮商赚差价,能省不少钱吧。”
林知了:“百姓家没余粮。粮店的粮食多是来自世家大族和朝中官吏。前者几代积累,后者利用手中权势抢占很多良田。”
采买想起他入宫前农忙时节,大户人家来不及抢收,粮食烂在地里,他家却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些人是不是还不用交田赋?真可恶!”
林知了:“小声点。天子脚下,那多世家子弟,不定哪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百姓就有个当官的亲戚。”
采买不想给仁和楼和林知了招惹麻烦,赶忙住口。
翌日清晨,林知了从市场回来就热一身汗,这个时候太阳还没出来。林知了看着天色叫厨子多做两锅凉茶和绿豆汤,卖不掉留他们自己喝。
话音刚落,林飞奴和薛瑜从房中出来,林知了问他俩是不是睡不着。
俩人一起点头。
林知了同薛理商议,是不是叫他俩去二哥家住几天。
薛瑜不禁问:“扣钱吗?”
此言一出,整个院里安静下来,连洗碗工都惊呆了。
薛理扶额叹气:“我看你不是林掌柜的小姑子,而是她嫡亲妹妹。一天天眼里只有钱!不扣!”
薛瑜朝伙计和厨子等人看去,意思不言而喻,他们会不会不高兴啊。
厨子无语又想笑:“你平时跟掌柜的天天过来,没有休息过,整个三伏天都在乡下避暑也是应当的。”
薛瑜放心了:“三嫂,我什么时候回去收拾衣物啊?”
林知了:“二哥来了再说。算算日子,也该来送酱了。”
殊不知此刻薛二哥已经在来的路上。慢慢悠悠到城门口,正好赶上开门。感觉这个时候店里很忙,他直接绕去后门。
薛二哥来这么早也是担心下午下雨。
薛瑜给他结了账,帮他把空坛子搬上车,薛二哥就载着她和林飞奴回家收拾衣物,然后直接去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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