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此刻颜如璋跟徐慈高五等也迅速到了跟前,高五怀中抱着的却是雪茶。
一行人先转回了乾清宫,徐慈先说道:“清流社的人早在之前就发现了毒医莫不亢进京,只是他行踪飘忽难以追踪,直到先前才发现他同雪茶和安安公主。但那时候大家不知他挟持了小皇子,直到我听小国舅说了此事。”
赵踞道:“这么说就是此人在宫内闹事?哼,上次没有杀了他,果然引来后患。”
高五跪地请罪。
赵踞问:“雪茶如何了?”
高五道:“他中了一种极厉害的麻药,得亏没有性命之忧,回来的路上也已经给他服了药丸,另外他身上受了几处伤,像是给人殴打所致,幸而也非致命。”
赵踞微微点头。
颜如璋道:“还有安安公主也中了同样的毒,因不便将她带入宫中,先前便将她交还给驻京的西朝人了。至于那个宋杰,已经暂时关押在镇抚司,等候皇上发落。”
赵踞说道:“这厮真的是当初赵彤的人?”
颜如璋道:“早先就有人说他看着眼熟,但不敢确认,先前将他拿下后……基本上已经确认了。”
赵踞道:“这么多年了,竟还有人贼心不死,他居然还投靠了西朝人,做这种逆德背祖之举。”
颜如璋道:“可见天理昭彰,他藏匿多年,还是在京城里给拿下了,这也多亏了小皇子殿下福运高。”
赵踞大笑:“朕先前说什么来着,拓儿就是西朝人的克星,如今可见,连这种叛逃之人也不例外。”
此刻里头洪礼来报说雪茶醒了。
赵踞便看向徐慈:“有劳徐主事,你先下去吧。”说着对他使了个眼色。
徐慈领旨退出,却并不立刻出宫,反而往紫麟宫的方向而去了。
这边雪茶给扶着手,踉踉跄跄地出来跪拜,伏身道:“奴婢死罪。”
赵踞道:“你怎么死罪了?”
雪茶哭道:“奴婢没有好好护着小殿下,让他受了惊了。”
赵踞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虽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却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当下道:“不必多说,只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经过仔细说一遍,不许有半个字遗漏。”
雪茶领命,先想了想,就从宫内抱着拓儿要来乾清宫说起,一直说到了莫不亢给安安所伤,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宋杰出现。
只是在提到宋杰的时候,雪茶略有些迟疑。
赵踞即刻看出来:“怎么?”
雪茶呆呆地看着皇帝,心中却响起宋杰所说的太子骑马坠亡之事。
这会儿颜如璋在旁道:“公公不必担心,那宋杰已经给拿下了,如今在镇抚司里。”
雪茶闻言,便知道那些事是藏不住的,既然落在镇抚司诏狱,迟早晚宋杰都会吐出来。
当下便将宋杰那会儿所说的话也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皇帝听到说小鹿去接触过黑马的时候,眉峰一动,但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雪茶说完后,骂道:“那个混账东西胡说八道的,多半是得了失心疯,他连四公主也想害死呢,还想以此引起两国之间交战呢,真是痴心妄想。”
雪茶骂了这句,又惴惴不安地问道:“皇上,殿下当真无碍吗?”
皇帝道:“嗯,他现在德妃那里。”
雪茶念了一声佛,此时此刻才又后怕起来,竟委屈地哭起来:“皇上,奴婢还以为回不来了。”
赵踞嗤地笑了,又叫洪礼带他进去歇着。
雪茶退后,颜如璋看看赵踞脸色,问道:“皇上,这宋杰所说可是真的?”
“什么?”
“就是……徐太妃娘娘曾经……”
“这人是个无家无国,数典忘祖的疯癫之人,只是一心想报仇才编出了这些话而已。”赵踞淡淡的。
颜如璋低下头去:“是。”
赵踞皱皱眉道:“你回去镇抚司里,命人仔细看押,不要、生出什么意外,也别给他机会胡说八道。”
颜如璋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当下告退。
众人都退下后,皇帝才又看向高五,冷冷吩咐:“速去,务必把那莫不亢拿下,生死不论。”
敢在宫内闹事,这已经触及了皇帝的逆鳞,高五俯身答应,也缓缓退出。
分派了众人后,殿内顿时安静下来,皇帝才感觉到一丝丝倦意。
昨日到晚间,因为颜珮儿生子之时,皇帝熬了整宿,等转回乾清宫,却还要理政,中午时候颜珮儿总算生下公主,谁知好消息还没送到乾清宫,就传了拓儿失踪之事。
真真的一波三折。
直到现在,皇帝才慢慢地松了口气,他本想喝一碗参茶,可雪茶还在养伤,用别人,却又不喜欢。
皇帝想了想,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才吩咐备肩舆,也往紫麟宫而去。
***
这会儿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晚照,映的皇城格外壮丽。
皇帝在銮舆上放眼看去,见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如蝼蚁一般,人人见了皇帝都恭敬地低头跪地。
看不见所有人的脸,所有人看起来便一模一样似的,瞧着十分诡异。
皇帝面无表情,慢慢抬眸看向更高远之处。
西天边的云朵给霞光映衬,像是开了大朵的异样的花,又像是某天皇帝经过紫麟宫,看见那大片盛开的杏花,灿灿云霞,而她在其中。
目光瞬间迷离的时候,皇帝的耳畔又响起雪茶的声音——“他说是皇上跟太妃联手害了前太子”,“说小鹿跟那黑马接触过”。
晴暖的天气,皇帝突然心头微寒。
紫麟宫中,徐慈正也跟仙草说了所知的事情经过。
原来皇帝怕仙草不受用,所以特意叫徐慈过来陪着她。
听说是莫不亢所为,仙草道:“好好的他怎么又要抢拓儿?”
徐慈却并不晓得莫不亢的原因,便道:“这个人行事亦正亦邪,从不按常理出牌,谁也猜不到他的想法,江湖上众人见了他也只有敬而远之,但幸而他好像对殿下并无十分的恶意。”
拓儿听到这里,便探出脑袋,对仙草道:“夏叶……”
他毕竟才开口说话,声音稚嫩,咬字含糊不清,仙草费了一番力气才明白他说的是“夏叶”。
当下忙道:“夏叶怎么了,你难道看见她了?”
拓儿摇头,又断断续续地说道:“他说、夏叶会死……见拓儿。”
徐慈诧异:“难道说着莫不亢冒险进宫,竟是想带拓儿去见夏叶?而夏叶不知为何遭遇危险?”他皱眉道:“若是为了这个,弄的宫内人仰马翻,差点儿害殿下出事,他也的确是糊涂至极了。”
仙草道:“这种怪人自有他们的一番想法。何况想来他也的确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他又不是个会好生跟人解释的,自然只有强取豪夺最为直接。”
徐慈叹道:“他受挫而去,不知以后会怎么样,但皇上那边应该是再饶他不得,只怕他没有兴风作浪的机会了。”
仙草不语,拓儿仰头看她,却轻轻地摇了摇仙草的手臂。
正在这时侯,外头报说皇上到了,徐慈忙起身。
皇帝进殿之后,徐慈即刻告退。赵踞看着面前的仙草跟拓儿,心中才又多了几许暖意。
慢慢地走到两人跟前,赵踞抬手将仙草揽入怀中,又低头在小家伙的头上轻轻地抚过:“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朕说了不许让你着急的。”
仙草微微一笑,却看出他面上有几分倦意,即刻问道:“你累了?”
赵踞笑道:“朕不累,纵然累,看见你就好了。”
仙草也知道他从昨日就没有好生歇息,然而她其实也一样,只不过先是因颜珮儿之事,后又是拓儿,总叫人没有一刻放松。
直到这会儿拓儿平安回来,身心才安顿下来。
当下仙草道:“你……陪我们歇一歇吧。”
赵踞挑了挑眉:“怎么陪?”
仙草一手拉着拓儿,一手拉着赵踞,缓步进了内殿。
拓儿略略迟疑,终于爬到了榻上,仙草摸摸他的小脸,自己也缓缓躺下,却看赵踞。
皇帝终于一笑,也在她身旁并排躺了。
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皇帝不禁叹道:“虽然才半天,却好像过了半辈子似的。”
仙草道:“是啊。”
皇帝目光闪烁,雪茶的那句话又在心中转了出来,皇帝不由唤道:“阿悯……”
仙草转头:“嗯?”
皇帝也随着转头,对上她温柔的眸色,心中的那个疑问就好像一枚松散的蒲公英,轻轻一口气便给吹的无影无踪了。
何必再旧事重提。
就算是那宋杰不提此事,皇帝心中也早就知道。
所以当初,在没有确定仙草就是徐悯之前,他曾经问过她:当初徐悯护了他那么久,可到最后为何要真的害自己。
其实那个答案,皇帝也猜到了。
整件事情的转折点,是小鹿在紫麟宫对他做的事情。
偏偏阴差阳错害了徐悯。
但对徐悯而言,她误会了皇帝想对小鹿施暴,却害自己成了受害者。
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当时的赵踞想不通,同样难以甘心。但跟宋杰所说的恰恰相反,当赵踞发现自己的马儿给人动了手脚,——那人还是徐悯后,皇帝曾一度猜忌,以为是徐悯跟当时的张皇后联手想要除掉自己。
可现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一切都已释然。
四目相对,仙草见他不做声,便问道:“什么事?”
皇帝打量着她,温声道:“以后……咱们再不分离了好不好?”
仙草眨了眨眼,眼中透出几分笑意:“咱们?”
皇帝:“朕,你……拓儿,还有这个。”他抬手在仙草肚子上轻轻地一抚。
她带笑的目光温柔地描绘着皇帝略带倦意的英俊眉眼:“好啊。”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翻身将她抱入怀中:“朕、突然觉着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