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仙草顿了顿,道:“皇上好好睡会儿吧。”
赵踞“嗯”了声,仙草本还想再跟他说句话,但是不多会儿,便听见皇帝的呼吸沉稳,他竟然已经睡了过去。
仙草一怔,却觉着身侧窸窸窣窣,原来是拓儿靠了过来,也伸出了小短手将她搂住,仙草小心翼翼地张手握住了拓儿的小手。
所谓的安心,便是如此了吧。
莫名地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
等外间谭伶放轻脚步进来的时候,却正好看见了这样静好的一幕。
谭伶微怔,继而蹑手蹑脚地又退了出来。
寝殿门口站着个小太监,谭伶上前低低吩咐道:“你回去告诉……就说皇上因为过于劳累,暂且休息片刻再去探望贵妃跟公主。让太医们先好生照看着。”
原来是富春宫来人,说是贵妃醒了。
谭伶才打发了富春宫,正欲转身进殿,却又见一名小太监飞奔而至。
谭伶忙将他拦住,正欲呵斥,那小太监上前,低低在他耳畔说了句话。谭伶吃了一惊:“当真?”
小太监道:“千真万确,高公公已经带了人进宫了,但高公公说,那人一定要见皇上。”
第207章
高五虽奉命去捉拿莫不亢,但是让高五意外的是,他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
因为莫不亢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而且面对来势汹汹的司礼监众人,莫不亢丝毫也没有反抗。
上回若不是谭伶从旁相劝,高五早就将莫不亢杀了,没想到一念之仁留下后患。
这次差点惹下大祸,高五牢记皇帝的命令,果断地将要动手,不料莫不亢说道:“你现在杀了我,就等于杀了你们的皇子!”
这才让高五生生地停了手。
但莫不亢却偏不再说别的,只口口声声地说要见皇帝。
高五将他双臂卸了,浑身上下搜检了一遍,才又把他绑住,这才带进宫来。
然而那时候皇帝才在紫麟宫睡着,谭伶虽知道事情有些着急,但却实在不忍心吵醒皇帝。
正在焦灼徘徊,里头却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谭伶回头看时,居然正是赵踞。
原来长久的作息,让皇帝已经习惯了小睡即醒,只是皇帝醒来后,见仙草跟拓儿睡的香甜,本也还想再陪他们睡一会儿,可隐隐地听见外头似乎有事,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
皇帝道:“出什么事了?”
谭伶忙把高五将莫不亢带回宫、那人要面圣的事告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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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皇帝马不停蹄赶往乾清宫的时候,在富春宫中,沈君言才给江贤妃诊了脉。
原来先前江水悠连日夜地照看颜珮儿,却在颜贵妃生下小公主后,终于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太医给她诊过,只说是体虚、劳累过度。
毕竟六宫的事体都是她来料理,又加上近来事多,却是亏了她。
皇帝又特命沈君言亲自来给她诊看一番,沈君言的诊断却也跟太医大同小异,只又查江贤妃体内有些虚火,便拿了银针给她刺了几下。
可江水悠不像是很在意自己身子的样子,只听宫女来报说拓儿回宫,她便叹道:“唉,本来我该一块儿去等的。”
沈君言正收拾针包,闻言道:“娘娘长袖善舞是好的,只是面面俱到未免太累了。要是把自己也给累垮了,岂非得不偿失?”
江水悠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沈君言诧异之余笑道:“娘娘也跟我打起机锋来了。我非鱼,可却也是治鱼之人,鱼之乐无从得知,鱼之痛却是明白的。”
江水悠闻言不由也笑了,因又说道:“是了沈先生,这小殿下既然能开口唤母妃,先前为何一直不能说话?”
沈君言道:“其实大家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小殿下原本就无碍,自然可以开口说话,但是……我揣测原因,是因他从小给人掳走,那莫不亢又是个性情极古怪之人,对殿下用的药自然也不能以常理可想。恐怕会对小殿下产生一些影响,除此之外,跟着莫不亢那样的人,对于一个懵懂婴孩来说何其可怕,大概是出自于本能,小殿下才缄口不言,格外的安静听话,这也是他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童唯一能做的。”
“所以,他不是不能说话,只是愿不愿而已。”江水悠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这倒是也能说得通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江水悠顿了顿,似笑非笑的说道:“先生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做‘自闭’?”
沈君言皱皱眉,思忖片刻道:“娘娘所说的是一种症状吗?”
江水悠觉着自己大概是太过无聊了,又或者是沈君言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所以她竟道:“您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一种罕见的症状,患病的多为孩童,这种孩子一般沉默寡言,内向,不与人接触,极少开口……这种病症很难治疗,我原先以为小殿下也是如此的,谁知竟是多虑了。”
沈君言颇觉有趣:“娘娘真是博闻,这种病症是从何处听来看着看来的?”
江水悠咳嗽了声道:“偶尔听人说起过。”
沈君言道:“我原先也替一名孩童看过这种病症,但是脉象上并没有任何异样,所以我也是无能为力了,现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江水悠笑道:“过誉了。”
沈君言看着她的笑容,突然又问道:“是了,我还有一件事请教。”
“请教不敢当,”江水悠吁了口气,道:“跟沈大夫闲聊而已。”
沈君言说道:“听说颜贵妃生小公主的时候,公主生下来便无呼吸,众人都以为不好了,那会儿多亏了娘娘,用了一种不知是什么的法子才将公主起死回生?”
江水悠哑然失笑:“先生从哪里听说此事?”
沈君言道:“当时在富春宫的万太医曾说过,我便留了心。敢问娘娘是怎么做到的?”
江水悠笑道:“这个也没什么,这……是以前我遇到了的一个游方道士告诉的法子,说是人没有呼吸的时候其实未必就是死了,只是心跳暂时停止,这时侯按压其胸,便能有助于心跳恢复,所谓‘起死回生’,说穿了也不值一提。”
沈君言却肃然道:“不,这是有益于万千性命的大利之举,请娘娘务必详细告知,若能流传于世,善莫大焉。”
江水悠苦笑道:“不会吧……”她的“不会吧”本是另一种意思,沈君言却以为她是不信自己的话,忙起身行礼道:“请娘娘务必赐教。”
江水悠虽然并不想“赐教”,可是沈君言如此一本正经,江水悠骑虎难下,只得说了。
沈君言大喜,又反复举着双手试着演练了几次,反而把江水悠给逗的笑了起来。
眼见时候不早了,沈君言便欲告辞。
正平章宫的宫女送了一碗汤进来,沈君言无意中闻见,脸色微变,忙止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江水悠道:“是我吩咐他们熬的补药,怎么了?”
沈君言道:“娘娘难道一直都在喝这个?”
“嗯……”江水悠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谁开的药方?”沈君言微微皱眉。
江水悠笑道:“先生是怎么了,满面紧张的?”
沈君言示意那宫女后退,自己走到江水悠身边:“不管是谁开的药方,这人是想害娘娘。”
江水悠却并不觉着惊讶:“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沈君言顿了顿,道:“这药方里有导致宫寒的红花等物,娘娘若是常喝,便会不易有孕。”
江水悠道:“先生医术果然高明,只一闻就能闻出来。”
沈君言见她面不改色,越发诧异:“你……”
江水悠笑道:“您放心,没有人要害我,这药,是我叫人配的。”
沈君言微睁双眼,宫内人人都想有孕,这江贤妃却反其道而为之,却不知如何。
看出了沈君言的疑惑,江水悠淡淡道:“先生不懂,也不需要懂。虽然宫内人人都想生下皇子,独独我不能。”
沈君言忍不住:“为什么?”
江水悠笑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先生没听过吗?对我来说也是如此,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沈君言眉头皱起,又问:“那……不知娘娘要取的熊掌是……”
江水悠笑道:“您实在该去了。”
沈君言看着这笑容高深莫测的江贤妃,只得后退一步,转身出了富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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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高五亲自来到紫麟宫,传了皇帝的旨意。
仙草听后并无话,只道:“我要陪着拓儿一块儿。”
高五为难:“娘娘,皇上只说让殿下出去一趟,即刻就回,娘娘不必担心。”
仙草道:“我亲自去跟皇上说便是了。”
正在此刻拓儿回头看着仙草,拉住她的手道:“母妃……”他摇了摇头。
仙草会意,微微俯身:“拓儿不想母妃跟着?”
拓儿点头。
本来是皇帝的口谕如此,自要遵从,何况也知道这次的安排天衣无缝,但是毕竟昨儿才出了事,仙草实在情难自禁,此刻见拓儿如此,终于忍痛答应。
高五抱了拓儿去了,谭伶道:“娘娘实在舍不得,大可不让殿下出宫。说来也怪,皇上怎会答应那莫不亢的无礼要求?还要让小殿下出宫去跟夏叶见面?”
仙草收敛心绪,道:“自然是有个必须如此的理由他才肯这样。至于夏叶,我担心她的情形已经不好了。”
以莫不亢之能,居然也说出“夏叶将死”的话,可见回天乏术。
而若非如此走投无路,莫不亢先前又何必冒险进宫掳劫拓儿,这次又不惜以自投罗网来换取一次机会。
至于为何答应让拓儿出宫,只怕正是因为夏叶已经到了无法亲自进宫的地步。
自拓儿去后,仙草在紫麟宫内,对着一盘棋,心思浮乱,却无法安静的左右对弈。
幸而谭伶看出她坐立不安,便故意说雪茶伤的厉害,仙草才醒悟过来,忙去乾清宫探望雪茶。
雪茶脸上的青肿虽然好了大半,但是肩胛骨仍疼的厉害,腰后一团乌青,太医给他调了许多膏药,弄的一身的药味。
雪茶平日里最喜欢香粉之类,突然弄的药气熏天,正愀然不乐。见仙草来到,更是不许她靠近,免得熏坏了她。
仙草陪着他坐了半晌,又听他说起先前惊心动魄的遭遇。
只是在提到宋杰的时候,雪茶略微犹豫,终于还是把宋杰说的那些话跳过不提了。
眼见将近中午,外头谭伶来说道:“殿下回宫了!”
仙草大喜,这才起身往外。身后雪茶还不忘叫说:“娘娘,等我好些了就去紫麟宫探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