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行
卫逊看到儿子不敢张口的踌躇的样子,道:“你是想说陛下对元嘉郡主太过重视, 是不是会危害到太子?”
“父亲英明,儿子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忧。”卫澄垂首道:“陛下对元嘉郡主如此重视的原因不明, 着实让儿子心理不踏实,担心这种原因会阻碍太子的地位。”卫家身为后族,有一个太子的外甥,就必然深处夺嫡的漩涡之中,若是太子出现差池,他们也难逃劫难。
“太子是储君,陛下对太子历来重视,亲近,培养,太子更是能力卓绝,人品贵重,大半的朝臣都是敬服于太子的。”卫逊对于儿子的这个担忧,却是没有半点担心,太子的能力摆在那里,让朝臣信服,对陛下恭敬孝顺,只要太子不谋逆,陛下就绝不会废太子。
“不管陛下是因为什么原因重视元嘉郡主的,但是陛下绝不会因为元嘉郡主和太子冲突,而废除太子的。”卫逊知道儿子的这个担忧从何而来,因为之前的晋王就是个例子。对于元嘉郡主为何被如此重视的原因,他所知不多,之前也有过一些猜测,他之前打听到一些消息,具体的原因不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此事的判断。
“之前的晋王被陛下因为元嘉郡主的一些事情斥责,其实都不过是晋王所做之事触动了陛下的逆鳞,借着元嘉郡主的名义给晋王警告而已,只不过晋王没有看明白而已。”
“其实,你这个担心都是多余的,元嘉郡主和皇后娘娘交好,和太子之间感情也不错,听说元嘉郡主曾不止一次的提点过太子一些大事,让太子获益匪浅,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元嘉郡主有意和太子交好,同时也说明陛下对太子的态度,你要知道,若说这个世界谁最了解圣意,那么让陛下亲手教导出的元嘉郡主绝对占其中一位。”之前太子和他说过,元嘉郡主提点他的事情,他便明白,相比于其他几位皇子,元嘉郡主更看重太子,这位郡主如此了解陛下,这何尝不是陛下的想法?
“既然父亲如此说,儿子便放心了。”卫澄听了卫逊的话后,明显担忧少了一些,对着父亲微笑道:“如此说来,元嘉郡主入朝,于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所以,父亲没有反对元嘉郡主入朝。”
对于卫澄的话,卫逊不可置否:“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主要还是圣意难为,元嘉郡主颇有治国之能。”天和帝显然是铁了心的要让元嘉郡主入朝,而元嘉郡主更是在和潘昶的争论中占了上风,所以,让元嘉郡主入朝其实是综合各方面的考量之后的结果。
卫澄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再次问道:“那中书舍人这个职位呢?要知道,中书舍人的地位举足轻重,让一个刚入朝的女子担任,是不是太过轻率?”
“中书舍人的重要性已不是前唐之前那么重要了,现在的中书舍人只是掌书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等,非前代可比。这个职位如今更多的象征的是陛下近臣,是陛下的心腹,晋升的重要阶梯而已。”前唐之前,中书舍人正五品上。掌侍进奏,参议表章,凡诏旨制敕、玺书册命,皆起草进画。中书舍人不管如何变化,官位如何降低,但是不可改变的是它天子近臣,心腹的标识。
“若说如今的陛下心腹,可还有比元嘉郡主更符合的吗?”卫逊反问道,看着自己儿子明白了一些,又接着道:“这个职位不过是陛下给元嘉郡主的一个过度,新一轮的秋闱马上就要来了,明年就是春闱,到时候新科进士入朝,陛下恐怕也会物色新的中书舍人。”
“虽不知道陛下对元嘉郡主的仕途究竟是怎么想得,但是现在的这个安排未尝不是个好结果。”卫逊和自己两个还不太明白的儿子继续讲解着,心中同时也在不断地叹气,这人和人的悟性就是不同,还和年纪无关,若是他的长孙卫赜在这,恐怕早以对此事了然于胸,明白地很。
“中书舍人在本朝只需要向陛下一人负责,没有直属地上级,一个官位不高,就职的还是一位不能得罪的郡主,这样的下官可不是谁都敢要。陛下这样做,一是为了避免朝臣的不便,二是为了元嘉郡主受了冷落,这样给大家一个磨合的时间,对彼此都好。”当然,更重要的是给元嘉郡主一个时间,一个能够再建功勋,让朝臣信服的时间,待到磨合的时间过后,元嘉郡主更有了底气,在朝中也更能够站得住脚。
天和帝的这个打算可谓是对彼此都好,是最好的选择。
下方的卫澄和卫淳听后才恍然大悟。
同样的问话,不止在卫家的书房,颜家和几个重臣的府邸也是一样。
和这些人的议论不同,沈家的书房中剩下的只有沉默。
第261章 担心
沈皎看着坐在屋子里的众人, 比起之前自己的事情只和父亲讨论知道, 如今的人显然多处了太多。她父亲那一辈, 除了在边疆的二叔不在, 她的三叔也坐在屋中愁眉不展, 便是一向不理这些朝务的五叔也坐在屋内沉默着。和她平辈的, 大哥,二堂兄,三哥, 还有几个成家的和快要及冠的几个兄长也都在这里。
可以说, 沈家能够主事的男丁,除了她二叔, 全都在这里, 剩下的都是些没有长成的孩子。
“父亲, 三叔,五叔和诸位兄长,元嘉知道今日所举会给家族带来颇多的麻烦,事先没有和沈家商议, 此事是元嘉的不对。任凭父亲和叔父们处罚。”沈皎请罪道。她知道她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直接做出了今日的事情,给沈家人带来多大的震动, 她进入太极殿后看到过自己的父亲面无表情,别人看不出,她是能够看出父亲眼底深处对自己浓浓的担忧和震惊。
至于同在朝堂上的三叔, 她也是看着其僵硬的身子和久久回不了神的样子,便知道这给了自己三叔多大的冲击。和她父亲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的事情不同, 她的三叔完全是没有准备的,可想而知,这对她三叔来说,根本就不是震惊,而是惊吓。
如果说,今日的朝堂上,谁的压力最大,那除了她和张敬宗,以及自己的老师外,压力最大的便是同在朝堂上的沈家人了。即便是她注意力都在和潘昶的辩论上,她还是能够注意到满朝的朝臣的眼睛,除了集中在她身上,便是多停留在她父亲和她三叔身上。
再加上她此举给沈家女的名声带来的影响,如此关乎沈家的大事她都没有和家里人大过招呼,这本就是她身为沈家女的不合格。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为何之前隐瞒不报,不要告诉我,你之前不知道此事给沈家的带来的影响,你这是知错犯错!”沈邦靖毫不客气地怒斥道,他之前确实有想过自己女儿究竟会走上怎样一条路,但是却没有想到他的女儿会选择走明路,这和他原本以为的,要给天和帝当暗刀的设想截然不同。
在听到张敬宗说出举荐的人的名字是女儿的名字时,他内心的震动不必朝堂上的任何一个朝臣少。他担忧了一个早朝,他敢说,他打仗的时候都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提心吊胆过,而他还必须按照规矩不能说话,这其中不仅是文武官员不越界的规矩,更是为了避嫌,如果他插嘴了,反而会越帮越乱。如此着急的情况下,他却一点忙都不能帮,他觉得自己打仗时遇到被敌人围困的决定都没有这么着急过。
可以说,一个早朝,让他真的是度日如年。这样重大的情况,便是只透露出一点,他也不至于如此,更好早做准备。
面对父亲的质问,沈皎认错道:“此事是女儿的不对,但是不是女儿不想要告诉父亲,而是不能说。”
“除了不能说之外,这样其实也是为了父亲和三叔考虑。”沈皎提点这事实的真相,知道自己着实让自己父亲担忧了,心中愧疚,但是这却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听到“不能说”这三个字,沈邦靖便知道这其中涉及的人物,想到什么,突然皱眉问道:“你之前在山东的作为也是陛下的意思?”那段时间女儿出行,他其实也不清楚女儿到底在哪里,他知道那趟出行不简单,但是为了不给女儿找麻烦,也就至始至终没有追问。只靠每隔三日的平安信确定女儿的安危,那段时间,他每日也十分担忧,但却不敢细问。
到了今日,他才算是知道自己女儿那些日子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不过,这前往山东是圣意是一回事,这女儿在山东的所做所为究竟有几分圣意,几分是自己的作为他实在是不敢细想。只听张敬宗的说法,若都是真的,他的这个女儿绝不比沈家这一辈的任何一个男子差,甚至连他倾力培养多年,继承他衣钵的长子都比不过。
“皇舅舅在女儿去山东前,给了女儿御令,赋予女儿便宜行事的权利,有些事情是先请示,有些事是先做了再上奏本给皇舅舅。”沈皎老实地回道:“御令回京后,便归还了皇舅舅,女儿在山东所做之事,皇舅舅全都知晓,女儿做事光明正大,从无一丝隐瞒。”
正是因为没有一丝隐瞒,天和帝才会一如既往的相信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特别是信任,是需要培养和维持的,从没有任何人无缘无故信任你的,她和天和帝之间都在默契地培养着彼此之间的信任。
“我有一问,还请郡主解答。”三老爷沈邦章听完后,也算是理清了大致的过程和真相,虽然震撼,但是心中却是一直有一个疑问压在心头。
“三叔请说,只要元嘉能说,定然不会隐瞒。”沈皎诚恳道。有些答案,就算是她想要告诉自己三叔,恐怕也不行。不然,到时候,对自己对三叔都不好。
“我明白。”沈邦章点头,在官场上为官多年,听了不该听的话是什么后果,他明白的很。
“只是想要请问郡主,山东之行,可是陛下为郡主筹谋的入朝的机会?”
沈皎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惊讶地看向沈邦章,说实话,比起她父亲,她三叔确实在政治上的敏感度更高。也无外乎在沈家,她父亲是掌舵人,而她三叔是她父亲的左膀右臂。
不过这个问题,她还是能够回答的:“是也不是。山东之事,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但是既然是个机会,便没有放过的必要,所以元嘉前往山东,确实是为了给入朝继续政绩。”
沈邦章听后抚摸着自己修好的山羊胡,对着上首的沈邦靖感慨道:“大哥,可见郡主入朝是陛下早以选定的结果,筹谋多年,既是圣意,我沈家也无需担心太多。”
一旁的沈邦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沈皎,问道:“虽是圣意,我也要问你一句,你想没想过你入朝,此事给沈家带来的祸事?”
第262章 不负
身为沈家女, 以女子之身给沈家带来的危害, 单单就一个给沈家女名声带来的影响, 就不是轻易能够忽略的。
“此事女儿之前也给父亲说过一些, 最近也想过更多。”她之前也回答过父亲, 想一想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开始接触朝政,甚至都没有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步入朝堂, 会任什么官职, 那个时候的她虽然理想远大,但是却没有足够的思索考量。但是, 她那个时候对自己父亲做出的承诺, 她的初心却永远不会变。
“女儿现在和以前的回答一样, 请父亲和诸位长辈兄长放心,我绝不会做出危害沈家家族和有辱门风,残暴不仁的事情。”沈皎坚定地道:“关于因为此事我给家中姐妹名声和婚事上带来的祸事,我都会承担, 并且我承诺,绝对会尽我所能, 给家族姐妹最大的庇护。”
“我是沈家女,是沈家的子弟,时刻谨记自己身为沈家女的责任, 绝不会做出危害沈家的事情。”
“还有,若是有朝一日, 我所做的事情会连累家族,到时我会自请出族,决不让沈氏一族为我陪葬。”沈皎说完后对着在坐的所有沈家人一礼,郑重地道。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日,她情愿自请出族,从生了自己,养育自己的家中除名。她自己做下的事情,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她不能让家族为她的选择牵连。
“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你就是从族谱上除名又如何?”沈邦靖似乎很是残忍,对着自己的女儿逼问道:“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沈家女,是我梁国公和淑惠长公主的嫡女,不可能划清界限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你为保全沈家的选择。若是真想置你于死地,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沈家的。”
一个人从以出声开始,她和父母和家族之前的关系就确认了,这不是简单地临时除名就能解决了,也不会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