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鱼精
何小西点点头。她要去给大哥煎药,两人一起往后院去。两人先去廊下拿药罐。
却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要不是你们村的人这次重伤,是不是你这辈子都不准备登我这里的大门了?”是冯先生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不急不缓的道:“没有的事,您不要瞎琢磨。”是褚大哥的声音。
何小西暗想,难怪他给推荐这位大夫,是特别熟悉的知根知底的长辈啊。
偷听人说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那日是情况特殊,今日这样偷听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两人药罐也不拿了,赶紧退回去。冯先生中气十足声音太大,还是又听到一句他下面的话:“你也别着急,你小媳妇的病我再托人问问,许还能治。”
被陆友财拽着,何小西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人家的窗户根的了。
原来褚大哥一直知道褚大嫂有病。还千方百计求治过。那褚大嫂去逝的时候,他该是十分伤心的吧。
为给自己解围上门求娶,是不是可以看做是自我放逐的自暴自弃。既然孩子需要一个人来照顾,既然社会舆论不允许他老单着,既然娶谁都是娶,何不就是她何小西了,还能趁机解了她的危难。
何小西觉得自己猜到了褚大哥当初的动机。
陆友财扯着何小西出了两进房子之间的门边,立刻又带着她转身回去。还大声跟她说:“我去提水,你去那边拿一个药罐子过来。”
有时候何小西都纳闷,他这么多鬼点子哪里学来的。是不是就是俗话说的“蔫坏”——有点蔫的人都坏点子多。
屋内的人听到外面的声音,“吱呀”一声拉开门出来。出门的人是褚凤雏。
他用手搓搓脸,让脸上的表情不那么难看了,跟何小西他们打招呼:“都起来了。你们先煎药,我去做饭。”
何小西记挂着哥哥,也没心思操心其它的事。闻言,点头应是。
一大碗苦药汁灌下去,何小东依旧还是没有醒过来。
医馆这边早饭是自己做的。在小彩姐家借住的人就在她家吃了。
何小西跟褚凤雏商量:“让跟来的人先回去吧?”
家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水退了吗?如果水退了,挖排水沟,抢救倒伏的秧苗,修房子,建房子,都需要人手。不能让大家这种时候一直在这陪着她耗着。
而且这么多人,一天得不少粮食。虽然小彩姐没说什么,他们也不能仗着恩情这么麻烦人家。
褚凤雏说他去问问冯先生再说。
冯先生跟着褚凤雏一起过来的,正好今天的针灸也该做了。做了例行检查后,取出银针开始治疗。
待行了一遍针以后,慢慢跟何小西讲起他这些年遇到的同样情况苏醒的例子。
何小西知道,大夫治病,惯例是跟病人家属说最严重的后果。防止有治不好的时候被迁怒。冯先生这么说,定然是受了褚大哥的拜托。
何小西含泪点点头。尽人事,听天命吧。
正在治疗着,到小彩姐家借住的人回来了。冯先生给何小东起针。大家虽然昨日看过一遍了,今日依旧围一圈看西洋景一般看的津津有味。
何小西怕他们围在这儿影响大夫治疗,把他们喊到一旁商议回家的事。
正说着,那边褚凤雏惊喜的声音传来:“何大哥你醒了。”
大家望过去,何小东一脸痛苦的表情,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屋子里这么老些人。抬头想说些什么。
冯先生见状,忙制止他,让他安静的躺好:“你受伤了,现在不宜动。活动剧烈了头晕。”
估计是头晕,何小东什么也没说,又躺回去。只是眼睛一直看着何小西的方向,眼含愧疚。
在人群里搜索了半天。没看到柳氏和露露。
何小西嘟着嘴,拿白眼翻他。现在想着我们了,你热血上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你在外做下无法无天之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
见气氛有点僵持,站在何小西旁边的陆友财拿胳膊肘撞了何小西一下。何小西背转身去不搭理他。
陆友财摸摸鼻子,悄悄扯扯何小西的衣角。给她递着眼色。意思说差不多得了吧,你哥不醒你担心的不得了,这好容易醒了你该高兴,别跟你哥怄气了。
怵头憋脑的样子配着挤眉弄眼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滑稽。
何小西本就不是真怄气,就是有点小委屈。抿着嘴横他们一眼,跟何小东交代:“咱们现在是在城里的医馆里。路上不好走,就没让我大嫂和露露跟着。她娘俩在家里呢。我托了马婶和陆大嫂照顾她们。”
一点语气都不带,交代完扭身出去给她哥端熬好的小米粥去了。
我还没消气,你好好反省反省。
陆友财露出大白牙傻笑。有眼色的端起旁边的水,给大舅哥喂水。
其他人看着这对小儿女的小动作,加上病人已经醒了,也没有什么压力了,都露出笑脸。
冯先生甚至开玩笑道:“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他家夫人正好进来,接道:“既然如此,那中午我们女人做的饭,就不委屈你吃了。”
冯先生摆手陪笑道:“夫人乃巾帼不让须眉,不在此列,不在此列。”
大家都笑起来。冯师娘也笑得志得意满,瞟一眼大夫,算你识相。
她原本是有病患等急了来催的,见是何小东醒来了,也不急着催了。治好重症和疑难杂症,既是成就也是口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亲眼看到真实病例,等着的人再等长些也甘愿。
冯先生给何小东重新望闻问切。奇迹一般,何小东竟除了有些头晕以为,没有其它不良后遗症。
重新给换了药方,抓了七日的药。宣布他们可以回家去修养了。又对褚凤雏说:“最好再坚持多针灸一段时间。你手上的功夫没全丢了吧!”
褚凤雏回道:“师傅教诲,怎敢轻易或忘。”老大夫满意的点头。
何小西抬眸望过去,她竟然从来没有听过,褚大哥学过医。那为何中途又放弃了呢?
医嘱说可以回家了,他们就不需要分两拨走了,一起回去更好。
大虎先去小彩姐家报喜讯。其他人借了冯家的锅屋做饭。准备吃了午饭就出发回家。
冯先生因为之前的误会心存愧疚,又兼是褚凤雏带来的熟人且敬佩何小东的义举,只收了一点本钱意思一下。
何小西对冯氏夫妇千恩万谢。之前的事情,不好说谁对谁错。所有一切随着何小东被治愈,都可以忽略不计。
何小西想起之前大嫂提到的要抓些药帮小驹打虫的事。
小驹到了他们家这些日子,还是怎么吃就是不长肉。有村里的老人就说他脸上的癣像是虫癣,得吃点药打打虫。等到没有虫了,癣也能好,人也能长胖了。
何小西找到冯师娘说这事。冯师娘仔细问了小驹的年龄身高体重,给抓了两剂药。让先吃一种,过些日子再吃另一种。
冯师娘抓药的时候何小西仔细看了,先吃的那一种像是槟榔切的片,冯师娘让回家和南瓜子一起煮水服用。
后一种大概就是大嫂提到的那种泄盐了,像是盐一样的白色的颗粒。冯师娘嘱咐让空腹服用,之后要大量饮水。
何小西仔细记下。
回去的路程,低洼处还有些积水能看出曾经被水淹过,有些地方还有洪水冲来的恶色(垃圾)和淤泥没清理干净。
沿途的村庄,不少房屋被水浸泡倒塌。没有了上半部分,只余底部一部分的房屋比比皆是。
跟城里不同,村庄里的房屋大多都是土坯房,房屋质量不好。没有遭受洪水袭击的地方,只因为排水不畅积水的地方,有些年久失修的房子,也在这次暴雨中倒塌了。
至于庄稼地里的作物。泡了这许多天的水,基本也都回天乏力了。
一行人知道,虽然他们的村子转移及时减少了财产损失,但是他们的房屋损毁情况肯定要比这些村庄更严重。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的地有些在山坡上,应该还能存住一些收成。
路程到大半的时候,路边围了一堆人。大虎先看到的,问:“那边怎么围着那么多人?”
狗黑和陆友财年纪小,好奇心重,过去看热闹。回来一说,原来是被洪水冲走的人,家人找了几天才找到。天气炎热,已经高度腐烂。
大家心有戚戚。暗自庆幸多亏村里有见多识广的人,带着他们预先转移了,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遇难。
他们不知道,何小西却知道,前世,这场洪水,造成村里两人死亡,七人失踪,许多人受伤。几乎所有财产都付之流水。
几十里路,加上有些地方被水冲毁,行走困难。比那日进城凫水前行还慢。一行人走到天插黑才到大河对岸。
河岸上只有一条船孤零零的停在对岸村子那一边。河对岸一个人影也无。河岸离村子尚远,离现在村民避难住的地方就更远了。想喊人都没法喊应。
马上到家了却被大河阻在家门口,大家面面相觑。之前的木排,进城之前被他们随手弃在路边了。今日出城的时候,也没见到,估计早被谁捡回去当柴烧了。
狗黑和陆友财两人,自告奋勇要游泳去对岸把船划过来。大家站在大河边,看着两人狗刨式游到对岸。解开缆绳,那船却不愿意听两人使唤。只在原地打转,就是不往前走。
新手就是这样。最后实在无法,还是何小西游过去,把船划过来。
一群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有人就偷偷埋怨狗黑和陆友财两个人真笨。也有人调侃陆友财:“以后你就是船公了,不会划船怎么能行,得好好学起来。”
村里的水也早就消退了。但是他们一路回来,却没有遇到人。大家心里都疑惑。抬着担架,一路往何小西家去。
还未到地方,远远的就看到围了一堆人。惊疑不定的过去。有人看到他们,大喊:“回来了,大孩回来了!”
人群朝他们围拢过来。挤得抬担架的人都要站不稳。
第104章 坏事都是别人家孩子教的
何小西劝阻他们:“别挤了,我哥伤还没好,不能挤。”
好容易挤过人群,进了院子。何小西扫视一圈,哟嗬!人来的够全的。柳氏娘家人和老何家人全聚齐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何小西根据前世的轨迹,也能想出他们在这要做什么。无非是来争那条船。只是这吃相也忒难看了点。
看到他们回来,全都齐齐往何小东看过来。看到何小东依旧躺在担架上,都舒了口气。
何小西顾不得他们。安顿好她大哥是正经。柳氏带着露露,虽然有马氏和三婶他们陪着,但丈夫生死不知,夫家和娘家就联手上门逼迫。对着这一帮子凶神恶煞的人,依旧感觉惶惶无依。
看到他们,喜极而泣。小驹也紧紧偎到何小西旁边。何小西让人把大哥抬进屋里。
堂屋的东间,是何小东夫妻俩的房间,两人一直带着露露住在里面。何小西一进门,竟然看到何中槐正躺在床上。
只几天功夫,他们家竟然被鹊巢鸠占。不用说,她住的西间一定也被占了。这是真打的他哥回不来的主意啊!
看到他们进来,何中槐站起来。何小西这会没空料理他,招呼人把何小东放到床上。让她大嫂和露露在屋里陪着。
儿媳妇在屋里,何中槐再大的脸也只得灰溜溜的出来。何小西走在最后,放下门帘出门。
陆家人都在。看到何小西,陆友富跟她解释:“早上刚把房子打扫干净,把东西搬回来。一家子就硬是住进来了。我们只能把你嫂子他们安顿到我们家去。”这种家务事,陆家人真不好插手太深。能护着大嫂他们安然无恙何小西就很感激了。
但是大嫂怎么又在这里跟这些人发生的争执?下面的话,陆友富都羞于启齿,为老何家那些人脸红:“晚饭后,他们去我家叫你嫂子,说是有事情……。”
儿子在外生死未卜,老人在家算计儿媳妇的财产。好说不好听啊。
何小西不待他说,接口道:“我知道,他们找我大嫂商量要霸占我家那条船的事。”不要脸的人,扯着裤子也盖不住脸,帮他们遮掩也是徒劳。
听到何小西的话,柳家老娘不乐意了:“你胡说什么?我们看你哥受伤了,好心帮你们,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歹呢?”
完全不想想何小西刚到家,怎么知道的这些。不考虑考虑是不是败露了。刘氏倒是心里一跳。但是随即又觉得自己谋划的严密,何小西不可能知道。
“给你们留点脸,赶紧走。不走别怪我说的话难听。”何小西激将。
就知道他们不仅不会走,还会要求她说难听话。真揭了他们的画皮,也是应他们要求说的,不是不讲亲戚情面。
如何小西所料,这些人一致要求何小西:“你说啊,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你这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