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大郎。”李氏将茶放在矮桌上,垂着头坐到对面,说,“你这一路辛苦了,喝杯热茶歇歇吧。”
虞文竣看着越瓷茶盏上袅袅的白烟,良久未动。李氏年纪一大把还做着小妇人的娇羞模样,等了一会没见回音,她心里也忐忑起来。李氏不由眼珠子朝上翻,偷偷觑虞文竣的神情。
虞文竣虽然盯着白雾,可是眼神放空,显然在想其他的事情。
李氏见虞文竣走神,内心里暗恨,又是那个骚蹄子勾着了他的注意力?李氏想到方才进来换水的那几个丫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李氏平日里古板正经,最看不得人穿鲜亮的衣服,作妖娆的打扮。李氏心想,一定是那几个贱人色诱,走路故意左扭右扭,这才让虞文竣失神。其实无论女子打扮成什么模样,男人要将眼睛放上去,总不能是被人逼的,可是李氏不怪男人,反而恨天下女子不够端庄淑贤,不够朴素修德。李氏暗暗想道,明日她就将那几个年轻的丫鬟发卖出去,另换几个五短身材大脸宽额的进来。
李氏拿定了主意,顿时又觉得自己命苦,为什么她总是要被这般妖娆的不良女子作践?她哀哀唤了一声,道:“大郎,你是不满意妾奉上的茶吗?若你不满意,妾这就去重新烧水。”
虞文竣这时候突然说话了:“你唤我大郎?”
李氏被问得怔了一下,随即理所应当地点头:“对啊,你乃是长房嫡长子,自该唤大郎。”
“不,我的父母双亲乃是二房虞俨夫妇,我亦不是什么长房长子。”虞文竣摇头,似嘲似悲地笑了一下,“该被称为大郎的,是我的长兄。”
李氏接不上话来,她十分纳闷,虞文竣说这些做什么?他明明已经过继给大房,名字上了族谱,已经无人可指摘了呀。
“从小到大,被人叫大郎的都是我兄长,六郎才是我。”虞文竣盯着李氏,目光如刀剑一般,逼的李氏坐立不安,“长兄死后,祖母改口叫我大郎,下面人不敢讨没趣,也跟着一起改。就连你,口口声声说我对不起你,可是内心里,也依然将我视作兄长的替身。”
“我在你们眼里,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只是大兄的牌位。”
李氏有点坐不住了,急忙道:“并不是……”
“是与不是,你当我自己不长眼,看不出来吗?”虞文竣忽的站起身,用力敛袖,“正巧,我也从没把自己当过长房的人。我乃虞家六郎,我的妻子乃是青梅竹马、自小定下婚约的俞氏世妹,今日碍于祖母的颜面,我不得不将女儿丢在内院,可是这种事情也到此为止。大嫂,天色已晚,我久留不妥,就先回去了。”
虞文竣说完就往外走,李氏愣愣地坐了片刻,猛地站起身追出去:“你敢,老君明明说……”
虞文竣停住身,回头冷冷地直视她:“怎么,你还打算去老君那里煽风点火,再故技重施,让嘉嘉给你们侍疾吗?”
虞文竣所说是指曾经俞氏被迫侍疾的事情,名为侍疾,其实是磋磨。自从俞氏死后,这就成了虞文竣的心病,可惜他并不知道,虞清嘉已经被用同样的名义,留下“侍疾”过了。
李氏顿时哑了嗓子,虞文竣想起曾经的事情,悲痛后悔,复杂难言,最后都沉淀成一声自嘲。这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俞氏,所以活该他痛失所爱,一辈子活在孤寂和愧疚中。虞文竣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后,里面冷静疏离,没有一点情感。他宛如最端方守礼的小叔子般,对长嫂说:“当年的事是我蠢钝,当真相信了你们的话,可是同样的错误,不会再发生第二遍了。我对不起俞氏,所以用剩下的半辈子偿还,可是若你们敢动我的女儿,即便你们是我的长辈,我也不会容忍你们。”
“大嫂,你们好自为之。”
虞文竣说完后就往外走,李氏听到那声“大嫂”的时候就知道,以后,即便有虞老君偏心,虞文竣也再不会留下过夜了。她盼了多年的儿子,子嗣,全都不可能了。
李氏心神崩溃,俞氏已经死了,守了一年妻丧还不够,莫非虞文竣当真打算日后不娶妻,不纳妾,为俞氏守一辈子吗?那个女人到底有哪里好,她活着的时候压得李氏喘不过气来,即便死了也可望不可即,就连俞氏的女儿,也被虞文竣明珠一般捧在掌心。可是虞清雅一样是他的女儿啊!
今天在老君那里,虞文竣千里归来,对她们母女视而不见,可是虞清嘉一进门,他就立刻丢掉名士风度,不厌其详地询问虞清嘉衣食住行。现在,仅仅是李氏提及了虞清嘉,他竟然撂下以后划清界限的话,甚至对老君也毫不掩饰。
李氏忍不住追上去,卑微又乞求地拽住虞文竣衣袖,搬出女儿来要挟:“你说对不起虞清嘉,可是雅儿同样是你的女儿,你这样做就对得起她吗?”
听到虞清雅,虞文竣顿了顿,最后还是一点一点掰开李氏的手:“清雅确实是我亏欠她,我会另外补偿,但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第62章 愚弄
今日整个大房的气氛不同寻常,连丫鬟们走路都喜气洋洋。虞清雅坐在屋子里,将众婢女都打发出去,悄悄和系统说话:“系统,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侍疾那天摔倒有猫腻。你能调取当天的录像吗?”
系统不会主动思考,可是它执行命令非常快。很快,系统回道:“数据已经全部调取,宿主你要看什么?”
“给我查那天到底是什么东西磕在我的膝盖上,我真的感觉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系统飞快地检索以后,说:“宿主,你的猜想没错,确实有一颗豆科蝶形花种子撞到了你的阴谷穴上。”
“豆科蝶形花种子?”
“用你们的话说,是红豆。”
虞清雅无语了一会,才继续说:“没错,老君那几天身体不好,小厨房熬了红豆粥调养。可能是哪个丫鬟没将红豆收好,漏了几颗在外面,所以才被人有机可趁吧。照这样说,那天的意外完全是人为,有人在暗处算计我?”
“条件不足,请宿主自行判断。”
虞清雅已经习惯了系统的死板,她也不在意,继续回想当天的事。她几乎毫不费力地,就将怀疑对象锁定在虞清嘉身上。然而当时虞清嘉站在她前面,不太可能打到后面的穴位,何况虞清嘉身边站着那么多人,动手的机会很少……
虞清雅思来想去,都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她问系统:“你能调查出红豆从哪里弹出来的吗?”
“在没有特定指令时,系统默认只搜集以宿主为圆心一米内的影像。若宿主有特殊要求,请在行动开始前下达明确指令。”
只有身周一米,那就是看不到对方的脸了。虞清雅难掩失望,可是她想到自己已经知道有人暗算,也算小有收获。虞清雅想破了脑子,也实在想不到会是谁暗算她。这并不是因为虞清雅没和人结仇,恰恰相反,是因为她树敌太多。
虞清雅这段时间实在太过高调,她靠着系统药剂一跃成为虞老君身边红人,挤掉了许多人,同样也因为毫不收敛的作风得罪了更多人。虞清雅现在一想,觉得不止虞清嘉,当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暗算她。
她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将这笔账记在虞清嘉头上,毕竟虞清嘉才是所有人中最讨厌的。因为今天虞文竣回来,虞清雅突然想起,二房似乎还有一个人,随着虞清嘉一同从青州归来。
正好这时白露进来添香料,虞清雅将白露叫过来,问:“虞清嘉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人,似乎叫什么景……”
白露眼神闪了闪,低头道:“名唤景桓。四小姐,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虞清雅自从买回白露后,内心对白露十分信服,一进门就将白露提成她身边的大丫鬟,还委以重任。红鸾等许多丫鬟都不服,明里暗里找虞清雅说过许多次,可是虞清雅知道前世的事情,对白露的能力十分眼馋,于是她什么也不管,一心将白露放到高位,好让白露为自己效力。
虞清雅对前世的发展非常信任,于是也不和白露藏私,说道:“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她回来这么久,跟个隐形人一样默默无闻,可是既然如此,父亲为什么要特意将她从青州送回来,并且在信里也有提及呢?”
白露敛哞,看不清眼睛里面的神色:“四小姐说的是。小姐打算如何?”
“我打算好好查一查此人。”虞清雅眼中闪着意在必得的光,说,“任她是藏拙还是装傻充愣,只要在虞家的地界上,就不要想瞒过我的眼睛。”
虞清雅的想法很简单,现在虞文竣回来,再想对虞清嘉出手就只能迂回行事,而银瓶已经被发卖,剩下的银珠不堪大用,白蓉刚被买回来接触不到要紧事,剩下的两个丫鬟都是虞清嘉用惯了人,恐怕收买不成。这样数来数去,能下功夫的,只有另一个人,景桓。
虞清雅想到就做,立刻写了封信,用火漆封后好交给白露,让她亲自交给外面的张先生手中。虞清雅在信中拜托张先生查景桓此人的底细,最好找到她的什么把柄,然后虞清雅借此威胁她,让她在二房里做内应。
白露接到信,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还不等展露出头角,就迅速沉没在冰川下。白露当着虞清雅的面将信放入袖子中藏好,然后系上披风,顶着寒风朝府门走去。
就在白露走后不久,前面院里传来骚动,似乎是李氏屋里的动静。虞清雅唤丫鬟过来,问:“前面怎么了?”
丫鬟不敢抬头,低声说:“是大郎说突然想起有一封信要写,所以先去前院回信了。天色太晚,大郎懒得再跑一趟,今夜就宿在前院书房了。”
虞清雅越听脸色越冷,回信?呵,什么样的信竟然这样急。就算真的是急事,也完全可以让奴仆取过来,留在屋里回信。一封信而已,为何要专门跑去书房写,并且为此晚上还要宿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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