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药渣
“我这么觉得。”最后,她如此肯定道。
沈惟铮看着她明澈通透了然一切的眼神,本打算遮掩的心思淡了,如果她想要他说实话,那他就说,“是,你说的没错,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操控。”
姚青定定地看了沈惟铮一会儿,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专心煮茶去了,像是只需要确认一个答案,其他的并不太在乎。
不过,沈惟铮有些话却想和她说,他道,“我对宁王妃出手,是因为她□□对你不利,她对你恶意如此浓重,我不会放过她,她既然不想别人来分薄宠爱,那我就要让她失去精心算计的一切。”事实上,他也确实达成了目的。
“就算她可能会因此而死?”姚青平静反问。
沈惟铮看不出她此时的情绪,他是不愿在她面前过多展露冷酷无情的那一面的,但回来之后,他早已打定主意要改变自己,以最真实的心意与面目对她,所以,他再不会以虚伪矫饰对她。
“对,就算她会因此而死。”沈惟铮道,声音里是毫无波动的冷漠与平静,“对我来说,这样的人,就算在我面前死一千个死一千次我都不会有所动摇,又或者说,她敢这样算计你,我给她安排的下场就是死或者生不如死。”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姚青不是没见过沈惟铮冷酷无情的那一面,但不得不说,眼前这种毫不遮掩全然暴露自己阴暗的沈惟铮,还是让她有了种心惊肉跳之感。
对于姚青的话,沈惟铮并无太大反应,不如说他太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对此反而从不心生奢望,毕竟,这同样是他能继续待在她身边的依仗之一。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以你多情又心软的脾气,根本做不到这样,也不会喜欢我用这些手段。”沈惟铮朝她微微一笑,在血红的夕阳中看得姚青心头直跳,“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不高兴不开心,所以我要让她们付出代价,否则我夜里睡不着,白日吃不好,只有让她们得到教训付出代价,我心情才能舒畅,所以我要做这些。”
姚青无言以对,除了沉默,她不知道该对这样的沈惟铮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最后,她只能在夕阳中陪他多用两杯清茶,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人走后,花茶很快被晚风吹凉,沈惟铮坐在亭中,将她亲手煮的茶一杯又一杯喝完,这才起身去书房处理公务。
今天事情不多,早些处理完他才能早些回去她身边安歇,即便她可能会越来越讨厌这样的他。
但那又如何呢,他始终是离不开她的,只能这样相依为命一起活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15号的,章节字数上会多一些
今天还是要早睡,最近天气慢慢凉快了,每天都特别困
希望大家也能睡个好觉=。=
第62章
十六那天,明英侯府的宴会筹备妥当, 迎来了京中众多宾客。
侯府宾客盈门, 府中奴仆训练有素,行-事井井有条, 前厅后院随着一波波前来的客人越发热闹起来。
沈惟铮在前厅招待男客, 后院则由林氏出面带着姚青款待女客。
在这还算熟悉的场景中, 姚青仿佛回到了上辈子,落在身上的各色视线不一而足,那种评估打量物品一般的眼神依旧是那么赤-裸与直接。
按说这种眼神她该习惯了的,但事实上再次置身于这种情境中,她心中依旧如多年前一般不甚舒服。
“晚晚, 别害怕。”林氏面带微笑目视前方诸多宾客, 手中却暗自拍了拍外甥女的手,“京城这些贵妇就是这样的,一旦圈子里出现了个出挑的女人, 就恨不得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挑刺, 别说是你我了, 就连皇后娘娘当初被封为太子妃时都不好过, 她们说的做的你全然不必放在心上,只当她们是羡慕嫉妒,毕竟大公子这么好这么出色的未来夫婿,无论是能当岳母的还是想嫁进侯府的看你都不会太顺眼,尤其大公子还亲自请陛下赐婚,凡此种种, 够她们私底下扯烂几条帕子的了。”
差不多的话当年姚青听姨母说过,虽然当年情形和如今并不全然相同,但她的处境还是很相似的,当时还年轻,就算努力想听进去也效果甚微,如今是心里明白,但果然还是不太喜欢来自这许多人的直白恶意,可能也和她近几年过惯了简单清闲日子有关。
姚青跟在自家姨母身边打起精神招待客人,其他人倒还好说,虽然不乏有贵妇阴阳怪气的,但今日这等场合也就只能说两句不疼不痒的酸话了,倒是姚青最为担心的侯府那两个麻烦女人没如料想中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对此,林氏有话说,“我托了武安侯府那位老祖宗来镇场子,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
果不其然,姚青看到了同身沈老夫人和丁氏坐在一起言笑晏晏的闻老夫人,对方面容慈和气质卓然,仅仅往那里一坐就有几分定海神针的稳重气魄,看起来很是能压得住场子。
上辈子这位老夫人去得很早,约么和心爱的幺孙早早夭折有关,今生闻七被沈惟铮所救,不仅改变了老夫人早逝的命格,连带着解决了表姐的姻缘,如今还在此处受益,想想也是有趣。
“姨母怎么想起来请这位老夫人镇场子了?”以姚青对自家姨母的了解,她不见得会想到麻烦这位。
“既然你提到这个,那我得好好夸一夸大公子了,”林氏笑道,“虽说宴会咱们是主场,但总有些不识趣的人来讨嫌,年轻些的我倒还应付得来,就怕碰上那些不怀好意倚老卖老的,大公子担心我们受委屈,就专程上门请了闻家老祖宗来镇场子,这不,事情顺利多了。”
看着外甥女若有所思眼神,林氏不免出言调笑了一句,“说是为了我们,我看他就是怕晚晚你受委屈才对,没想到大公子看着是冷性子,对你却是出乎意料的细致,这样一来,我比从前放心多了。”
待客休息的间隙,林氏拉着外甥女说小话,神情感叹,“本来我是不看好你们两个的,毕竟大公子自小在府中那么个境况,你小时候也吃多了苦,我总担心你们两个过不到一块儿去,担心晚晚你受委屈,没想到倒是我见识少看人偏颇了,以大公子如今的性情,就算是日后你们处不好了,我也不用担心你走上阿灵的老路。”
阿灵是姚青母亲的小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林氏都很少在姚青面前提起她母亲的事,毕竟一个不能护着孩子让孩子过得寄人篱下吃尽苦头的母亲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她也不想在外甥女面前说妹妹的不是,提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去让孩子难受,只是今日碰巧有感而发,忍不住念上一句而已。
说真的,就算大公子日后妾室众多,只要别弄得像姚父似的宠妾灭妻虐-待原配儿女,林氏就满足了。
她也相信自家外甥女的品性,假如真到了那般境地,肯定不会想她那无能的傻妹妹一样,委屈和苦痛全都尽数落在自己和孩子身上,反而放那两个贱人过得逍遥快活。
林氏一席话在姚青心里掀起了波澜,当年同样一番话,姨母说的是后悔允了沈惟铮提亲,让她在府里过得那么煎熬吃了那许多苦头,如今却好似对沈惟铮多了许多信心。
想起近些日子来沈惟铮的一举一动,姚青承认,他确实有在改变,也配得上姨母这几句夸赞,然而这又如何呢,沈惟铮的聪明与识趣是在过去失败的基础上成就的,她已经尝到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所酿成的苦果,如今对这些改善后的局面当真没几分触动。
不过这些她只会在心里想想,是决计不会在怀有满心希望的姨母面前表现出来的。
小宴过后,男宾女客一步花园,欣赏精心准备的花戏。
这是京里近来流传较广颇受欢迎的歌舞小戏,曲子动听舞蹈别具一格戏还精彩,能请来这个班子破费一番力气。
果不其然,宴后的这点消遣得了众人喜爱,姚青坐在女宾席上都能看到对面男宾席上和乐盎然的气氛。
招呼宾客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姚青见林氏面色有些疲累,将人送进了后院休息,往回走的路上,在栽满了石榴树的林中小亭那里遇到了谢真。
说实话,看到谢真她是惊讶的,她知道林氏送了帖子给谢家,毕竟姨母对谢夫人颇有微词,但没想到谢真会来,听说他同国子监博物馆家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以她们此前打过交道的身份,并不太适合出现在这样一个场合。
只是虽然有些尴尬,但两人之间到底并无龌龊,她见了人,一如平常的打了个招呼,倒是谢真,站在亭中就那么看着她久久不语,反而让姚青多了几分不自在。
“我要先回去了,谢公子请自便。”姚青不打算多留,和人问好后就施了一礼准备离开,然而身后谢真却在此时开了口,“姚姑娘,对不起。”
这句道歉听起来有些突兀,姚青止住脚步,转身看谢真,“谢公子不必如此,你没什么需要和我道歉的。”
她是真的觉得没必要,谢真那边有情况,她这边同样,沈惟铮不是省油的灯,前事未成还真说不好到底是谁的错。
之前宁王妃的事也就罢了,若此前沈惟铮真的为了她故意算计谢真的姻缘,两人之间恐怕必有龌龊,也幸好沈惟铮并未为了自己私心故意如此,无形中也让姚青松了一口气。
对她的坦然与大度,谢真看起来并不算高兴,他站在那里,看着面前心仪已久此后却只能陌路的姑娘,缓缓开口道,“无论姚姑娘如何想,在我心里,是觉得应当向你说声抱歉的。”
他一字一句极为郑重的道,“此前的事,抱歉。”
伴随着严肃言语与躬身施礼的动作,姚青沉默了下,给予了同样郑重严肃的回应,“我知道了,谢公子保重。”
姚青发觉,谢真并不想要她的没关系,那样反而显得她并不将许多事放在心里,对于谢真而言,那大概还不如她对她心生埋怨的好。
两人就此别过,她带着丫头一路走远,凉亭中谢真依旧站在那里。
走过石榴林时,姚青看到了负手站在荷花池旁边的沈惟铮。
她一路走来弯弯绕绕距离虽远,但若真论起来的话,他站的位置同凉亭直线上还是很近的,若是他耳力出众一些,恐怕能将两人的对话听个清清楚楚。
姚青直觉沈惟铮是全部听到了的,她打发走身边跟着的丫头,站到了沈惟铮旁边,“怎么在这里?”
沈惟铮的回答和她设想中任何一种都不同,他看着她道,“我一直让人盯着谢真,知道他今天来必定会偶遇你,所以一有动静就有人通知了我,我想听听他会和你说些什么。”
“你倒是很坦白。”姚青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和从前一点都不一样。”
从前的沈惟铮什么样呢,十有八-九会不问青红皂白就生气,生她的气,生谢真的气,说不定心里还会想她不守妇道,姚青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这个人曾经的内心,毕竟,他的种种行为向她传达的就是那样一个意思。
“我坦白是因为你问我。”沈惟铮道,将手上的薄披风披到了姚青身上,“很多事情,只要你问,我就会说,那时候我发过誓,再不会和你说一句谎话,我想践行自己的诺言。”
“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两人心知肚明,无非是她死后。
姚青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追问下去。
倒是沈惟铮很想说点儿什么,“很多事情,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不问,我就说不出来。”
“况且那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在身边,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最后这句话,他说的又低又轻,若非姚青离得近,怕是根本听不清了。
姚青无言,紧了紧披风的系带,避过沈惟铮的视线道,“我先回去了。”
沈惟铮目送她带着人走远,等背影彻底消失后,看向了湖边凉亭中的谢真。
那人的脸上是清晰可见的失落与遗憾,他看着这里,早没了在晚晚面前的从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颓丧与哀伤。
对上谢真的视线,沈惟铮笑了笑,换来对方复杂难辨视线。
曾经这人是他半辈子的心结,即便晚晚嫁给了他,他也忘不了她对谢真的笑,忘不了她允嫁谢真这件事,然而如今,他只会为自己又一次成功占据她的姻缘与后半生而感到高兴与快意。
在对她的事情上,他的自私本性恐怕几辈子都改不了,也不会改,只是,他已经学会朝着正确的方向努力。
比起努力去打败敌人,对他而言,如今更重要的是好好的善待自己人。
侯府这场宴会举行的很顺利,结束时送宾客出门时,姚青看到了站在宁王府马车旁边同人说话的沈惟铮。
宁王还是老样子,待谁都一副温润清雅风度翩翩的模样,他正同沈惟铮交谈。
两人面上带笑,看起来聊的还算愉快,只是交谈间隙,两人视线一同落到她这里,似乎有意所指,姚青不明所以,微施一礼,算是应对,心里想起宁王曾经想纳她为妾之事,多少有几分怪异。
不知沈惟铮又说了什么,宁王笑着点点头,两人停止交谈,目送宁王府车马离开。
“你们说了些什么?”沈惟铮进门前,姚青没忍住问了他,毕竟宁王刚才的模样与情绪着实有几分怪异。
沈惟铮带着那颇有深意的笑看她,语调温柔,“我请宁王殿下来喝我们成亲的喜酒。”虽然这个喜酒不知会拖到何时。
姚青看着他的笑容,心下腹诽,这恐怕不是邀请,而是含蓄的示威与警告吧。
只是这些东西她也就心里想一想,还犯不着在沈惟铮面前戳穿,毕竟,她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沈老夫人和丁氏送了三个女人过来,说是伺候分府而居的沈惟铮,以表庆贺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16号的
第63章
送女人给沈惟铮这种事,姚青见过也处理过太多次了。
沈老夫人, 丁氏, 交好的上司,献媚的下属, 宫中帝王与皇后的恩宠等等, 她甚至都记不清自己处理过多少次了, 有些人还未入府就被沈惟铮寻了由头处理,有些则要她亲自动手,或用作奴仆,或充作娇客,总之, 是一项麻烦又心累的工作。
比起后续那无尽的麻烦, 有时候她甚至希望沈惟铮能收下那些人,好让她能轻松的喘上一口气。
因为这件事情,她在京中颇受诟病, 权贵圈子里的夫人们提起她从来不是艳羡家中无妾, 而是更有理由与借口佐证她心机深沉位卑孤女的妒妇名头, 说起沈惟铮, 则是叹息他被人欺骗与蒙蔽。
有那么一段时间,姚青听到这些就心理性犯呕,无论是家中还是在外,她像置身于夹墙之中,被挤压得喘口气都难受。
对于从未经历过的人来说,长期处于一种周遭皆是恶意的环境, 那种压抑与窒息非常人所能想象。
姚青那时候也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心性尚弱,因此颇受影响,若非后来她年岁渐大,为母则强,还不一定能走出那种困境。
如今,有些人又要用这种手段来膈应她与沈惟铮,她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终于可以置身事外旁观好戏的轻松。
她再懒得处理觊觎沈惟铮的女人了,无论是丫头还是小姐,更不想像当年那样连自己带孩子都卷入未知的危险之中。
不如说,她很乐意沈惟铮纳妾,最好能给她一屋片瓦遮风挡雨再不来烦她,无疑最佳。
正堂之中,沈老夫人同丁氏还在言笑晏晏的摆出温和长辈做派,旁边三个娇-媚俏-丽的女子在看到沈惟铮进门后就不由自主的红了脸,林氏坐在一旁,勉强压抑住满腔怒火,但容色如铁,显见着心里不甚痛快。
“世子忙于公务,有时难免顾不上府中诸多内务,老夫人赐下这几个丫头也是为了世子分忧。”丁氏笑得含蓄,仿佛未看见林氏难看脸色,只温声道,“虽然青丫头同你得了陛下赐婚,但到底还没成亲,不好整日来府里走动,且你前阵子受了伤,正要好好休养,身边多两个贴心人也能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放心,青丫头,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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