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也复生了? 第15章

作者:容千丝 标签: 穿越重生

  据称,孙家人也无其音讯,已然报官。

  阮时意细算自己病情恶化的时日,眸光顿然一暗。

  舌尖上的糖甜味尽去,变得奇苦无比。

  *****

  翌日,阮时意如约前往蓝家,以赴萧桐之约。

  她先前不明白,为何蓝曦芸态度坚决,声称《万山晴岚图》的事,必须在蓝府内详谈。

  直至萧桐神色尴尬,双手捧出锦祥云瑞鹤纹圣旨,她才恍然大悟。

  ——《万山晴岚图》,被当今圣上御笔一挥,“借”走了。

  “此画早于十年前就被今上拿走,一去不返。我和你家太夫人闹得不相往来,我实在抹不开面子跟她提这事,又想着,说不定今上玩赏尽兴,会还回来……你若真要索要,我、我冒险到御前请命便是。”

  萧桐面有愧色,语气无奈。

  阮时意素知嘉元帝为太子时已钟爱书画,嫌宫中盛行的工整精丽画风过于死板,对“探微先生”山水画中的儒雅纵逸、开阔淡泊情致尤为推崇,更尊“探微先生”为师,恳求父皇赐徐赫“文华殿大学士”,即位后更追封其为“宁安侯”。

  他敬重阮时意,看重徐明礼,支持徐明裕,很大程度取决于对徐赫的孺慕之情。

  但阮时意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光明正大去臣子家中抢画,美其名曰为“借”,实则为“占”。

  这头一段《万山晴岚图》,几乎无索回的可能。

  既然是难为之事,阮时意岂会刁难好友?

  况且,徐赫还活蹦乱跳的,想画多少都成。

  于是,她浅笑目视萧桐,温声抚慰:“此为圣上旨意,徐太夫人在天之灵定能理解,您切莫往心里去。”

  萧桐长舒了口气,亲热拉着阮时意,留她共用午膳。

  阮时意本欲欣然答应,忽闻偏厅外传来蓝曦芸和几名年轻男子的交谈声,心下乍然明晰。

  ——这萧桐!果真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当下,阮时意礼貌致歉,谎称书画院有重要讲学会,不得不赴会。

  萧桐强留无果,硬是要蓝家兄妹送她过去。

  阮时意原是为开溜而撒谎,如今骑虎难下,只得命马车往南。

  道上,蓝曦芸和其兄长蓝豫立、弟弟蓝豫和、蓝豫正四人英姿勃发,骑着高头大马,分别护在低调而精致的马车两侧,想不惹人瞩目都难。

  阮时意懒懒靠着软垫,有一句没一句与车外的蓝曦芸搭话,心思不知飘往何处。

  一连几天没去书画院,徐赫那家伙会否误以为她在躲?

  肆意妄为、洒脱自在的徐三公子,大抵会被她那番话怄得狂生闷气?又因舍不得对她的旧情,狠不下心离去?

  不过,今非昔比,他气消后铁定不会像以前那般,悄悄雕点小玉雕、给她画几幅小像,甜言蜜语诱哄一番。

  最让阮时意倍感微妙的莫过于,她比徐赫小七岁,历来事事仰仗他。

  此刻,她的容貌仍旧比他小七八岁,心境已大不相同。

  寻思间,车马已临近东苑侧门。

  阮时意哪里敢领着威风凛凛的“蓝家四秀”招摇?

  她命人停车巷口,装模作样拿上两卷纸,与四人寒暄几句,快步入巷。

  然而拐角处那挺拔的青灰色身影,以及那阴云密布的俊颜,何以会“恰巧”出现在此?

  阮时意定住脚步,抬眸间正正撞上了他冷冽的眼光。

  徐赫这家伙有病吗?无缘无故堵在巷内,板着脸给谁看啊!

  “阮姑娘,”徐赫摆出为人师表的端肃,淡淡发声,“你又缺了好些天的课!要知道,像你这般一天到晚到处乱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多年辛苦练就的技艺自是大打折扣……”

  阮时意暗暗好笑。

  他明知她只为消磨时间,却硬要以先生口吻训斥她,摆明是没话找话!

  “学生知错了!”阮时意装出乖巧状,“家事繁忙,学生定会遵照先生指导,在家专心勤练,不再到处跑!”

  徐赫被怄得不轻,瞪视她狡黠杏眸,忿然道:“我不是那意思!”

  阮时意勾了勾唇角:“那……先生杵在此地,是要给学生补课?”

  徐赫薄唇翕动,忽地转目望向她身后。

  阮时意回头,却见蓝曦芸憋笑走近,手上捧着一个剔红食盒,笑得贼腻兮兮:“祖母让我哥亲手给你这小甜糕,不巧你走得急,他又害羞,便遣我当跑腿……”

  徐赫本就脸色发青,闻此言,立马烧成了黑碳。

  阮时意接过食盒,讪笑:“那就谢谢你们了。”

  岂料蓝曦芸端量徐赫片刻,露出了然神色:“呵呵,怪不得!你死活不肯留在我家吃饭,原来是为了……赶来见这位风流才子啊!啧啧啧,果然搭上了!”

  徐赫眉间暗云隐隐淡了些,唇畔如有玄妙莫测的弧度。

  阮时意骤见前方院门冒出探头探脑者,依稀是午休时间溜达的女学员。

  她唯恐蓝曦芸口没遮拦,赶紧否认:“别乱开玩笑!我跟他之间……什么也没有!”

  “是啊,什么也没有……”徐赫附和,面容冷峻。

  蓝曦芸见阮时意并无介绍之意,吐了吐舌头,笑而道别。

  女学员虽万分好奇,终究没敢靠近。

  徐赫直视阮时意微露窘迫的俏脸,低声哂笑:“我俩之间什么也没有……但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四孙子、两孙女,还有一外孙女……”

  “……”

  阮时意磨牙发誓,若非远处有人偷窥,她定要拿小甜糕把他那嘴堵得牢牢的!

第15章

  畅畅惠风卷起叽喳鸟鸣,也卷起满室墨香。

  东苑的先生们为轮值制,上午授课,下午便让学员自由发挥,或去中院欣赏画作、阅读书册,是以此刻,画室内仅余寥寥数人。

  阮时意束起乌黑长发,套上月白罩衣,手握兼豪勾笔,站姿挺直如修竹,精致明媚的娇容处处透着专注。

  勾画半柱香时分,她素手挪动镇尺,忽听门边响起黄瑾的低唤,“姐妹们!苏老正于栖鹤台焚香抚琴,咱们偷偷去院墙外欣赏呗!”

  余人立即收笔洗手,只有阮时意微笑招呼,执笔未移。

  黄瑾此前常与她为伴,偏生她来去无定,时日一长,渐渐疏远了几分。

  此际见她不为所动,黄瑾脸上掠过几不可察的艴然。

  事实上,并非阮时意眼高于顶,而是黄瑾热衷讨论师长、师兄们,一有机会便往外跑,仿佛为觅夫婿而来。

  阮时意又不是春心荡漾的小姑娘,自然没法真正融入妙龄少女小天地。

  目送她们雀跃而去的背影,她柔嫩粉唇阖起祖母式的慈祥笑意。

  想当年……她每日在阮家作画,何尝不是坐立不安、时刻等待徐赫到来?

  那时,徐赫常捎来她最爱的栗蓉酥,再给阮思彦塞点糖或蜜饯,随便找理由支开这位小师弟,以谋得和心上人独处的良机。

  如今细想,用心真够险恶啊!

  何曾想过年少时结伴的三人,堂弟最终成为书画院元老,夫妻双双改换身份,一人担任先生,一人则沦为学生?

  重遇徐赫后,尘封数十年的往事点点滴滴涌流心上,千般滋味,亦在胸臆间。

  犹记昔时他那张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俊朗面容,既有武将世家子弟的凛冽锋芒,又有书香人家的温润雅致。

  偌大京城,俊美少年郎上百成千,唯他一人笑时,眼里映着暖春夜月,温度藏而不露,挠人心魂。

  阮时意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蓦地抬头,正好撞见思忆中那双朗目。

  因一瞬间不确定,她直勾勾瞪视他半晌,方知非幻想。

  欸……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徐赫静立门口好一阵,见阮时意皓腕凝在半空,恬静容颜荡漾久违的温柔,不忍惊扰。

  四目相对,他一时无话,清了清嗓子:“这会儿倒很勤快。”

  阮时意没来由记起,当日他怒而甩袖离开,端的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傲骨不可折的架势。

  此番先是窄巷拦截,趁她独自在画室时闯入,装腔作势与她搭话……脸疼不?

  阮时意抿唇未语,将半干勾线笔往笔洗里轻涮。

  徐赫见她置之不理,不甘心地往前走了几步,细看她新勾的莲荷,皱眉道:“这花瓣弧度太过生硬,缺乏柔润之感……多久没动过笔了?笔法竟退步至斯!”

  阮时意自知技法远非当初精湛,小声嘀咕:“产后忙于照顾两子,夫婿无影无踪,画个鬼啊!”

  徐赫一怔,歉然道:“是我不对,我……”

  阮时意打断他,暗笑道:“学生不过感念身世罢了,先生何需致歉?”

  “……你!”

  阮时意凝视他愤懑且憋屈的模样,低低叹息:“放弃作画之事,不怨你。”

  徐赫环视四周,“既然不让你堂弟知情,何以又巴巴地往书画院跑?”

  “此处气氛适宜。”

  她答得简略,却不愿告知,自己住在澜园,虽已无太多阮氏旧宅的痕迹,但老树、碧水犹在,若留庭院写生,易触景伤情。

  阮时意刚从萧桐处得悉《万山晴岚图》首段的下落,本想问徐赫,是否真藏有祖父的秘密。

  无奈这家伙既想接近她,又抹不开脸面,如受了气的猫,等待被顺毛。

  她生怕处理不当,给予他太多期望,反过来伤了他,决定先缓一下,趁着室内无人,道出盘踞在心多时的疑问。

  “三郎,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可知……我俩为何能恢复年轻容貌?”

  徐赫长眸即刻扫向窗外,眼缝迸射警惕之光。

  片刻后,他向阮时意靠近些许,以仅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问:“阮阮,你服食过冰莲?”

  阮时意因他的骤然挨近而略显慌张,听清所言后,茫然反问:“什么冰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