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叶西风
站长大爷就挑着扁担忙去了,火车要加水,要卸煤渣,都是他这个站长负责。还得去井里挑水。
身后的绿皮火车又像一个加速的老蜗牛慢腾腾的移动起来,又有新的火车进站,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慢,慢到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越过火车的行人避让,慢到可以让没有钱买火车票的人扒车。
甚至可以让做买卖的人用火车停靠的两分钟时间,做成几笔小买卖。当然这个时候是没有什么买卖的,农家人这会儿都忙,也正是吃完了夏粮秋粮还没到的时候,没有什么多余的吃食可以让他们给南来北往的乘客兜售。
日后火车提速就不一样了,火车的两旁被高大的围墙圈住,上面放着高压线,火车下方掏了地下道,谁也别想抄近路从铁轨上越过去,在小站的一些私人买卖也就绝迹,必须给公家交过摊位费,才能进去。
当下几人分吃了烧饼,又喝了军用水壶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儿呢,这个时候有个军用水壶,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对象。李明言看着这个水壶,军绿色的,虽然有点磕磕巴巴的掉漆,说实话还是有点儿羡慕。
大哥正对着水壶咕嘟嘟的喝水,喉结耸动,发现她的目光还粘在水壶上,递过去说:“再喝点儿?”
将目光艰难的从军用水壶上面拔开,“喝饱了,不喝了。”
***
两位穿军装的各自离开,李明言拿起背篓,又从地上拾起铁棍,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李明海看到她拿着个铁棍不松手,还十分在意的样子,好奇问了她一句:“干啥拿着铁棍?”
“路上捡的,拿回家当烧火棍。”嘿嘿,其实是防身用的,说到这个,她想起空间里的麻醉强,小巧玲珑的,她拿出来握在手心,真的很小,不仔细看看不见一丁点儿。
李明海将铁棍拿过去,还挺沉,“当烧火棍屈才了,当撬棍还差不多。”又要帮忙拿背篓,被李明言拒绝了。
现在背篓就是她空间的掩护工具!有事儿没事儿都要随身携带的。
两人只要再迈过铁轨,然后沿着铁轨往南走,就能回到自己的家。只是这会儿正有一个火车吭哧吭哧的沿着铁轨缓慢前进,他们两个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一群兔崽子干啥的?干啥的?当劳改犯的坯子,给我把东西放火车上!”站长手里拿着扁担,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一手指着前方的某个地方痛骂。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几个男人如同猴子爬树一样,身轻如燕的爬上装货的车厢,盖车的帆布被划拉出了大大的口子,招摇的帆布随风猎猎作响。他们井然有序的将货物从火车上拿出,递下,然后火车上的人在车厢之间腾挪,尽管火车在移动,他们始终没有离开过车下藏匿货物的几人。
听到站长的话,火车上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转移物资。火车下的一人,眉毛凶恶的纠集在一起,狠狠的瞪着站长:“死老头子,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亮了亮手里的刀。
李明言目光一沉,终于明白瘦猴那天害怕的告状,说二癞要干一票大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到前世大哥的死,凶手的潜逃,还有父母的绝望。
那么的撕心裂肺,这群人她给过机会的,可他们像是一个个吸血水蛭一样,永远无法独立生存,有集市的时候去收百姓的摊位费,卫生费,没有集市的时候,又不肯劳动自己的双手。一点都不想付出什么,就想得到利益,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李明言握紧了手中的□□,看向二癞,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冰箱,眼神躲闪,将冰箱放进麻袋,低着头不敢看她。
站长已经迟疑的顿住脚步,他没两年就要退休了,等退休之后让儿子接自己的班,自己享受天伦之乐,到时候在家种二分菜地,养几只鸡,领着退休工资,过着悠哉悠哉的小日子。
这帮人,明显是要钱不要命啊,刀都亮了出来,他一个老家伙,身体也没有前几年壮实……
“侵害国家财产,是违法犯罪!现在把东西还回去,我们就当没看见。”那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的后生手里握着铁棍,步伐稳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站长突然感觉自己也有了力量,拿着扁担也冲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告诉在他火车站等成一座望夫石的妮子:“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别打到你了。”
两拨人距离不到不到二百米,二癞他们真的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作奸犯科。
可是李明言对于这个距离的瞄准没有把握,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她不等两伙人接手,立刻拿起手里的东西,她记得说明书上说,这个东西只有打到脖子上见效最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一扣,手上传来细微的震动,她知道东西已经射了出去,却不知道到底射中没有。
也不知道扣了几下,她怕麻醉过量致人死亡,又怕没有打中,反正在火车下接应的那伙儿人她都对准了,还剩车上的几人,等等,那几个家伙在干什么?
“大哥小心!”
原来是火车上的看自己的同伙处于劣势,好几个大小伙子被一个拿铁棍的,还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打的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就随手从车厢上捞出一个百十斤的袋子扔了下去!
却在眨眼之间那袋子东西不见了!
李明海听到媳妇的惊叫,抬头看看,并没有什么异样,以为她是担心他,“明言,你找个地方藏好,能解决。”还真别说,这个铁棍拿着真是趁手极了,他在几人之间耍的虎虎生风。
那袋子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自然是被李明言用手机空间收去,想到如果没有被收回,那东西砸到人的身上,万一被行进中的火车剐蹭到的话,真的是一身冷汗。
想到这里,李明言拿起手里的小东西,对准车上的两人,咻咻的几个麻醉过去,也不顾及是不是会对人身体有害了,到现在了还不舍得下火车,还想着往下卸东西,那就呆在火车上吧!
“二癞,那是不是李明言?那女人不给咱们活路啊?”
李明海目光一凛,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像是南边窑头镇的,怎么会认识明言?待会儿抓住他们一定要好好问问。
原本李明言远远躲在一边,看着大哥跟他们打斗,戴着草帽,也没有人认出她,直到她出声提醒,然后大哥叫了她的名字。
真是完了,这麻醉难道没有效果?什么玩意儿啊,正想着,却见跟大哥对打,负隅顽抗的几人,除了二癞,都已经噗通噗通倒了下去,再抬头看车厢,火车的尾巴呼隆隆的离去,却没有人下来,看来已经倒下了。
一时之间四周安静如风。
站长抱着刚才还和他一样威风无比的扁担,心惊胆战甚至还有点想哭:“咱们打死人啦?这些年轻人也太不抗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唉,日常想不出标题
第48章 ..
死肯定是没有死的,鼻子下面还有呼吸呢。
李明言上前挨个儿触碰鼻息,同时借着这个机会把那些人身上的东西给取下来。让站长大爷放心:“没事的,他们只是晕过去了,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没什么大事。”
站长大爷长呼一口气:“没事就好,我去拿绳子,把他们捆起来,交给派出所,让他们去看去。”
二癞呆愣的站在那里,看看李明言,他已经知道了等着他的是什么,派出所,当他答应去和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后果。
即便如此,仍然有些不甘心。
李明言别过头,不去看他,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这个人,上辈子的因果她都已经知道了,真是难为这个人在他们李家庄生活了那么多年,居然没有一人发现他是个逃犯。
就连队长也是,还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在李家庄定居。她一直认为队长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心地善良。可是他也无意间帮助了伤害大哥的人,这一切都很混乱,她不知该怎么说。
站长拿着绳子过来,上手捆着睡在地上如同死猪的几个人。二癞瘫坐在地上没人理会他,他突然跪在地下:“明言,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就干这最后一次,立刻收手,他们也是没有活路了,窑头镇的集市不让开,没法收保护费,又不给我们安排工作。做小买卖就更不行了,我们也没有你那个本事,你放过我们吧,老王挺恨你的,他如果在监狱里攀咬你,你也是要被拉去游街的。”
李明言甩着绳子往他身上一抽,没有想到这个二癞到现在还在维护他们,他前世勤劳肯干,人又坚实可靠,从来没有这么三观不正过。她胸脯起伏不定,这是给气的,想到这个二癞并不是前世的那个二癞,还没有得到过什么深刻的教训,自然不认为自己有错。
她看了一眼大哥,大概是失手,或者说故意,让大哥失去了性命之后,这人才大彻大悟的。想到那个时候二癞的善良还有对她家的好,是以大哥的性命为代价,而她还觉得感激,这辈子见了还帮他,她就觉的恶心。
“你们随便说,犯人报复陷害见义勇为的人的事儿还少吗,到时候看谁信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你们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他们也是一时糊涂,家里没米下锅才想到这个办法的。”二癞急忙解释。
“正好你们去劳改,劳改所里有饭吃,有衣穿,进去也学一学依靠双手才有饭吃的道理,不要再偷鸡摸狗的,惹人嫌。”其实李明言想说你们明明不是没米下锅,给的粮食可是够多的,就连编笸箩这件小事都做不好,或者说懒得做。再继续在外边也是祸害别人,还是别了吧,只是她看着大哥的脸色,似乎知道了什么,她不敢多说什么了,多说多错。
李明海沉稳的声音响起,“你同伙好像也昏睡在火车上了,就算我们放过你,火车上的两人被人发现,火车货物缺少,你们还是少不了进去蹲局子。现在坦白从宽,认错态度良好,再加上返还脏物,不会判你们几年的,出来再好好做人。”
二癞颓丧的低下头,是啊,那两人最是激灵,身手又好,肯定不甘心被抓的,到时候再说出他们来,他们还成了逃犯了。
李明言就捆了一个人,还捆的歪七扭八,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扭的一个漂亮的结,看起来结实又美观。
她看到大哥伸手试了试他捆的绳子的结实程度,然后长腿一跨,就到了她的面前来,似乎轻笑了一声:“笨蛋。”
然后手里的绳子被接了过去,重新解开,也打了一个漂亮却简单利落的结扣。
她晕晕乎乎的,也就没有心思去想万一大哥知道了自己那些小秘密之后又该怎么应对。
二癞是由老当益壮的站长去绑的,他对于二癞几人的行径非常的不齿,嘴里嘟嘟囔囔的:“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有着好小伙子劲头干啥不行呢,非得去走个歪路,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吗,我负责的这片铁轨,被上头查到在我这儿丢了东西,你说我这工作还能不能保住,你这小伙子还好些,没怎么动手,尊老爱幼,就给你捆着手吧。别想着跑,你们这号的我没见过也听得多,就你们窑头镇的爱干这事,扒火车劫客车,放心吧,头一次干,赃物还能全部追回的,判不了两年就出来了,在监狱里好好做人。”
好在火车站离公社唯一的派出所不远,将所有的人的手捆到一起,然后再栓到一颗树上之后,站长就去报警,留着他两人做个证人。
李明言将背篓反过来,放在树下,殷勤的让大哥坐。
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会儿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比大哥刚下车时陌生了不少,想了想,她又从兜里拿出一把糖来,“大哥坐着吃糖,回家肯定晚了,家里说不定正在吃午饭呢,先吃点糖垫一垫肚子吧。”
却见大哥走到背篓的另一侧,将一颗狗尾巴草压倒坐了上去:“你来坐,刚才吓坏了吧。”
也不接她的糖果,迎着树叶缝隙里的阳光,看起手指间亮晶晶的东西来。
李明言心里悚然一惊,那个圆圆的,不就是她打出去的麻醉吗。
她悄悄摸了摸兜里的刚才收集回来的东西,已经尽力去找了,有遗漏的也属正常,希望以后再也用不到这些玩意儿了,容易露馅。
想到这里,她剥了一个糖纸,将光滑乳白的糖块儿放进大哥的嘴里。
吃吧,吃了就不要瞎琢磨那么多了。
谁知大哥还打开了自己的行军包,从里面掏出一只芒果来,这只芒果是被旧报纸包着的,黄黄的,一拿出来就透着浓香,一看就是已经熟透,甚至有些酒精的味道,熟的还有些过。
他说:“娘写信来,说你带回来的芒果很好吃,家里吃了很久,就老三不能吃,过敏,让我回来的时候能带就多带点儿。只是路上颠簸,天又热,路上就被我吃的不剩几个了。饿不饿?吃一个。”
李明言有些心虚,他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把芒果接过来,芒果皮黄中带橙,还有一个个的黑点子,就像是一个娇嫩的黄美人长的麻子脸。
吃着果然很香甜,李明言心想如果大哥问起,她就如实说好了,反正大哥肯定是向着她的,不会把她怎么样。
何况她做的都是好事呢,首先家里现在都有衣服穿了,天天能吃上大米饭了,庄上的西瓜马上就上报纸,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她个种瓜小能手什么的奖状呢,她还攒好了家里盖房子的钱!
虽然因为小心翼翼加上对于手机并不熟悉,做的还不够多,可也算造福人民了吧。
因此心安理得的大口吃了起来。
站长没一会儿就气喘呼呼的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便服的人,龙行虎步,同样走了这么远的路,看着一点儿都不虚。
“李明海?是你小子啊?”
那人上来就拉起李明海的手,两人的嘴都咧的老大,“你也退伍回来了?”
原来站长找来的派出所所长姓黄,他是去年队伍回来的老兵,以前是李明海的班长,两人一见面就热络的寒暄,站长高兴的搓手:“都是熟人,熟人就好办事了。”
互相介绍完毕之后,黄班长瞅瞅拴成一串的五个人,只有一个醒着的,还蔫蔫的。他蹲下来,试探了鼻息,“幸亏还有气儿,不然你们见义勇为没有成功,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这个,涉及的数额也太大了吧,这还是个冰箱?到省城也没几个人买的起,偷都不会偷。”
可怜几位串成一串的蚂蚱,东西没落到手里,还遭到了一番鄙视。
这几位晕了,把他们扛到派出所去也不太现实,只能一起扛到火车废弃的房间里,三个男人一人扛一个,就连二癞也扛了一个,李明言把大哥的背囊放进背篓里,看着这一幕,觉的有些好笑。
之后就没有她什么事儿了,她百无聊赖的坐在车站等着,车站有一个大座钟,下面一个大大的钟摆一晃一晃,日头走的老高又掉下来,有一点了。
不一会儿,站长出来了,他似乎很爱劝人喝水,“妮子,喝水不?”
看到李明言摆手,他却很有攀谈的兴致:“原来你俩都是李振国家的,我认识你爹,也知道你爷李酱油。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你爷以前就不孬,赊了豆子做酱油,再还给乡亲,咱还得给他倒找钱。”
站长朝李明言挤眉弄眼:“这点儿你比你爷强,就是你眼光没你爷好,识人不清。”
难道二癞还是同大哥说了她的事儿,难道他以为攀咬就能把她扯下水,她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恐慌感,这恐慌却不是怕投机倒把会去游街,而是该怎么去跟大哥解释她的特别之处。她的大米是怎么来的,为何要骗父母,这话除非扯出手机,明明白白的说她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交易系统,然后再扯出她是重生回来的活了几十年的老妖怪?
那可不行!
站长不知道咋回事儿,夸了这妮子一下,她就跟火烧了眉毛一样,坐也坐不住了,在屋里转来转去,活像他家椅子上有钉一样。
李明言问站长:“是不是二癞说了啥?”
除了用笸箩换米的事儿,应该没有什么让他知道了吧,哦,他还知道她现在正在跟瘦猴进行的交易,用大米换那些没用的小玩意儿,大哥要是知道了,肯定得觉的她是个傻子了!
站长呵呵的笑了起来,“你这妮子,可真不经诈,一说你自己就露馅,你怕啥,不就是投机倒把吗,谁还没有吃过黑市粮食,谁还没有去过黑市?”
说实话,李家目前就没有去过,农村人的粮食都是地里产的,多就存着,42年的灾荒大家都怕了,都很具有备荒意识,家里的粮食是能囤就囤,实在是家里缺钱花,又有一些余粮,也会有投机倒把的粮食贩子下乡去收粮食,对老乡们来说那不叫黑市,那就正当的买卖。
站长见不得她担惊受怕的样子,“不就是投机倒把吗,我说你敢干这个还算有点胆量,这会儿怕了?你别看大爷我天天拴在这个小站里,我干的可比你多,没啥,心放到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