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叶西风
李明言打量着牵着的小牛,一双牛眼囧囧走神的瞪视着,说长成还未长成,此时能吃又不能干,买了很不划算,又不算病牛,不能宰杀。
“那您是想卖了牛换点粮食?”如果实在缺粮食,倒是可以劝队长把这牛换下来。
刘老实连连摆手,“不卖了,不是不叫卖嘛,回家养着。”
养牲口,夏天应该是不缺吃食的,什么草没有?正是长的旺盛的时候,主要是冬天的草料,万物凋敝,需要早早的储备好草料,以度过寒冬。
“我家自留地里有些草料,庄上的牛可肯吃了,吃了上膘,你看看它吃不吃。要是肯吃可以带回家去。”
说的是自留地里的油莎果草料,因为吃食堂的事儿还有炼铁的事儿给耽误,有部分直接在地里脱果的秧子就没有来得及收拢回家。
刘老实连声道谢,下山以后听了一耳朵的买卖犯法,他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连带着牛犊也不敢叫它在人前吃草,生怕有人跳出来说这是集体的草——他可不属于任何集体。
如今听到这姑娘这么说,大着胆子问了妮子的姓名,顺着她指的路就摸过去了。
也叫牛犊子吃顿饱的。
眼见着一路上庄稼都已经焦黄,再不收怕是要烂在地里,他觉得可惜极了,他住在背阳的一面山,比任何地方温度都低些,桃花开的也要晚几天。
来的时候自己种的地还在泛青,且还得几天长。
牛听话的哒哒走过,到了那妮子说的地里,果然地上一堆草料,长得像败子草。
牛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就大口吃了起来。
他就等着牛吃饱了,好赶回家去,见牛吃的挺香,顺手捡了地下一株草填进嘴里。
甜的!
刘老实的眼里一下子迸出惊喜的光来。
***
李家北边的地里聚集了所有的妇女,她们正在地里掰玉米,没有男人,她们就先把玉米棒子掰下来,留下杆子等男人们回来了再收割。
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玉米,因为这个是要交公粮的。
李明言戴上草帽赶到地里,也加入了紧张的忙碌之中。
陈梅忙里偷闲看了李明言一眼,没有想到儿媳妇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那边儿活儿干的怎么样了,你姥姥姥爷怎么没有见到回来?”
她展颜一笑,“姥爷还在路上呢,他说要看看陈家庄那群鳖孙的丧气样。”
陈梅嗔怪的看她一眼,这孩子,怎么还学会了她姥爷的脏话了呢。
李明言的提议下,李家庄的妇女们开始加班加点的干活儿,白天本来时间就长了,每天到天黑的时候才开始往麦场里运粮食,效率还挺快的。她们都说黄天不负苦心人,这老天呀,也怕她们这些较真的,叫她们给干的又快又好。
别的全不论,最主要的是要先把粮食给运回家里去。
这是后话了,话说李明言给那山上来的老头说了自家自留地里的草料可以拿走之后,那刘老实就真的实在的开始操办起来,没有带绳子,这好办,构树皮偷偷的剥几颗总不会被人发现吧,他麻利的搓上麻绳。将地里的草料拿回家里去,正好小牛驮着,给自己运口粮了,这还不算,他自己也背了一大捆,打算这就当做小牛的草料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同那叫做李明言的妮子买一些,牛肯吃,而且甜甜的,养分大着呢。
就是人家都有大食堂,有人给发饭票,也不愁吃的,不知道肯不肯卖呢。
他愁绪满肠的想着,为自己单干户的身份充满了未知的担忧。
“你干啥呢?偷俺队上的草料呢?”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呼呵他。
刘老实连忙从地下坐起来,刚才闲适的心情突然不见,取而代之的事被人抓住的恐慌,“那妮子,李明言叫我装的,说是她家自留地的。”刘老实磕磕巴巴的。
于是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队伍后的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看了看他,然后问:“你说的李明言长什么样,你什么时候碰见她的?”
“个子细条条的,挺白,挺俊的妮子,刚才跟个她差不多大的往北走了。”
李明海点头,说的的确就是自己家的人,“那您装吧。”
刘老实点头如捣蒜,“实在是谢了,实在是,牛肯吃的很,我说到时候再拿点红薯干子再换点儿呢。”
一行人回到李家庄,赢来了大家的一致欢迎,大概出去了有七八天,总觉得出去了得有一个月,说起来他们这些男人出去干活儿也就没有闲着的,只有老人还能有个轻快点儿的伙计。
男人们回来说起出去几天的见闻,说起乡里那场无人不知的突然消失的煤炭还有铁器,都是一阵唏嘘,“是叫黄大仙给收走了吧,动工破土该请黄大仙吃点儿东西,别叫它胡捣乱。”
男人们啧啧摇头,破土动工那祭拜的事神,怎么也不是那精怪。女人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黄大仙怎么也没有那能耐,说不定是城隍庙的土地爷听说要拆他的庙,一怒之下,这才把东西给一口吃了。
看效果好吧,再也没有人鼓动着去拆那耐火砖了。
李家庄有了男人,干起活儿来就是不一样,庄稼还像往年一样收进了仓,除了李家庄,还有高庄的,杨庄的,整个乡都抢收成功。
不过福祸相依,因为没有从炼铁那里抢到功劳,领导们发誓要在交公粮这一场仗上扳回一局。
所以交的定量格外的高,农民们余粮都没得卖,收回来的玉米不过是过过手,就进了粮站的仓库里。
第60章
好在没有玉米可以吃,红薯还是管饱的,在加一些粗粮,村里应该勉强能吃个肚儿圆,可就是苦了牲口了,以往还能在秋收之后喂一些小红薯贴一贴秋膘,这下可好,队长把红薯杆子都看的可严实。说是晒干之后还能给人吃。
大家在背地里给队长起了了绰号叫老抠,要不是知道队长是个正直的人,绝对不会贪集体的便宜,他们绝对能指着队长的鼻子骂!
现在嘛,他们也只能抱怨两句,说队长也太抠了,抠屁眼还要唆指头的那种。
毕竟队里养的猪,队员们还是要吃的,猪能吃的食少了,他们分的肉也就少了,自然是不满意的。
可是等到粮食分到手里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就又充满了欢笑,没有人不喜欢多多的粮食的,今年的红薯特别的多,多到家里堆不下,吃不完,必须挖地窖才能存放的地步了,李明言家里的地窖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进入阴历八月,队长说吃了最后一顿饭,队里就散伙儿了,队里的秋地已经翻过一遍,没有什么繁重的活计,不值当找个费工分的劳力专门去做饭。
李明言就从倭瓜藤上摘了一个金黄的倭瓜,给大家加餐,姥姥对于不能继续做饭,挣工分儿,还挺遗憾的。
可是队长同她说了,一起吃饭,搞平均主义,就有许多懒汉趁机浑水摸鱼,叫老实肯干的人吃亏。
姥姥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不得劲,交铁的时候,除了她家需要当作大食堂以外,其余人家的铁锅都上交了,她们可怎么做饭呢?
队长叫她别管这些,路到桥头自然直嘛。
又到了吃饭时间,自从双抢过后,村里就闲了下来,饭前妇女们往往会早早的到陈家,吃不着饭,闲唠嗑也是好的。
陈家的厨房是庄上第一阔气,砖瓦盖的不说,还有两张饭桌,几个长条凳子摆在那里。
李明言夫妻两个将南瓜搬进厨房,妇女们调笑的声音更大了。
“今天中午吃窝瓜?”
“最后一顿叫我说该吃大米饭才是,吃窝窝头,这不是寒颤人吗?”
“秀儿,你都混上掌厨的了,就你一个年轻人,在人堆里还不是拔尖儿,做主给咱们做一顿白米饭呗。”
说话的是蛮牛家的,她好吃懒做成性,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和李蛮牛正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扫帚倒了,夫妻两个都能绕着走的那种,为啥不用油瓶子打比方,说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呢?因为她家连个油瓶子都没有。
生了一个孩子,也没照顾住,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据说是冬天,他俩睡太死,没有把小孩子搂怀里,冻着了。
这会说酸话,不仅是因为做饭这活清闲,还是真的羡慕人家生孩子的。
她自从夭折过一个孩子之后,再也没有怀上过。
说酸话是正常的,蛮牛家的什么都管不好,自然也管不住她自己的嘴。
甚至为了以示亲近,她还伸出那不知轻重的手掌拍了一下。
秀儿蹙了眉头,这人怎么这样?
她婆婆抱着手旁观,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秀儿的话里柔中带刚:“这分了灶,就各家做各家的。自家的米自家吃,多好吧,省得起口角。”
话说因为吃饭这事儿起了多少的口角了,队长想的很好,每户人家拿了多少粮食,就按照拿来的粮食定量给吃,再加上灶上的妇女补贴的野菜,也够吃饱的,谁知道有些人家怕吃亏,不愿意多出粮食,却很愿意多吃一些。
李蛮牛家里哪有什么大米吃,要是有的话,他们也不至于不想拆伙,生产队最不想各吃个的就是他们家了。
别人家在食堂吃,那就是吃亏的,只有这不要脸皮的家伙,才是真正的享受到了吃大食堂的好处。
大家对于这样的人自然是深恶痛绝,对于食堂解散欢欣鼓舞的。
蛮牛媳妇没意思的不说话了。
南瓜可以蒸着吃,也可以煮着吃,全看你怎么喜欢。或者如果够财大气粗的话,拿家里的油放满一个锅底,把南瓜饼加上精面粉团一团做成金黄的饼子,南瓜饼,就更好吃了。
这南瓜不只是大,如果李明言种出来的东西特点在于大,那这个南瓜,引人注目之处绝不仅仅在于它的大小。
切开南瓜之后,里边的南瓜子涨了满满一肚子,挤挤挨挨的,南瓜皮又厚又香甜,刚切开之后,南瓜的香味充满了一整个屋子,这香味冲进鼻腔,霸道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
南瓜子自然也是可以吃的,而且富含多种营养,一时之间,还没炒熟的南瓜子就被他人哄抢。
李明言拿着姥爷切瓜的长刀一挥,话说姥爷虽然没有赶上种瓜,却日日有新鲜的西瓜吃,这大概也是大食堂的好处之一了吧,也因为这刀切瓜实在好用,在炼钢的热潮之中幸免于难。
将那些饥渴难耐的爪子拍开,然后将切成两半的南瓜艰难的合拢,“今天中午有炒南瓜子,不要争不要争。”
姥姥在灶下烧火,她也闻到了那股香味,也想去看。只是锅底离不开人,她倒是懂这群女人的心思,看到什么好东西,基于种菜民族的强大优秀传统,凡是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是要留种的。
陈姥姥大声说道:“明言呐,还是别炒了吧,留种子明年种,那得结多少南瓜呀?我早就想问你要种子啦,还是留着吧啊。”
听到陈姥姥如此交代,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李明言松了一口气,“那好吧,南瓜还是要吃的,你们这么多手抓了还怎么吃呀?种子肯定会给大家的,放心吧。”
李明言洗干净手,拿出一个锅上用的大盆,亲自下手将南瓜肚里的南瓜子掏出,好家伙一整个大圆肚儿里都是南瓜子,是怎么做到的?
掏干净南瓜子之后,手上黏黏的,她尝了尝,一股属于南瓜的香甜冲进口腔,把她香的七荤八素。
窝窝头是农民最不待见的食物,它连粗粮都比不得,在丰收的季节,南瓜有时候用来喂猪,有时候用来喂鸡,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为了这个南瓜的香味如此迫不及待。
一个个端着碗排着队,由陈姥姥,从蒸笼里拿出两块南瓜,或从锅里舀上一碗南瓜煮的甜水儿,爱吃蒸的或爱吃煮的都行,蒸的香甜软糯,味道原原本本的保留在了南瓜里,而煮南瓜的汤水则是一级香甜,比那糖水还好喝呢。
南瓜子没有炒制一个,全部被分为二十五等份分给了李家庄的乡亲们。
陈姥爷接过自家的那份,气哼哼的:“一点儿都不会营生,好歹得拿点儿东西来换吧,白给尽是糟蹋东西,你娘也不说说你。”
李明言拿着剩下的南瓜种子,细细的跟姥爷分说:“姥爷,家里盖房子还指望着人家出力呢,拿我的手软,到时候我叫他们都来帮忙,他们就不好意思不来,你说是不。”
陈姥爷一思量,还是觉得不划算,盖房子自然有饭食招待,到时候别家有什么事情,自家的男丁自然也要去帮忙的,不过既然小辈们自己有成算,他也就不说什么了,搬到李家庄这几天,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外孙媳妇说话抗事的很。
对于无偿分给南瓜子的李明言大家伙都是很感激的,知道她要盖房子了,都说要去帮忙。
趁着秋收完毕,开始准备盖房,宅基地上的碎石已被李明言清理干净。只要拿着铁锹把地基的沟壑挖出来,然后放上从石子场里捡来的,从山上捡来的大块石头当做地基,再垒上砖块就可起房子了。
砖头从哪里来呢?还不知道,先盖着再说吧。
李明言想起空间里的木头,是李家庄所属的整个乡贡献的柴火,还有技术员从火车站申请来的炼钢铁的煤炭。
这不正是烧砖的好材料?
在挖宅基地的时候,李明言悄悄的拉过大哥说话:“大哥,我空间里有好多东西,烧砖的柴火肯定够了,咱自己烧砖。”
李明海没有不答应的,“可以咱们自己烧砖,你空间里的东西是大家的,用了不好,找个机会还是还回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