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叶西风
她也想要一个孩子啊。
陈姥姥见话说的到位了,立刻趁热打铁,也不同李明言说话,只跟毛毛说,“你想不想当小舅舅啊?让你姐给你生个小外甥,你先住姥姥家,你大舅的东西都还在,啥衣裳姥姥都给你放的好好的,你明言姐住在山上头,离明江明河都远的很,玩着多不方便啊。住姥姥家吧,姥姥家就在后边,青砖大瓦房,离得近的很。”
毛毛看看陈梅,又看看陈姥姥,他眨了眨眼睛,缕清了这其中的关系,又看看在灶房里玩抓石子儿的刚熟悉起来的小伙伴,最终将目光看向了李明言。
李明言觉的自己不能老是替毛毛做决定,说是为了他好,其实是以自己的意志指导他的生活,好吧,其实住哪里都一样,都是一家人,怎么说,她也不会真的让老两口帮她养活毛毛的。
她思考了一秒不到,准备和毛毛厘清人物关系,然后让他自己做决定。
“这是你明海哥的姥姥,亲的,就在这后面住,你想住哪儿,住山上也行,住后面也行。吃饭还是在这里吃的,和我一起。”
李明江虽然在抓石子,也一直在听这边的动静,听到家里人争执毛毛住哪里的问题,立刻插嘴:“让他跟我住!二哥马上结婚,结婚了毛毛就和我俩住!”
说着,一把搂住了旁边三哥的脖子,然后被老三无情的拍掉。
“小弟你输了,把石子拿来!”
…………
毛毛安静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那我住姥姥家。”
李明言不由为他的懂事而心酸了一下下,她自己虽然是捡来的,可是小时候太小了,可没有这么懂事过。
一般都是自己霸道的不行,仗着二弟老实,大哥又护着她,经常对二弟极其的霸道来着。
这样也不错,牛棚正好在庄子里,他每天去干活儿也方便一些。
姥姥高兴的直拍毛毛的背,连声说好孩子,旁人早就对陈姥姥家羡慕不已了,这下见她又捡了一个孩子,立刻跟一个酸柠檬精一样:“这下可好了,又捡了一个孩子养,有人给养老送终了,家里有个出息的儿子就是不一样啊。”
三婶落寞的坐在角落,不吭声了,自己想要养这个孩子就不行,她姥姥想要就行,还是妯娌没有老娘亲呗。
为了避免更多的误会,李明言连忙声明道:“不是给我姥姥养了啊,毛毛是我弟弟,还是我家的人,就是住在姥姥家而已。等我有了,就叫毛毛过来住,”
陈梅也说:“对对,我爹娘养老送终还有我这个闺女呢,人家毛毛有毛毛的祖宗,毛毛啊,你姓啥?你姓啥不是你明言姐就姓啥了?”
毛毛愣了一会儿,涉及明言姐姐姓什么的问题,他可不敢乱说,当即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李明言。
李明言心想谎言就是经不起推敲,这点没有考虑到,没有和毛毛商量好,立刻就变了个姓氏,她颇为无语道:“毛毛就是姓毛。”
李明言心想和伟大的主席一个姓氏,她和毛毛都很公平。
而众人则是感慨:“这什么爹妈啊,起名字真是随便,怪不得养不住孩子,养一个丢一个。”
李明言只得呵呵赔笑,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可能是善良温厚的好人,逼不得已把她给丢下,也可能是重男轻女的无赖,觉得女儿无用,在逃荒路上首先丢弃的就是女孩。
此时也只能任由乡亲们发挥她们绝顶的想象力,任其发挥。
不过似乎他们的起名能力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吧,狗剩,塘,赖孩什么的,一看也是很随意的。
话题很快就饶到了李明林的婚礼上,也就是大娘的二儿子,他的亲事几经波折,主要是女方的后妈一天三变。
一会儿觉得给的布不够一丈了,一会儿说人家都时兴盖青砖瓦房了,一会儿又说自己家的女儿嫁过去受那洋罪了。
弄的大娘直嘀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她不操心这个前头生的闺女嘛。上次因为结婚时候的事儿闹了一回,说要和她家二闺女一起办事儿。每天嘀嘀咕咕的,烦死个人了,好说歹说日子不好,还是明言的姥爷给算的黄历,说姐妹两个得有个先来后到,不能一天出门子,才勉勉强强的让她闺女错后一天。”
然后又说起供销社的糖果问题:“你们是不知道啊,供销社里有高价糖,不要票的糖,借来的糖票买来的糖不够,我就去那个高价柜台问了问,你们猜一斤糖要多少钱?”
待吊足了听众的胃口,她才神神秘秘道道:“两块钱一斤!就硬糖!”
嚯,这个新鲜事儿可震惊了无数的人,自从街上的自由市场被取缔之后,这些妇女们已经很少有人上街买东西了。
大队里有一个代销点,必要的火柴和煤油,还有碱面,大盐粒子等物,都可以在代销点里买到。
自从什么东西都要票以来,他们能买的东西就更少了,代销点里卖的据说从海里运来的带鱼,上面一层薄薄的盐粒子,要肉票,就有很多人望而却步。
不过代销点卖东西的都是自己的老乡,他会刮带鱼上的盐粒子,不要票,给那些实在没有票买盐的人,据说吃起来一股子鲜味儿呢。
李明言吃过这玩意儿,什么鲜,一股子臭味!
两块钱一斤的糖果闻所未闻,有人不敢相信的再确认一遍,“真的是硬糖,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是牛轧糖?”
大娘再三确认道:“就是水果糖,跟我给明林买的糖是一模一样的,还能有假?”
糖果是个好东西,一般来说,生产队会给每家每户发一点糖票,不多,给过年用。有些人过年的时候舍不得买糖,就会省下来,留着办事,或者说是卖掉。
没错,是卖掉。
队长媳妇就说起来糖票的事儿:“西南庄的斧子,就是他娘是豁嘴的那个,来咱们庄收票,三两糖票给三毛钱。”
话题不知怎么又拐到别的地方去,李明言不再继续听了,到厨房看孩子们玩起了新的游戏,临窑儿,挖了十一个坑,然后几个人各有十个石子,放在坑里。
按次序放石子,自己决定从什么位置开始,这个游戏需要算,走一步看十步的那种算。
毛毛身边已经搁了一大堆石子,小妹已经遗憾出局,手里十颗石子一颗不剩,嘟着嘴在旁边观战。
小弟手里的石子也所剩无几,蹙着眉头思考从哪里开局才能赢的最多。
李明言摸了摸毛毛参差不齐的头发,说:“毛毛,你愿意住姥姥家吗,要是不愿意的话,就住在山上也没有关系的,我私下里再跟姥姥说。”
李明河真是看不惯这个矫情劲儿啊,“住哪儿不行啊,我天天想住姥姥还有大哥家的青砖大瓦房,还住不上呢,挑啥挑。”
毛毛咧开嘴笑了,露出小米牙,就是,有啥可挑的,住哪儿不是住啊。
“等你怀上小毛孩了,我再回山上住去。”
李明江说道:“到时候二哥就结婚了,你跟我住。”
毛毛为难的点头又摇摇头,唉,太受欢迎也是一种烦恼啊。
李明言好笑的摸摸毛毛的头发,陈姥姥也是太闲了,老两口是眼睁睁的看着前头女儿的孩子们热热闹闹的,自己老两口却冷冷清清,给急的。
陈梅不叫几个孩子常去他们姥爷家里,因为出嫁的时候放过话,绝不沾他陈老头的光。
李明言能理解,就是怕让毛毛觉得不舒服。还好毛毛比较懂事。
李明言将用来给邻居看的铜钱放回毛毛手里,“这个东西拿好了,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弟弟,记住了。”
第105章
作为李明言失散多年的亲弟弟,毛毛还是叫毛毛,李明言是顺其自然的态度,觉得叫什么都好。
倒是晚上李明海说她:“你都怕让毛毛住别的地方影响他的身心健康了,怎么还不给他改个名字,让他更有归属感呐?”
李明言诧异他居然会这么认为:“叫自己的名字才有归属感啊,他都被叫毛毛被叫了十来年了,再叫一个陌生的名字他一个小孩才会不适应呢。对了户口什么时候能办下来?”
“我们局长说,毛毛这个名字太随便了,没名没姓的,叫我想好了名字再去给他上。”
李明言:…………
咋还管那么宽呢,后世叫黄埔军校的,叫刘忙的,叫不是我的,奇葩名字的不胜枚举,怎么就没有人管呢。
而且毛毛那么好听,那么萌的名字,他还要管,真是佩服。
李明言趴在他的怀里,“不让上户口就不让上吧,先让毛毛上学再说,反正户口查的不严,等问问毛毛自己想叫什么名字再说。”
然后就睡过去,人事不知了。
没有手机,没有电影,没有任何娱乐方式的时代,娱乐方式似乎只有做梦了。
李明言给毛毛除过了虱子才送他去姥姥家里,路上想起昨夜大哥问她的事情,于是她问毛毛:“毛毛,你想叫什么名字啊?你这个小名,人家不给你上户口。”
这可为难住了毛毛。
让他斗鸡抓狗,喂驴拉磨,这些都难不倒他,可是让他起名,这可就抓瞎了。
“毛毛不行吗?”
毛毛祈求的问道。
“不行,太随便了,你想啊,等你长大了,娶媳妇了,人家媒人给你说亲的时候,一说起来你,那个李家庄的长得可俊的毛毛,人家姑娘一听,是不是像个小孩子?”
毛毛一听,真的是非常在理,当即低头沉思起来。
…………
陈老头家里。
陈姥姥正在数落,“让毛毛来我们家怎么了,明言他们是小两口,让他们多努力努力,生个孩子。咱们两个老的,在家里多没意思,闺女吧,你给得罪了。”
“孩子没有一个敢上这儿来的,陈梅肯定交代啥了,叫那几个孩子来住肯定是不行了,我让毛毛来住还不行啊?你天天有意思,我天天在家对着你这个老头子没意思。”
陈老头被怼的无言以对,只得讪讪的看她叠被铺床。
此时李明言牵着毛毛的手过来了,两人一人拿着一个铺盖卷,毛毛来的时候脏的像一个小乞丐,现在就是一个正常的营养不良的孩子。
头发在陈梅的修正之下,剪成了一个小孩子通用发型,锅盖头。
衣服穿的是淘汰下来的衣服,补好了补丁整整齐齐的。
就连他来的时候带来的乞丐服也都整整齐齐的补好,整洁干净极了。
从窑头镇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破烂的小包裹,现在却带着满满的两大包的衣服。
陈老头做了一个时辰的心理建设,一定要听老婆子的话,一定要和蔼,不要吓到明言的小弟弟。
酝酿了许久,见到毛毛之后立刻扯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拿着炒的白生生已经褪皮的油沙果递过去。
却得来一个问句:“姥爷,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好啊?”
陈老头愣住了:“你不是叫毛毛吗?”
经过解释,才知道毛毛需要一个学名,给上户口用。
他拍脑袋想了一会儿,自己一儿一女的名字都是前头那个老婆起的,没有啥特别的,自己也不是起名字的材料,倒是儿子在的话,或许可以给起个名字。
不过他拍脑袋想了想,“书里有,要不你翻翻新华词典?”
可惜毛毛不识字。
那只能上了学识字之后再议。
…………
日子过的流水一样,晴朗了好多天,李家庄的地终于全部种上了,毛毛也彻底融入了这个大家庭,每天在陈家睡觉,在家里吃饭。
平时姥姥姥爷零食让他随便吃,还鼓动他带着零食去和小伙伴分享。
毛毛玩的最熟的还是李家的两兄弟,还有小妹了。
所以李明言经常能看见小妹的手里多了从山上摘下来的桑葚,还有秧里子,还有毛燕。
大概都是陈老头上山弄的。
陈梅看到了,大概也知道这是自己亲爹的杰作。只是在面对陈老头的时候有一点不自在,平时有什么好吃的给后院送的勤一些,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