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叶西风
可惜手机似乎功能并不齐全,只能搜索才能显示出商品,也就是说,她能看的到的只能是她知识范围内有的东西。完全不能了解所谓的联邦的知识文化,她输入最著名的领袖语录,发现搜索出的居然是空白。还有各种她读过的名著,书籍,都没有!历史不一样,文化也不一样,这里的古董,到了手机另一边的世界,很可能就是一个艺术品,缺乏了历史价值,价格上可能会大打折扣。
真不知道对面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她将小明礼的照片发上去,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想必长的也是人类的外形。
准备不过是三四天的样子,陈梅给她煮了十个鸡蛋,特意烙了三个两面金黄的锅盔带在路上吃。临走的时候还要去送她,李明言再三表示不用去,这才作罢。
陈梅非常担忧:“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路上不会走丢吧。”她也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不知道带着钱够不够,早知道再给她多带点了,又怕她带多了钱再路上不安全,遭人觊觎。
李振国老神在在的背着手,同样凝望这明言远去的身影,说道:“明言长大了,现在主意大着呢,肯定比你我都有本事。”
目送离开巢穴的鸟儿飞向远方的心情应该是如此吧,只是天地再广阔,这个鸟儿还会飞回来的,家还在这里呢。
***
明言带着五十个果盘先去找二癞,名义上是这么对父母说的。
实际上,走到背人处她就将李振国一个个摆好串好的果盘连同另一头陈梅给的吃食,一并收到了仓库里去。
坐火车到窑头镇上,二癞依然在意气风发的收卫生费,其实就是摊位费。
集市依然这么的热闹,人声鼎沸,但是过不了多久所有的自由贸易全部被取消,农民交换困难,二癞就会失业了。
想到这些,李明言冲二癞招招手。算是给二癞增加一份副业,明言自己也没有多少钱,只能给几块肥皂当做报酬,不过看二癞很开心的样子,想必也有销路把这些东西卖出去。
不止二癞看到李明言,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都冲二癞挤眉弄眼的。
二癞却是有些怕了,他为难的看着明言,问她:“你就不怕我告诉你爹娘,这一切都是你弄的?”
明言心说你还嫌弃我给你找麻烦,我这是救你呢,等到市管会彻底取消自由市场,就不用你们这几个二流子去收什么卫生费,你喝西北风去。
嘴上有些无赖的说:“我爹娘才不信我有这么多粮食呢。”
二癞狠抓了一把头发,说:“你们自家人左手倒右手的事,何必再找我这个外人再过一遍呢?”
明言瞪大了眼睛,“你傻呀,我爹娘根本不信我有这么多的粮食。”
二癞泄气,怎么就说不通呢,“你不怕我举报你?倒卖粮食犯法!”
“因为我相信你,你是个好人。”
二癞更加泄气了,心想犯法就犯法吧,反正已经参与进来,且李明言的爹保证村里人嘴严,不会透露半句出去,且李家村偏僻,就算抓到了也顶多挂个牌子游街嘛。
“我再给你两袋大米,二十五斤的,米沉,你带着方便,去我家那边也行,或者去你信得过的人家也行,给我换成果盘,半斤一个。”那匹果篮实在是卖的太好了,刚上货几个小时销售一空,可见客户需求量大,仍有大把的大米白面可赚。
二癞一听是五十斤大米,这比白面更贵重,捧着钱到黑市买都买不着的东西,居然交在自己的手里,不由有些忐忑,但是听说可是找自己信得过的人家?
“正好我家有竹林,我爹也会竹编,他应该能编出来。”
明言疑惑了,那个时候二癞迁居到李家庄不是因为没有工作,再加上后爹看不顺眼吗,不由问道:“你爹,你亲爹呀?”
“当然是我亲爹了,你爹不是你亲爹啊?”二癞有些生气,李明言在他的心目中美丽又神秘,还有些狡诈,他心思萌动,就更不允许李明言开这种玩笑,心里觉得似乎既侮辱了父亲,有抹灭李明言在他心中的形象。
李明言心内好奇却问不出口,前世老队长明明说这个二癞是他改嫁母亲的遗腹子,合该姓李的,李家庄的人这才接纳了他,如今却不好拿前世的事情去问后世的人。
“其实……我爹就不是我爹,是我公公,我是李家的童养媳。”
“童养媳是封建落后的残余!划分地主□□的时候没有把你解放出来吗?我帮你举报,你只要愿意……”二癞听到童养媳内心涌来一股愤怒,说不清道不明,只想立即解脱明言出苦海。
第16章
李明言也怒了,大哥也说什么新式婚姻,甚至还写信回来,这个二癞也这么说,也不想想她乐意的很!四几年的那次旱灾,她的亲生父母逃到李家庄把她丢下来,如果不是父母抚养她,她早就成了饿死鬼!
“你们真是奇怪,我们两个自觉自愿的事情,怎么说是封建残余呢。完全可以说是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产生了革命感情,惺惺相惜然后自愿结婚嘛,唉,这算不算是新式婚姻啊?”
二癞被说的哑口无言,心里觉得不对,“你这是,你这是被洗脑了,对,你一直被当成童养媳对待,心里以为这是正常的,但是你没有见过正常人的生活!难道他们家没有把你当牲口使?让你推磨?犁地?”
“我知道有一家生了女儿立刻扔进尿壶里,还有一家把女儿卖了两筐红薯,不知道进了哪个脏地方。我现在能吃上白面,还能赶集。”而她现在过得跟亲生女儿没有差别,出远门爹娘给钱给物,完全不担心她会跑了好好的对待一个人,那个人为什么要跑?将来破旧立新忆苦思甜的时候她也要这么说!
二癞蔫蔫的,他知道村里有些人磋磨儿媳妇就是让她去牲口棚,让牲口养肥膘,儿媳妇推磨去。可是看明言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健康向上的样子,也就知道是没有受过什么磋磨的,他去明言家还以为明言是家里的女儿呢!
于是他就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明言和前世的老朋友,现在的好朋友二癞告别,就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坐火车要将近两天的路程,车票就是不小的一笔钱,所以这个年代的人,如非必要,不出门,一般出门的都是探亲,或者出公差。
这次她幸运的买到的坐票,卧铺必须有单位的介绍信才能买到,她一个农民是想都不敢想的。坐票也很好!她坐的位置是个两人坐,面前一个小桌子,放置四个厚实的瓷杯,她靠窗坐下,火车上的人天南海北的都有,各式各样的口音在一起说笑。穿的却都比较厚实,不愧从北方发来的火车。
这个时候民风淳朴,即便不认识的人也互相唠家常,可李明言对面的两个男人却有些奇怪,两个袖着手,眼睛半眯着,仿佛在放空,可是李明言知道他们一直在注意周围的情况。
原因是隔壁刚上车的老农看到陶瓷杯子有些喜出望外,并大声表达初次坐火车的喜悦:“火车真好!还有杯子叫喝水,俺家里都是用瓢喝凉水。”
嗓门颇大,车厢内不少人听见只是善意的哄笑,唯有对面那个稍微年轻的男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嗤,“乡巴佬”。
另一个男人明显稍微稳重一些,半眯的眼睛睁开,斜瞪了说乡巴佬的男人一眼。
于是两人有重新归于安静,李明言百无聊赖,将随身携带的包袱挂在车窗旁的挂钩上,开始玩手机。她是什么都想买,可是余钱所剩无几,想想擦屁股还在用土坷垃就难受。她现在洗头发只能用肥皂,发梢焦黄焦黄的,洗脸也用肥皂!还不如不用,洗完脸干的起皮,她就偷偷的买了保湿的抹抹。
她伸出左手一直看着手机,在外人看来就是大拇指一直在手心里划拉,李明言将能想起来的东西全部在手机上搜索一遍,见对面的两个男人拿了报纸遮住脸在看。也在手机上输入报纸,一大堆看不懂的文字映入眼帘,李明言对手机显示的是汉字深感庆幸,本来就不怎么会用手机,再出来个别的语言,那这宝贝估计要废弃在她的手心。
下一站,这种无聊的状态就有了变化,一个穿着带着补丁的中山装的老大爷上车,左顾右盼之后,坐到了李明言身边的位置。
李明言友好的冲大爷笑笑,又埋头研究自己的手机。
大爷却不甘寂寞,非常有攀谈的心思,先是问现在几点了?李明言看向火车车厢门口的钟表,回答说四点十分。
大爷一手伸平,另一只手再手心虚画几下,问:“姑娘这是练字呢?你家里也有扫盲班不?”
这位大爷看李明言的穿着,想必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又是个女娃子,一只手一直写写画画,面前还摊着报纸,还以为这姑娘勤学不倦,照着报纸描字呢。
李明言收起手机,真正的拿起报纸扫了一眼,说:“是啊,大爷,你这趟也是探亲的?”
大爷一笑,神秘又自得,“我那亲戚探不探都行。”却不说到底是干嘛的,想让小姑娘猜。
对面的两个男人也支棱起了耳朵,报纸都压低了一点,李明言余光看到了,也不去管,搞得神神秘秘的也好,路上清静,这大爷倒是挺有意思,比她年级还小点,看着还是健康的很呢。她听说有一种人是火车爱好者,专门以坐各种型号的火车为乐,就猜道:“专门坐火车的?”
大爷摇摇头,以手遮口,悄声说道:“来吃饭的!想吃口白米饭,你待会儿买不买,只要五毛钱,咱们两个一起叫,乘务员给饭给的快。”
稍作思考,李明言就明白这老头儿为何跟自己说这些,火车上的饭菜四点半供应,卖饭的乘务员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推着小车走过来,就不知道几点了,这大爷明显急着吃,所以叫李明言一起。
对面又传来一声轻嗤,倒是没有说乡巴佬了。大爷眉头一皱,又舒展开,很是豁达的不去计较。
李明言一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起去餐车取餐,李明言打头阵,上去一个甜甜的姐姐,说:“姐姐,我饿的心慌,就是十六车厢的,现在能买一份饭吗。”
都说姐姐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乘务员同志立刻递过去一份梅菜扣肉的,香喷喷,热腾腾,只要两毛钱!
看到后头的大爷可就没有这么好脸色了,眉毛一横,说他:“大爷,又是您呐,天天来火车上吃饭,是把火车当餐厅了怎么地?”
大爷已经把两毛钱递过去,乘务员就是不想接,其他乘客热心的很,七嘴八舌的,说给那个小姑娘都给了,这个老大爷也给了吧,完全没有被插队的愤怒,非常体贴。
李明言了然,原来大爷是干惯这种事了,说不定还是一直坐的这一路的火车,人家乘务员都认识他,看来是个不差钱,喜欢吃的主儿。她手里倒是有很多的米,卖给大爷一些,也省的他豁出老脸专门赶着这个点儿在火车上吃饭了。
大爷也得了一份饭,飞奔回十六车厢,打开饭盒就开始不停气的吃,吃一口饭喝一口水,这个时候的火车上买饭不要票才两毛钱,实惠,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基本上人手一份。
火车又开始减速的时候,大爷饭盒里的饭菜已经吃了大半,餐车不紧不慢的也到了十六车厢,其他被这两位吃饭的声音以及味道搅得不得安宁的旅客,终于松了一口气,掏上两角钱买一份饭。居然没有一个想要跑到前面去先买上饭菜的,估计是不着急。
大爷将饭盒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一抹嘴,就跟旁边的小姑娘告别:“我下车了,有缘再见哈,说不定你探亲回来的路上还能碰见我呢。”又悄悄以手遮面覆到李明言耳边说:“对面两个是偷坟的,你坐在这里不要动。”
说完急匆匆的拿着饭盒,大声说道:“我得下车了,先把饭盒还回去!”
李明言愣住,匆匆扫视一眼对面的两人,丝毫看不出是贼的样子,中山装,解放鞋,一身干干净净,年轻的那个身上还背一个军绿色背包,只看一眼不敢再看,再吃饭盒里的梅菜扣肉就不是滋味起来。
也不知道那位大爷去干什么了,平白说这一句让人担惊受怕。
车终于停了,车厢内一阵骚动,走廊里到处都是人,从行李架上拿行李的,排队等候下车的,原来已经到了市里,是个大站。
此时确有一对乘警从李明言对面迎面走来,人还不少,有三四个,由于车厢拥挤,不停的让路,所以到来的速度慢了些。
李明言迟钝的发现,对面的两人早已不复淡定,半睁的眼睛全部睁开,年轻的男人一直想起身,却被沉稳的那个按住,打眼色让其镇定。
她暗暗心想心理素质真好,他俩很有可能已经被大爷举报,此时还镇定如斯,简直不是常人。脚下突然传来撞击,她低头一看,一直放在男人脚边座位下方的一个麻袋被踢到了她的座椅下方!斜着过来的,不偏不倚正好到她的座位下方,如果不是擦着她的小腿肚,她还真的没有发现。
乘警离得越来越近,李明言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她一扭头向后看去,发现后方也来了三四个乘务。
再看对面两人,年轻的那个身上背的包也不见了,低头看脚下并没有多一个包出来,那个麻袋在她脚下是个祸害,想到这里她立刻顶着压力看向对面的两人:“我座位底下是你们的东西吗?”
那个小年轻说:“什么东西,不清楚。”
这话很含混,不承认也不否认,说话间乘警已经到了面前,说有人举报这里有走私文物的,让配合调查。
李明言飞快调出手机,左手垂下将麻袋收入仓库。
乘警包围了这边,要求检查行李,对面的两个男人不慌不忙,那个年纪大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看向李明言的包袱,李明言立刻将包袱拿下,一上手感觉重了太多,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东西。
两个男人明显是想找个替罪羊了,李明言心想那位大爷可真是害得她好苦。左手摸进去果然摸到帆布包袋。
经过这么些天的熟悉,李明言闭着眼睛都能把物品收入仓库,包袱立刻轻了不少。
乘警已经把目光转向李明言了,两个男人说没有带行李,倒是这位姑娘在听说行李之后立刻摸包袱。
再加上那男人伸手一指:“她座位底下倒是有一个麻袋,不知道装的什么,神神秘秘的。”
乘警立刻让李明言接受调查,李明言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包袱:几个烧饼,鸡蛋,一身衣服。别无他物。
对面两人惊吓不已,对视一眼,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乘警又亲自看了她的脚下,头上的行李架,什么都没有。又问介绍信。
李明言再傻也知道不能让两个男人知道她的来处,立刻说道:“我可以跟你们走,接受调查!不在这儿!”
又用手一指两个男人,“我跟他俩可不是一伙儿的,别把我们放在一起。”
乘警向周围调查了一番,得知这个女孩就是只带了一个包袱上车,而且和两个男人不是一起上的的之后,就有两个女乘务带着她走了。
至于两个男人,居然没人说得清是从哪里上车的,也被带走调查。
李明言在走廊上扭头,正对上那个年轻男人怨恨的目光,触了电一般立刻转过头来,是你们先冤枉我的,不要怪我。
李明言被带到了车厢专用的审讯室,给两个女乘警看了介绍信,又被搜身,见的确没有东西,一个女同志用竹壳的暖水瓶给李明言倒了一杯水压惊:“没事的啊,有人举报坐你对面的两个人走私,胡乱攀咬也是有的,证明自己清白就行了。你现在没事了,随时可以回到你的座位。”
李明言真有些怕,她可不敢再回去:“我就在这里行吗,到站再下车。”
乘警看李明言年纪小,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去探亲,说不定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就遇到这样的事,如果走私品真的被塞到行李中,那可真是有嘴说不清,得调查一番才能证明清白,到时候什么事儿都耽误了。也就允许李明言在乘警的位置坐着。
李明言捧着茶杯,心想算是彻底把那两人给得罪了,她昧下人家的东西,如果那两人调查也无事之后被放出,还不想方设法的打听她的底细?这种绝对不是两个人能干的事情,肯定有团伙的,到时候打击报复起人来,家里那三代贫农可经受不起。那个老大爷可把她坑惨了。
如果能再见面,一定要问问他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特意交代她坐在那里不要动。
这一节车厢似乎是特意为乘警设置的,两个女乘警出去了一会儿之后回来就开始窃窃私语。李明言特别紧张,喝了许多的水,这会儿开始尿急了,可她不敢自己去,怕被那两个男人盯上。
于是她起身,想让两个女同志可以陪她一下:“我想上厕所,”话未说完,那位女乘警热心道:“我陪你一起去,东西放这儿,小叶给你看着,放心吧。”
李明言只觉这两人真是体贴,并没有多想,跟着就去了乘务专用的厕所,真是太好了,从头到尾没有没有见到那两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