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赵铎:我冤呀,一定是岳父遗落在外的小姨子和哪位堂兄弟……
赵铎看看岳父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四十米长刀,斟酌几分,改口:岳父人品高洁如白月光,怎么可能外头有遗落的小姨子。)
阿青开心了,醉态可掬的笑起来,又拉着赵铎的衣袖咯咯咯笑几声,说:“爹爹背我!”
其中两个侯府忠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赵铎一多汗:“爹爹扶着你。”
阿青往地上一坐,蹬着腿大哭大叫:“爹爹背!爹爹背!哇……呜……”
赵铎无奈:“好,好,爹爹背你,阿青乖,不哭了。”
赵铎蹲下身来,阿青往他宽阔的背扑了上去,心满意足。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亲的呵护的孤儿,这一刻得到心灵的安宁。
在赵铎背着她回她的院子时,她晕晕乎乎,枕在父亲的肩膀上,累了一天,终于睡着了。
赵铎将孩子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靴子,正要拉过被子,却见被窝中滚出两个包裹。
赵铎好奇拿过来一看,是两个包裹的银子和银票,银子大小不一。赵铎不禁想起当初阿青和赵清宣下注比武,他紧紧抱着银子的可怜又软萌的样子。
赵铎不禁失笑:这怎么跟松鼠往树洞里囤松果一样的,他是在外头摞银子就往窝里囤的吗?
赵铎看看睡得香甜的孩子,那和他几乎是按比例刻出来,却小一号的鼻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真是淘气。”
赵铎忽又想:从小命在旦夕,逃出来后又举目无亲,这孩子是吃尽了苦头,这么小也就要谋划生计了。不自己摞银子,他就会饿死。
赵铎为她盖上被子,这才离去,想想阿青这可怜却坚强的孩子,心中感慨万千。
……
赵清漪一夜好眠,翌日醒来,前一晚的事一一掠过脑海,她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难为她了!
喝得高了,一时脱口而出,没有办法,反不如纵着最真的情,借着酒劲将错就错。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们自己去判断,反正她不是贪恋富贵、不要母亲(玉娘)的不孝女。她是没有证据,但是她醉酒时乱叫个爹别人也要跟她较真吗?
穿戴好后,用青盐刷了牙,洗了把脸,就出去练功了。
在演武场上,取了兵器架上的一条鞭子,就虎虎生威的练起九阴神功中的白蟒鞭法来。
赵清宣和众少年用的是同一个演武场,所以看到了比他们来得更早的孩子。
但觉他身影忽高忽乎,有时劲如猎豹,有时轻如飞燕,一条鞭子在她手上耍起来,走如蛟龙,激起阵阵罡风。
赵清宜低头和赵清宁说:“这还是人吗?我们练十年也练不成这样……”
赵清宁呵呵:“人家才十岁。”人家就算三岁练武,也只练了七年。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赵清宣却先过去打招呼了,而阿青也打完一套鞭法收了功。
赵清宣态度温和得很,关心她宿醉,身体有无大碍。
众人看着他们哥俩好,只觉侯府真要添一位二少爷了。
赵清漪此时当然是不怪赵清宣昨日提李清玥的事了,他还是个孩子嘛,变脸快。
……
而之后几天,府中暗底下都在传阿青其实是侯爷的沧海遗珠的事,这事儿赵铎还不知道,赵清宣却是在读书习武之余听说了。
他一边有七分相信阿青就是他的兄弟,当年之事的真相如何却没有把握,此事没有证据不能摊开说,事关侯府血脉和母亲。
赵清宣见父亲虽然疼爱阿青犹如亲父,却是很傻很天真的相信着自己的脑洞,他暂时也不去点破。
倒是他私下去找郭林商议,郭林吃着一串刚成熟的葡萄,听着赵清宣的脑洞。
郭林说:“世子是打算要查这件事了?”
赵清宣说:“阿青要真是我弟弟,当然要认祖归宗了。他流落在外长那么大,真不容易。”
郭林道:“要是万一,结果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赵清宣说:“不可能这么巧吧。当年跟着母亲的护卫,还活着的两个人,将来总要问问。”
那两个护卫却不在朔方,而是在洛京侯府,这却是让赵清宣不方便现在就查出真相。
郭林悠然地冲着茶,在朔方很少有人家拥有这样的好茶砖,也只有定北侯府是一等一的人家。而赵铎知道郭林喜欢喝茶,总不会少他的份。
郭林顿了良久,也是思虑过几回了,淡淡道:“我虽不能说是杏林高手,但是当年也给夫人诊过数次脉。这怀了一胎还是两胎,我想当年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那样的地步。”
赵清宣心中的弦不禁一紧,说:“那么阿青不是我弟弟?是哪位叔伯生的堂弟?”
郭林微微一笑,说:“我如何知道?”
赵清宣此时是万分不愿意去想另一种可能的,而郭林就算有猜测,没有十足证据的事,他也不能插手主公子嗣上的事。
郭林常年在朔方,对于洛京侯府内院的事也不了解,就算他有怀疑,那位现在到底是侯府千金。
都说疏不间亲,这事他可以客观说两句事实,却不能替主公做决定,更不能替主公行事。
况且,万一他的猜测是错的呢?
赵清宣此时也是脑子里一片浆糊,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阿青是他的亲弟弟了。
如果阿青真是他弟弟,那么按郭先生说母亲当年只怀有一胎,洛京的妹妹又是谁?
一想到赵氏孤儿的换孩子例子,赵清宣毛骨悚然,如果是侯府的仇人和他们开的一个恶意玩笑,趁乱把弟弟偷走,拿了一个女婴顶包,侯府血脉被混淆,岂不贻笑天下?
要接受小时候见过的妹妹是“野种”,对赵清宣来说也是不容易的。但这时一想还是四年前见过妹妹,妹妹虽然漂亮,杏眼桃腮,可是他对比来对比去,她真的和他们家的人长得不像。
第229章 捣腾
赵清宣和郭林虽然都有猜测,但在没有证据时,一切都还隐而不发,但是赵清宣已经私下去信到洛京,让张氏请周远、王守信两位家将来朔方。
当年正是他们护送张氏出逃的,赵清宣需要知道一些细节。但赵清宣并没有透露关于当年之事。
信送出去没有多久,大晋边疆却发生一些大事。
早年西北党项族是前唐夏州节度使之后,直至大晋立国,就臣服于大晋,太祖时期,国内尚未平定,也以安抚为主,封其为“夏国公”,每年派去的封赏不少。
但是太宗皇帝时期,中原统一,才抽得出手来,太宗也是一代雄主,料到党项部族蛇鼠两端无义之辈,便进行削藩。
太宗时期西北一战,党项族一败涂地,残余势力败逃西域,大晋王朝认为溃残部落,不足为虑,没有想到经过二十年的喘息,党项部落通过联姻和吞并部族势力而逐渐恢复生气,强大起来。
太宗一驾崩,这个部落又来找存在感,真宗时间,大晋与北狄战事激烈。
为免陷于两线作战,当年是真宗接受王平章 (宰相)的意见,在西北以安抚为主,晋封“夏国公”为“夏王”,赐财帛无数,并且割西北五州给拓跋氏以为藩镇势力范围,事实上则是国中之国。
如今二十年又过去,党项部落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力量,党项夏王拓跋迁野心勃勃,想得到进一步的地盘。
就在刚刚过去的一月里发兵攻打大晋,奇袭攻克了灵州,灵州一战,西北大晋军队伤亡八千人,大晋朝廷震动。
……
赵清漪是从赵清宁口中听说此事的,赵清宁也是赵氏族人,除了赵清宣之外,在家将中还挺有威信。
这些家将也受到良好的教育,关心国家大事。而赵清漪跟他们混在一起,当然也就听说了。
原主在这个时期不过是个丫鬟,在田庄里做着粗活,哪里知道这些?
党项人?这个位面也有西夏?
赵清漪坐在他们练功的桩子上,咬着一个苹果,听着少年们在下头义愤填膺,好像自己能上战场大杀四方似的。
赵清漪跳了下来,众少年也围了过来,家将周毅说:“阿青,你敢不敢杀党项人?”
赵清漪说:“灵州那边又不归侯府管,你们操什么心?”
赵清宜说:“灵州又不远,党项人要是不休兵,再过来可就是朔方了。”
赵清漪说:“但凡朝廷有点志气,就该收复灵州。现在息事宁人,将来祸患更大。”
家将李康道:“哎,要是侯爷镇守灵州,灵州一定不会丢。”
赵清漪暂时不管他们的崇拜加马屁了,先告别了他们,去找郭林。
郭林却在赵铎那里,赵清宣也在那议事。
赵清漪等到傍晚才见郭林回来,郭林疑她是“小少爷”当然也客气,招待了她。
“阿青公子是想问西北战事的事?”
赵清漪道:“我虽没有什么资格管这事,但身为汉人不忍大晋百姓被人掳掠,生灵涂炭。如今党项占了灵州,兵指凉州,凉州切不能失呀。朝廷若连失灵州与凉州,后患无穷,宁可此时付出牺牲,倾力一战。”
郭林敛了眼中精光,道:“阿青公子也懂倒是通晓军政之事呀。”
赵清漪道:“军政大事我是不太懂。但是,倘若我朝再失凉州,那么我朝与西域的丝绸之路就断了。一、许多百姓、商人失去生计,长此以往,匪患必多,国力必转弱;二、大晋马种不及西域,如我朔方军马匹都有一半购买至西域,党项若截断我们买马的路子,不过三五年,我们重骑兵、轻骑兵将渐废武功。仅这两条就是大战略上的失败,此后国力和军事力量越来越弱,而敌人越来越强,五胡乱华之先例不可忘,切不可种下这能让华夏亡国灭种的隐患!”
郭林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说:“阿青公子见微知著,所虑深远,何不与侯爷说?”
赵清漪道:“找郭先生说也是一样。先生为侯爷肱骨,何不为侯爷草拟一道奏折,向朝廷陈明其中厉害之处。大晋此时既然为华夏正统,这千秋大义的重任,岂能推托?朝廷素来平衡武将,这无可厚非,但是此时既便是皇上或太后御驾亲征,也不能任党项人控制丝绸之路。”
郭林看着孩子,说:“阿青公子,你真的不识字?”
赵清漪说:“我要是能识字,我便自己写好给你了,我一拿笔就头晕。”
郭林看着孩子,愣了半晌,然后道:“阿青公子,请进书房谈谈。”
于是,一整晚,两人都没有睡,赵清漪不通本朝的历史,也引用不了什么典籍,但她的观念却是超越时代的。
别人听不懂,郭林这个谋士却是听得懂。
郭林记录论点,想着补充数据,两人一夜草拟了一份奏折,在赵清漪走后,郭林又多作润色再另外誊写。
……
赵铎收到郭林让小厮给他送去的代拟的奏折,一看之下,难免拍案叫绝,便信步来到郭林院子,却听下人说郭先生和阿青公子熬夜讨论要事,此时补眠了。
赵铎不禁讶然,郭林是何等人,那些小兔仔子们被他收得服服帖帖,小兔仔子们背后称其为老狐狸或者“雪狐”——指他皮肤白。或者也有说法是“血狐”:给你血泪教育的老狐狸。
郭林还能跟个孩子讨论一夜要事?
直到第二天,赵铎才问起郭林,郭林却说那奏折中的观点框架来自于阿青。
“阿青?他不是不识字吗?”
郭林点了点头,说:“他确实不识字,不通诗书,但是他知道的东西不少。此子绝对不凡,可要恭喜侯爷了。”
赵铎听不懂郭林的暗语,却道:“只是我这一道奏折进京,不知皇上和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