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赵清漪心中小九九转呀转,忽然发现他的身子靠近,她猛得推开他想贴过来的脸,说:“明日进京,早点休息。”
说着,她站起身来,郭延锦一把抱住她的胳膊,说:“婉妍,你不喜欢我哪里,你说呀!”
“……”赵清漪眉尖跳动,凉风有性,秋月无边,星光灿烂,灯火阑珊,一个妙龄绝世美男——确定他不是狐狸精不会要人命,美男纠缠着她,就想委身于她。她真的比《聊斋》中的穷酸书生们品性高洁多了。
“我也累了,没有精力风流,明天还要赶回京,别闹了,乖。”说着,她拍了拍他的手,她的手掌微凉。
他抓住那只手,说:“那……你好好休息,养足精力……”
“……”
赵清漪独自回屋躺下身,长长叹了口气,暗想着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呢,才十七岁,就有男人越挫越勇想爬床了。
唉,不想这些了,骑了这么久的马,武功再高,她也困得很,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吐纳,安然入睡,一夜好眠。
……
次日天才微亮,太子扈从将士就埋锅造饭用了,在封丘县外列阵,太子銮驾从行辕出发,出了县城,按礼部官员安排依次排列,浩荡返京。
直至傍晚,太子到了京都,又有百官出了北城迎接。
郭延铮等兄弟也出了城迎接,郭延锦自然要下了銮舆招呼,诸王面上寒暄,面上亲切,话含机锋,如此说了许久,恭王说迎太子入城。
城门口插着十二面龙旗,舞乐队又高奏太子回驾凯歌,极尽盛世荣宠,天下除了皇帝之外,也只有太子有此排场。
赵清漪心想着:原来的太子回京定也是这般,原来太子是没有怎么得罪士大夫的,而背后又有人借此时捧杀太子,太子身边的妻族、母族更是火上浇油,他自己只怕也有些昏了头。
这一切繁华背后的杀机,他却没有感受到。
谨王郭延钰自那回打马球后,心中不时惦记着赵清漪,见她男装扈从在太子身后,忽说:“赵良媛,皇兄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呢,出巡河东赈灾,将你当男人使?”
赵清漪此时才以女子之礼作揖,说:“只是事急从权而已。谢谨王殿下关心。”
信王心底暗恨他们,说:“外出公差带上了宠妾,太子殿下果然非常之人,就算温香软玉在侧,也有精力抽身在河东打打杀杀。”
郭延锦明白这是说他一边沉迷美色,一边还不忘排除异己了。
郭延锦说:“此事,孤自会向父皇请罪,不劳六弟提醒了。”
诚王郭延锦提醒:“时辰不早了,请太子皇兄入城。”
第462章 面圣
入城后,百姓跪迎,山呼千岁,声震满京,赵清漪骑在马上,越发觉得此事极其不好。
本朝皇宫如北宋时,就挨着市井百姓,这山呼千岁的声音也隐隐传到还在延福宫花园喝茶赏花的永盛皇帝郭永崎。
郭永崎淡淡和伴驾没有出城迎外甥的武英殿大学士、信阳侯魏肃说:“听,太子回来了。”
魏肃此时还是得意之时,虽是滑头的人,却也不像一般文臣一样软骨头,魏肃道:“陛下不是说太子此次为朝廷运回近两千万两银子吗?此次可是解了户部燃眉之极。”
郭永崎微笑道:“能干呀,他跑一趟河东,原是去赈灾,结果倒是朝廷多得了半年的税赋。”
朝廷去年的总收入还不到四千万两,所以这笔钱真的不少了。至少百官俸禄在九月是不用欠着了。
魏肃说:“太子是陛下嫡子,自幼得陛下精心教导,要说能干也是陛下能干。”
郭永崎说:“可是信王到底是他的亲兄弟。”
魏肃聪明地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太满意太子这一回太狠了,剪除信王的羽翼可以,但是这样敛财,背后都有人叫他抄家太子了。
……
郭延锦没有先回东宫,而是在傍晚直接进宫觐见,同行的还有诸位皇子王爷。他们押运回的银两还来不及和户部官吏交接,因为交接都是要清点封箱入库的,这么多的银两不是一时点得完的。
赵清漪则回东宫,她也令随行的侍卫安排新来的王冲等侍卫,交了一万两银票给周桢,让他先权宜去办。
周桢推拒:“既是侍卫,东宫也有旧例的,不用良媛垫钱。”
周桢身边的侍卫眼珠子都突出来,那是一万两呀一万两,不过他们也是得过赵良媛的赏,也不能太贪心。
赵清漪呵呵一笑,说:“那我是真的省银子了?你不会是客气?”
周桢笑道:“微臣如何敢和良媛主子虚客套,打肿脸充胖子。”
赵清漪收了银票,笑道:“那我可不管了,你兜着这事。我先回去吃饭了,改天找你们赌钱……”
周桢说:“良媛主子还是找别人赌。”
身边一个侍卫附和:“是,我们不要和良媛主子赌钱,我们这点俸禄还是要养家小的。”
赵清漪见他们将她纳为“赌桌拒绝往来户”的坚贞不屈模样,吐嘈:“男子汉大丈夫一点迫力都没有的吗?”
另一个侍卫说:“输钱的迫力,我真的不想要。”
赵清漪切了一声,转身往内院走了,没有转头地挥了挥手表示告别。
大家如兄弟一般相处了几个月,东宫的这些侍卫心底可也就没有当她是一个正常的太子姬妾了。
甚至,他们心底也是希望她当上太子妃的,作为臣子总是希望自己的女主子是待他们好、理解他们、说得上话、不缺恩赐的情分亲厚的女人。
……
皇帝在延福宫一座宫殿摆膳,太子和诸王进宫时,还没有上菜。
皇帝坐在一旁的案几边,郭延锦看到皇帝就激动跪倒:“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王也是一起参拜:“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父皇!”
郭延锦抬起头时,目中似有水光,充满孺慕之思看着郭永崎,按说臣下这样直视君王是比较无礼的,这种习惯和现代人不一样。
不过作为孩子这样殷切的望向自己的父亲,求宠爱、求抱抱却是不突兀。
郭永崎道:“太子瘦了,这趟差是吃了苦了。”
郭延锦道:“儿臣是吃了很多苦,儿臣没有一日不想早点回京来,可是回不来呀……”
郭永崎和诸王都不禁讶异,按说正常套路,他应该表示自己不苦,这是他应该做的,多谢父皇关心之类的。
郭永崎反而笑道:“你说说,你都吃了哪些苦。”
郭延锦动情地道:“儿臣一路去河东,总是见到不少难民,饿死的、病死的、活着的卖儿卖女,儿臣心里难受。儿臣想着父皇励精图治,中原百姓少受战乱之苦,然而天灾却不是人力可改。进了河东又发生了人祸,吏治现状真是触目惊心。地方官一边收刮民脂民膏,一边却和朝廷叫着穷,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流离失所。儿臣每每想到父皇心心念念着爱惜百姓,就极其厌憎他们,他们有负君恩,有负父皇的期望。”
郭延锦根本就没有一丝要收敛自己的情绪的表现,郭永崎倒没有厌恶,心底微沉,天下吏治如何,他也有点数。本朝不轻易杀士大夫,官员贪拿一点,多是降级罢官而已,他们根本就不怕。
信王郭延钧道:“太子殿下,你只怕是也有别的原因?”
郭延锦哀叹一声,说:“六弟,此次人证、物证、账薄、卷宗,我全都带回京了,其中也有人戴罪立功的,我一笔笔记清楚了。此事全凭父皇决断。不管我是不是太子,若是父皇让我出去办差,看到这样危及社稷的事,我是不能不管。若是你不高兴,或者朝中大臣都不高兴,我也会这么办!我……就算难以承担父皇的深切期望,可身为父皇的儿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信王心底一惊,一时说不出话了,忽然恭王郭延钟说:“太子,您这样说倒让我们兄弟几个都自惭形秽了。”
郭延锦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不作争辩了。
郭永崎一直看着他们几个兄弟间的交流和神情,目光若有所思,也不打断。
郭延锦不和兄弟们争辩,倒是忽然朝郭永崎跪了下来,抬头殷切地看着郭永崎,说:“父皇,儿臣在外跑了一趟,不论如何也是辛苦了,您就给我一个恩典。”
郭永崎和诸王更是吃了一惊,这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当朝储君,还有这样厚脸居功讨赏的。郭延锦现在是明白了,算来算去、猜来猜去,对着自己的皇帝老爹还不如坦城一点,再表现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至少在父皇年富力强时要这样。
只有父皇身子差了,他才更加为身后事考量,更看重太子有没有人君之风,能否担起江山社稷。
郭永崎倒也没有生气,反而问道:“你要什么恩典?”
郭延锦说:“父皇,您恩典让赵良媛给儿子当正妃。”
郭永崎脸色微沉,深呼吸一口气,说:“此事不合乎规矩,况且赵氏出身总是差了一点。”
郭延铮心中也不禁微涩,郭延钰也是想着就因为他是皇后所出,江山美人都是他得,何其不公。
郭延锦道:“父皇,儿臣求你了!儿臣身边就这么个可以说说话的人,赵良媛规矩虽然差点,但她坦率真诚,不像有些女人面上温柔似水,背后心如蛇蝎。”
郭永崎说:“以妾为妻,你就不怕天下士人嘲笑?”
郭延锦说:“他们没有吃过我这种苦,又怎么能明白我的心?他们要笑就笑去,我只在乎父皇能多怜我一分。”
郭永崎不禁心软,太子因为前太子妃的事,受到的打击是不小,前没有了妻族襄助,后得罪了士大夫,此时又想弄出以妾为妻的笑话来了。他做的事于他自己的太子之位都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郭永崎说:“你要贵妃赏赐赵氏还可以,可是自古只有迎娶太子妃的,没有扶一个良媛为太子妃的。”
郭延锦膝行两步,说:“父皇,儿臣求你了!儿臣是不要再迎娶别人了,儿臣不想耽误别家姑娘。儿臣只想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儿臣府里总是要有女主人的。”
郭永崎说:“不行!”
郭延锦想着:她才不想当太子妃,可是我要有名份呀,她要是突然不想当村长或者觉得辅佐他无聊拍拍屁股走人了,他找谁哭去?她是他正儿八经的老婆,她也不好赖。她难道要当个抛夫弃子的太子妃,将来甚至是抛弃皇帝的皇后?
郭延锦道:“父皇,您成全儿臣!”说着他冬冬冬磕了三个头。
郭永崎恼道:“你竟是被那赵氏迷了心智不成?”
郭延锦一怔,忙摇了摇头,说:“不关她的事。是儿臣府中不成样子,儿臣又实在不能娶别家淑女。”
郭永崎暗想:难不成太子真是被李氏害得有了瘾疾不成?而赵氏愿意给他遮掩?
如果是这样,太子可怜之极,而赵氏也是可怜了。但若太子已身怀隐疾,他的储君之位可是要不稳呀。
这时郭永崎是根本无心想着之前宫外隐隐传来的一阵阵百姓高呼的“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了,而是太子若有隐疾有没有得治。
郭永崎叹了口气,说:“此事容朕想想,你先起来。”
“……”
“怎么,你是要为了那个姬妾来逼朕?”
“儿臣不敢!”郭延锦忙起身来。
郭延锦是古代超级天团的教授教导长大的,身处锦绣之地,哪里会不知道“不能以妾为妻”,只不过他想过一百种方法,还不如和父皇直说。
他不提这个要求,父皇是绝对不可能让婉妍当太子妃的。他刚展露了自己的能力,左右是需要示弱的时候,索性一刀捅到底,直接一点。
诸王见太子如此不体面,心中多有鄙视,只觉自己比太子有龙子风度多了,可是父皇就是偏心。
郭永崎赐膳,与诸子同桌用膳,食不言、寝不语,寂然饭毕。
郭永崎又细问河东详情,郭延锦所知的,娓娓道来,且不细述。
至一更初,郭延锦才和诸王出宫,与诸王自然是面子处得好。
此时信王却是担心太子带回那些证据会不会让他吃亏。
信王终又想刘济棠不过是他的一个侧妃的父亲,他还有很多牌,失去刘济棠不至于一败涂地。而贪腐之事,他还可以说自己不知情,只是侧妃之前收了娘家的一些东西,那也不能说违法,那些操作外人不知,确实是侧妃收的。而父皇总不会要追查他府中来要他的命,但是惹父皇所厌是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