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列无暇
秦凝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不说话。
赵进明就又举手投降了:“好好好,我不问了,我买!不过,囡,你再给我说说,那我买啥样的?”
秦凝靠在门边,悠闲的说:
“贵的,独立的,大的,要么靠近南京路那种热闹地方的,要么靠近以前法租界那种幽静地方的,就按着我说的这几点,去买!
如果有人卖的话,你买几套我不管,但最少要帮我找两套,你可给我记着,要是像马斯南路那种地方的房子,有人卖的话,我要,多少钱都买。”
赵进明把嘴张成O型,眼珠子转了转,立刻说:“就上回买你酒的洋婆子住的地方?”
“嗯。”
这下,赵进明眼睛大亮了:
“那种地方……是不错哦!要是我在那儿买了个屋子,我就能和花妹妹去住住了,这样,沪上人也不会说我乡下人了!行!那我明天送了节约领就去打听!对了,还有你说的黄金……那个,黄金,能比钱好?”
“能。”
“真的?这……为什么呀?”
“说了你也不懂。”
“你说说呗!”
“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
“哎唷你这个丫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听你的!”
赵进明一拍大腿,站起来就要准备拿节约领走人。
秦凝反倒叫住他:“哎,买黄金的事,你先打听打听,回头跟我说一声。”
赵进明转头看她,了然的说:“帮你也买点是吧?”
“嗯。但你先去打听房子的事。”
“知道啦,你一说那种洋婆子住的地方,我就想去找找了。”
赵进明欢喜的拿了货走了。
秦凝就把秦阿南从东边叫过来,把赵进明拿来的货款,开始教秦阿南记账,对账。
秦阿南看着秦凝信封里的钱,担忧的说:“囡,你说,这么多钱,生产队里不会割资本主义尾巴吧?”
秦凝说:“不会。但别让人知道就是了。明天梁阿妹来交货,你跟她说一声,这些日子多亏她照应你,可以不出工,也没人说闲话,改天队长娘子要是也想做手工活,可以让梁阿妹带来,别人都不行。”
“哎!”
秦阿南立刻眉开眼笑。
现在,已经拉拢了会计娘子、妇女队长这两个在生产队里最能说会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只要再拉拢上了队长娘子,那不管秦阿南家吃肉还是吃饭,旁人就算嫉妒,也只好看着干瞪眼。
秦凝教着秦阿南记好帐,就抽出五十块给她,说:
“这个是你的工资,你要告诉良保叔知道的。回头要是良保叔赶集去,也让他买点东西给自己,给春燕什么的,不要太苛刻太节俭了。”
秦阿南不拿,说:
“上个星期不是刚给过吗?这个钱你收着,你良保叔也说让你收着,我们现在吃的好,穿的好,都是托你的福,还要钱做什么?”
“一码归一码,这个是你给几个妇女发货、理货、记账的工资,别的钱,我们还要扣除成本什么的,到时候另外算,不讲什么托福不托福的事,干了活,就要给工资。良保叔那儿,你也是这么跟他说就是了。”
秦阿南抬眼看看东灶间,小声说:
“可是,囡啊,我是希望你留着自己用。我现在不出工,帮帮你不是应该的吗?毕竟咱们家……呃,你看,以后你嫁人,春燕嫁人,都是事。你自己的本事,你赚了钱就自己拿着,要是给了我,以后我和你良保叔,还要负担春燕的,就说不清了。
你良保叔是个老实的,偷偷和我说,多亏了到我们这边来,他已经把他们那边生产队的债都还清了,现在他一年的工分钱,都够我们三个花的了,你还常常的买菜啊肉回来,还给春燕买衣服,省了他多少钱,他很高兴,还不好意思呢!
所以,你赚的钱,你只管留着!你阿山阿姨还教我了呢,我们俩有钱,要小心着些……咳咳咳,我,觉得还是听你阿山阿姨的话好。”
秦凝垂下眼,有点想笑。
秦阿南倒是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还和秦凝称“我们”,不错哦。
但是,一家人,也忌讳相互算计,且许良保也确实很顾着这个家,值得一帮。
秦凝就说:
“姆妈,良保叔能这么顾着你,也顾着我,就是个顾家的。那你现在不出工,不赚工分,等以后小弟弟或是小妹妹生了,你还要顾着孩子,让良保叔一个人扛这头家,也是不容易的。
我们现在做这个活,也不是一天两天,是很长久的,所以,不能总是以帮帮忙来说。你拿工资是应该要的,你就跟良保叔说,这是你赚的工资,是给你们的家的,就是你和良保叔、还有春燕的意思。
等再过一两年,这些事情更顺当了,只要良保叔还是这么顾着这个家,那,这些活就全部给你们,你们赚这个钱。”
秦阿南呆了半天,说:“这,这么大的事,这么赚钱的事,你以后要给我们……我是说,你良保叔和我?”
秦凝笑得想摇头,这么一个小事情,在秦阿南眼里,已经是了不得了。
“嗯。我不是还有画画什么的事情嘛,我画画已经很忙很花心思了,所以不能什么都揽在手里,这个事情你们能学会,以后就给你们做,要不然,就得给赵进明家了。所以你要好好的学。”
秦阿南一听,如果她不要,就要给赵进明家,倒是不舍得的,便抿抿嘴应下了:
“呃,这样啊……那,我要跟你良保叔说吗?”
“可以说。毕竟等再过几个月,你生了孩子,这些活还要让他和春燕帮忙呢!”
“哎,好,那我今晚就和你良保叔说,他一准高兴坏了。”
“嗯,但不是现在就给你们啊,要等你们把怎么算账,怎么买原料,怎么做,全部明白以后啊!”
“好,囡,我懂得了,你就是一心挂着我们就是了,你要是真的把这个赚钱的事给了我和你良保叔做,那以后你结婚,就让你良保叔给你出嫁妆!”
秦阿南大力点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却给秦凝来最后这么一句,秦凝无力的对她翻个白眼:
“姆妈,你……你可以回你那么去了,我也要歇了啊!”
秦阿南可不走,捧住肚子,把头靠近了秦凝笑:
“囡,你阿姨上次来的信,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下次屹峰回来,她要叫屹峰带样东西你,带什么东西给你呀?”
秦凝垂下眼,不说话了。
这些日子,成屹峰倒真是很少写信,自从上次那封像报平安的信之后,就写了一封,说的也不过是和那一封类似的话,但信里,夹了一张树叶,一边红一边绿的枫树叶。
他说:“这棵树,就在我驻地的附近,我看了它许久。春天,它是嫩绿的,像吹响生命的号角;夏天,它是枝繁叶茂的,傲视群树;
秋天,它红叶尽染,如盛装起舞;就是冬天,也有千万条晶莹剔透的冰凌倒挂于树下,在阳光的照射下闪亮。
我看着它,我就觉得自己看着你,你和它一样,每一次见都是那么的美,我现在守着它,以后,我想守着你,看你一年又一年,都是这么美。”
秦凝依然没有回,只是,信摊在空间的小桌子上,只要她进去,便会看见,每天都会看见。
倒是任阿山,让女儿执笔,常常的写信来,问候任贵均,问候秦阿南,说一些她那边的家事,更多的是说成屹峰。
说成屹峰很少回来,冬天,成屹峰在工作的地方,不能回家,那边交通很不便利,是冰雪期,生活很艰苦,那信的字里行间,都是忧心。
除此以外,任阿山就是絮叨自己的心境,希望能早点回老家之类的话,上一次,就多说了一句,什么希望成屹峰可以早点成家,如果成屹峰今年能回来的话,她有样东西要给秦凝,希望秦凝能收下。
秦阿南对别的事没在意,对这一句倒是耿耿于怀的,隔三岔五的念叨一下。
秦凝每次都不说话。
第296章 娶不到老婆,你要负责
秦阿南见这次提了那句话,女儿依然不说话,她很无奈。
她的脑袋瓜,可实在猜不透女儿的心事,只好每次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今日也一样。
秦阿南就说:
“唉,你这孩子,就是这么执拗!算了,我也不说了,你有主意的很,就是不肯替我和你阿姨想一想,我也是和阿姨一样,盼着你能早点成家,早点有个人陪着你,那我心里就踏实了。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唉,那我过去了啊!”
秦阿南以为秦凝不高兴了,小心的看看秦凝的脸色,回了东边去。
农村的夜,很快就安静了。
秦凝坐在空间的月亮河边,抬指弹了一曲又一曲的《高山流水》
第一遍时,心尚乱,自己都知道错了好几处。
第二遍时,第一段就是云雾缭绕,自己的心都是飘忽不定的。
第三遍时,总算能静下来,听到自己筝声里的行云流水,且扬扬悠悠。
直至第四遍,终于,能觉得自己的心境,轻舟已过,势就倘佯。
她这才起身,回了竹屋。
只是,再看到桌上的信,她自己都知道的,那几遍古筝是白弹了。
那片半红半绿的枫树叶,像是一颗半红半绿的心,只是摆在那里,就是她的烦忧。
秦凝捻起它,看了看,轻轻的放下,叹了一声:“真是个麻烦精!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一日便是这么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傍晚,秦凝下班的时候,还是绕道去了一趟项舅舅家。
虽说秦凝不是和赵进明那样,光想着别影响了节约领的活,但是这吵归吵,可别真搞出人命来,那就大件事了,得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项舅舅家的院墙门,依然像快要倒了似的,但一进去,却一派忙碌和生机盎然。
大表哥项介梁和四表姐项月英趴在缝纫机上,头也不抬的干活,只听着缝纫机声响连绵不断。
大表嫂白小荷和大表姐项月花在一张桌子上理布匹,铺了一层又一层,每铺一层都要拿尺子拍平,然后才能裁剪。
小表弟项介栋坐在门口,垂着头,拿一把小剪子,细细的给做好的节约领上剪掉线头。
秦凝这么大个人进来,一家子都没有看见。
秦凝按了按自行车铃,几个人才一起抬头,便是一声欢呼:“妹妹/姐姐来了!”
尤其是项月英,一下子从缝纫机上站起来:“小凝妹妹,你可来了!昨天你契爹把布拿来了,我们正赶紧裁出来呢!”
这么一大家子人,看起来每个都在干活,但最主要的劳力是项月英,其他几个人,不是常常生病,就是像大表姐那样,是不会踩缝纫机的。
从宝生那里学会怎么裁剪和怎么做的也是项月英,平时秦凝要交待工作,也是找项月英的。
秦凝便笑着点点头,停好了车,和几个表哥表姐打了招呼,说:“我知道的。按着我给你的数目做下去就行。”
项介梁就喊白小荷:“哎,给妹妹倒杯水啊!”
白小荷刚应了声“好”,项月英说:“嫂子,我去吧,我和小凝妹妹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