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 第44章

作者:十四夜 标签: 穿越重生

第58章 怜取苍生千载泪

  圣武二十六年春节将至,礼部官员早已拟了仪礼典章上奏天听,往年春节大正宫内外是必有一番大热闹的,今年天帝却将礼部洋洋洒洒的奏章留中,颁下了一道谕旨:赈济司长吏赈灾不力,特革职查办。着清平郡主暂领赈济司,太医令宋德方、太医何儒义辅之,赴平隶灾区,赈灾济民。

  紧接着一道旨意:四皇子夜天凌加京隶观察使衔,着统调兵马,巡查、封禁京隶两地,同赈济司全权处理灾疫事宜,平隶地方官员一律从其调遣。

  两日后黄昏时,便又有了第三道旨意:着七皇子夜天湛加侍御史、殿阁学士衔,领礼部筹划新年大礼诸事宜。

  此时卿尘和夜天凌已赴平隶,一出京,玄甲军便驻扎城门,自京郊始设卡封关,在疫区和非疫区拉开了一道严密的防线。

  玄甲军治军之严名副其实,带来的军士无一像之前赈济司,不是惧怕瘟疫先开了小差便是收受贿赂私自放行,人人恪守严令军纪无情,如铜墙铁壁般迅速驻防各处。

  冥衣楼早依卿尘之令将牧原堂扩出几家分堂,施医布药赈济灾民,着实匡助了不少百姓,很快成了京隶一带有名的善堂。卿尘为方便起见,出行便换了男装,京郊百姓也有曾去牧原堂看病的,认出她来,奔走相告,相传来了牧原堂妙手回春的大夫,病疫便有救了。

  卿尘他们且停且走,一路下来,直到平隶,见城中几乎户户悬挂白幡,家家有丧,有的甚至合家不治,倒死路边者更不计其数。四周郡县亦多有波及,人人自危。

  时值已近新春,平隶却一片悲怨冲天,惨绝人寰。死的死了,逃的逃了,剩下的人心惶惶不见天日。卿尘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天翻地覆的震动,恨不得立刻能将这瘟疫驱散干净,还百姓以平安,还天地以宁和。

  深冬清晨,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冷冷清清静如鬼域。长风吹起漫天冥纸飘飞,隐隐还杂了哭声,更添几分凄惶。平隶郡府后堂,宋德方只睡了几个时辰便早早起了,几夜辛熬,一把老骨头几乎要吃不消。到了前堂,却见夜天凌的近卫统领卫长征候在那儿,招呼道:“卫统领早起啊。”

  卫长征笑道:“宋太医早,我们是随四殿下这些年征战惯了,您倒该多歇会儿才是。”

  宋德方道:“人老觉便少了,殿下起了?”

  卫长征道:“殿下和郡主已出府去了,郡主要我将这几个方子交给您试试。”

  宋德方接过他递来的方子,凝神看了看,几日下来,清平郡主拟定了预防护理措施逐步推开,这疫病似乎见遏制的势头,想必凌王和郡主又是亲自出去巡访。只愁在那神兽之血毕竟有限,每日救不成几人。他也不敢耽搁,立时便往药房去试药。

  此时夜天凌和卿尘方出了一户人家,身后几队侍卫全副武装,抬着数副白布覆盖着的担架。这家竟是无一幸免,老少五口皆尽亡于瘟疫,连收尸送葬的人都无处去寻。

  夜天凌见卿尘看着前方出神,担心她身子吃不消,低声问道:“可是累了?”

  卿尘一笑:“还好,这是最后几家了吧。”

  夜天凌点点头:“城里已走遍了,城郊那边想必也差不多了。”这几日他们俩人亲自巡访全城,卿尘沿户收诊病患,安抚百姓,推行防范之法,亦劝说幸存之人将亡故的亲属火化,断绝病源。纵有不愿的,体谅他们亲人葬送之痛,谆谆抚慰劝导,多数人还是遵从了。东郊一片荒地设了火场,每日葬化死者无数,如此已烧了五日。

  卿尘抬头看看夜天凌,见他这几日既要调遣安防,又要操心疫情,眉头便未舒展过。俩人一心扑在这病疫之上,连独处的机会都少有。但只在抬眸转身间能看到彼此,自然安心,一步一动承辅并济,配合的天衣无缝,行事便也事半功倍。只觉此生从未如此舒畅,愁云惨雾的疫区竟也无由多了几分叫人回味之处。

  夜天凌见她看过来,清峻的眼底淡淡一波,晏奚在旁问道:“殿下,今天可还去东郊火场?”

  “去。”夜天凌淡淡道,连烧了五日,但愿今日是最后一次。

  城中到东郊路上,沿途祭拜者哭声震天,登上高台,前方熊熊火起,吞噬了无数消亡的灵魂。晏奚已看了几日,仍难受这惨象,忍不住扭开头躲避。所有人都垂首闭目,不忍相看,但却掩不住耳边未亡人凄惨嚎哭。

  高台顶处,夜天凌面无表情负手而立,冷冷望着前方一片狰狞烈焰,冲天热浪仍化不了眼底冰寒,看起来好像对这地狱火场无动于衷。卿尘静静站在他身边,热气将掩面的白纱逼的不住晃动,只一双清丽的眸子露在外面,翦翦秋水映着火焰妖冶般的浓烈,天地万物在烈焰上空扭曲升腾,直冲云霄。她不躲不闪的直视着眼前死亡挣扎,像是要印刻在心底,永远记住。

  这一刻,似乎剥离了“宁文清”这颗心,亦忘记了“凤卿尘”此人,有种难以言述的心情滋生在心底亦步亦趋包容了整个她。几日的烈火仿佛令她脱胎换骨,那些往日看不到的世界在面前缓缓的铺展开来,仿若涅磐重生。

  城中幸存的僧人自行聚集,为死者念诵着往生咒,佛音里带来些许平定,卿尘侧头听了会儿,低声道:“四哥,我们该早来的。”

  夜天凌削薄嘴角一凌:“现在也不迟。”

  许是苍天有好生之德,不过十日后,天帝接到奏报,清平郡主自剧毒番木鳖中炼取药液,配以大黄、防风、青黛、桔梗及少量的太白乌头等草药,合制而成一味“苦若丸”,对京隶两地瘟疫极其有效,已活人无数。天帝当即再拨了二十万两赈灾款,自各地调集药材赶制此药,一时间药行之内闻风价涨。

  牧原堂早在卿尘的授意下囤积了大量药材粮食,朝廷的银子一到,便转手买进卖出,当即便多了二十余万的进项。一边彻底解了冥衣楼燃眉之急,一边再购药过来,按方子配制了“苦若丸”广为发放。收留在牧原堂的病人日渐减少,伊歌城外城已开禁通行,平隶也慢慢趋于平静,只是民生经济元气大伤,不是一时能恢复。

  疫后赈灾,天帝免平隶地区一年赋税,开仓放粮。

  在平隶又待了近一个月,眼见四方安定下来,一行人便定了腊月二十二回京述职交差,只因再几日便是新年了。

  车驾离开平隶县衙时,平隶百姓空城而出,跪街相送者比肩接踵,多有人随在车后步行十余里方归。卿尘透过车窗布帘,望着追随在后不舍相送的百姓,感慨万分,突然觉得自己已是真正活在了这里,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强烈。

  平隶东郊隆起一座“万人冢”,冢前立两丈高白石碑,撰碑文以记圣武二十五年大疫。同年,城中百姓聚资修“凭春祠”,祠内供奉白衣踏莲的女子神像,世代为医者尊。

第59章 我笑他人看不穿

  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的多些,往往清晨一睁开眼睛,便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象,银装素裹中夹杂着喜气洋洋,叫人从心底里舒坦。

  因入年关,各州各府的奏报里都挑好的说,倒真是四海升平的气象。成片的恭贺之词看的卿尘目不暇接,只觉得要泛滥,反而天帝倒是心情甚好,或者人上了年纪,便当真喜欢听些喜庆的话。

  连着新春庆典,是天帝在位间第二次册后大典。

  贵妃殷氏系出名门,才德兼备,数年来佐理后宫,足孚众望,天帝降旨晋封为皇后,母仪天下。旨意是卿尘拟的,礼部接了旨后,即刻着手准备皇后金册宝玺,夜氏皇族象征着皇后身份的金丝晶也送到了殷贵妃宫中。卿尘百无奈何的看着那金丝晶,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天帝看了礼部呈上册后大典折子,对卿尘道:“传朕旨意,就照礼部拟的办,此次大典便由太子主持。”又顿了顿:“孙仕安,去东宫看看太子身子可大好了,今年天坛冬祭要他代朕祭祀。”太子迁回东宫后便一直称病,已有数日未朝,天帝虽知这病也未必便是真病,但却一概不究,只每日遣御医请脉看问。

  卿尘低头飞文走墨,隐隐从天帝话里听出些意思。近日来封赏册后,天帝对夜天湛母子可谓圣恩眷隆,太子之事如今尚未有个明确处置,难免便有人猜测此或是湛王将入主东宫的先兆。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四季祭祀历来都是由天子亲行,天帝命太子代皇帝祭天,无疑是昭告天下,储位牢不可动。

  二月初一的册后大典上,紫袍玉带的夜天灏,比先前多了几分清瘦,眉眼间却仍是风俊高洁,气度华然令人不敢逼视。一日下来遵礼守制,近乎完美的执掌着大典进程。天帝唇间一抹满意的微笑,是因这个长子酗闹过后终于恢复了正常,几乎忽略了身边刚刚册立的殷皇后。

  卿尘站在天帝身边,总觉得夜天灏的平静下隐藏些着叫人不安的东西。整个人站在众星捧月的群臣中间,他似乎却脱离了这雕龙绘凤的太和殿,随时会步入另一个空间,飘然而去。这种感觉是如此清晰,清晰的几乎可以伸手便触摸到他深深掩埋的哀伤,然而能看到的却只是他白皙俊面上高贵的笑意,叫人一时困惑无比。

  深夜的东宫正殿,夜天灏唇角含着一丝微笑,目送与他一母同胞的三弟和九弟消失在宫门处,长长白雪覆盖的甬道上,留下了深深浅浅清晰可辨的脚印,一直蜿蜒到了黑暗深处。

  很久很久的安静后,他一仰头,将一杯琼浆倒入嘴中,继而放声大笑,似乎发现了世上最有趣的事情,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吓得身边内侍急忙上前扶住:“殿下……”

  “滚!”夜天灏突然怒道:“统统出去!”原本文雅如玉的脸上因为酒意显出几分粗暴,一只嵌玉金杯“咣当”摔在地上,伴随着数只白玉瓷碟碎落,刺耳声音在大殿里空荡荡的回响。

  “如今父皇封了殷皇后,怕是早将母后忘了……”

  “殷皇后和七哥如今深受荣宠,殿下难道就不担心……”

  “我们三人一母所生,自会全力扶助殿下……”

  “殿下莫要犹豫,若看得他们坐大,便无法收拾了……”

  “殿下,迟恐生变……”

  “殿下……”

  “殿下……”

  “殿下……”

  “给我住口!”夜天灏狂喝一声,不可笑吗?这就是自己的亲生兄弟,刚刚害了鸾飞,一步步谋夺储君之位的兄弟。都疯了,从数年前看着父皇的所作所为,到今日兄弟明枪暗箭,身边所有的人,都疯了……

  不知何处的冷风穿入高堂大殿,撩起宫帷长幔,整个天地仿佛在眼前被人扭曲,大正宫中高高在上金碧辉煌的那张龙椅,驱使着所有人为之疯魔。

  夜天灏大笑不止,忍不住呛咳,却被人颤抖着扑上来抱住:“殿下……殿下你醒醒!”

  这娇声泪雨,他分辨着看去,却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太子妃卫氏。

  太子妃已被太子吓得手足无措,只是唤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来人呢!快宣御医!”

  夜天灏一把将她拽到眼前,一边笑一边道:“回去告诉卫相,他找错人了,我不稀罕!叫他速速将女儿另嫁别人吧!”还有每日伺候在身边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争夺那龙椅的筹码?亦步亦趋的环绕在自己身边,就连鸾飞也是一样。

  太子妃被他伸手推开跌倒一旁,哭道:“殿下,你……你在说什么?”

  夜天灏眼底映着殿中明晃晃的烛火,清澈的如同山泉泠洌:“从今日起再没有东宫太子,也没有太子妃。”他在四周寻找片刻,抓起幕帷后长案上的纸笔,龙飞凤舞写下一纸休书丢到太子妃面前:“你自由了,快走,快走!”说罢长笑着往大殿深处而去。

  太子妃妆容凌乱的坐在那里,怔怔看着夜天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白纸黑字的休书缓缓的落在眼前,被寒风吹的反复几下,又远远飘走了。不知坐了多久,泪痕已干,她终于扶着身边长案站起来,将发际钗鐶理好,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走向大门。

  宫门洞开,惨白雪地阴森一片,一阵刺骨的长风呼啸而入,吹得金帷乱舞,层叠明亮的烛火禁不起寒风吹,纷纷熄灭,华丽的东宫完全陷入了黑色的深渊。

  半个时辰后,伺候太子妃的小侍女端着参汤送到寝宫,只见梁上白绫长挂,太子妃一身素白宫装悬在半空,早已香消玉殒。

  小侍女吓得惊恐大叫,参汤摔落满地,转身往外跑去:“救命!太子……太子妃……”却骇然发现,寝宫深处点点燃起妖烈的火焰,整个东宫浓烟滚滚而上,火借风势,沿琼楼玉宇迅速攀升,贪婪吞噬着人间富丽堂皇的美梦。

  寝宫正中,太子白衣玉冠,手持一盏燃烧的长烛,笑着站在明烟烈火间,清澈眸中染满了冲天长焰,那里是属于死亡的平静和,满足。

第60章 径须一醉轻王侯

  刑部尚书吴起钧自致远殿退出来,天光未明,入眼尚是一片冷冽的黛青色,带着深冬彻骨严寒,然而他却已汗透衣衫,站在阶前稳了稳心神,这才慢慢往宫外走去。

  东宫前夜走水,大火险些烧至大正宫,幸亏扑救的及时,只是好端端的东宫却已化做一片焦墟。侍卫们拼死救护了太子出来,然太子妃却惨死火场,提案司奉旨一路查下,竟有宫人说到太子妃死于自尽,这大火亦是太子亲手纵烧的。

  事情非同小可,谁也不敢怠慢,紧接着便报奏了天帝,如今这宫里哪还有点儿新春册后的大喜光景,人人噤若寒蝉,生怕一句话说错,惹祸上身。

  吴起钧尚未出了致远殿,便见几个内廷侍卫同太子往这边来,避到一旁:“臣吴起钧见过殿下。”

  夜天灏神色淡远,朦胧的晨幕下看不甚清晰,只觉得他似乎立定微微笑了笑:“吴大人,什么殿下,如今我只是你刑部的待罪之人罢了。”

  吴起钧额头渗出汗来,忙道:“殿下言重,臣岂敢。”

  夜天灏哈哈一笑,径直往宣室里去了。

  卿尘和孙仕安默不作声的站在天帝身侧,一天一夜未睡,谁也不觉困意。

  自吴起钧出去后,天帝面色阴郁,一句话也不说的看着那奏报东宫失火的条陈。太子供认不讳亲手纵火,将太子妃的自尽也揽到自己头上。不是第一日侍奉天帝,俩人都知道,天帝此时是怒极了,心里想必也伤透了,反静了下来。

  金猊火炉中虽点的红旺,温暖如春的西宣室却弥漫着叫人窒息的冰冷和死寂,直到太子进来跪在地上,天帝都没抬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手中的条陈合起,点头道:“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竟杀人放火也学会了,朕的好儿子。”

  夜天灏深深叩首,将象征着储君身份的白玉冠除下,放在面前青石地上:“请父皇成全儿臣。”

  天帝冷冷的看着那顶白玉冠:“成全你什么?做下这样的事,拖出午门去斩了吗?!”

  夜天灏淡淡一笑:“多谢父皇。”

  “你!”天帝猛的站起来,手指太子,身子气得哆嗦,头上袭来晕眩,竟一晃险些摔倒。

  卿尘和孙仕安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搀扶:“皇上!”

  两人扶着天帝坐下,卿尘知道是急怒攻心,劝道:“皇上请息怒,保重龙体。”

  孙仕安小心翼翼问道:“皇上,要不要传御医看看?”天帝缓了缓,伤心的摇头。

  夜天灏跪在那里,双手紧握成拳,一瞬间眼里掩饰不了关切,见天帝无恙,淡淡一松,又恢复了那漠然的冷淡。

  天帝抚额坐在软榻上,语气中尽是失望:“朕这么多年来,在你身上化了多少心血,竟换来你今天这样!”

  夜天灏神情哀切:“是儿臣的罪,若不是因为儿臣这个储君,衍昭和衍暄两位皇兄或许便不会死,这储君之位,本就应该是他们的。”

  当年天帝的兄长仁宗皇帝病故,其长子衍昭年方十岁,次子衍暄尚在襁褓之中。太后因幼主当国,恐生政乱,同凤衍、卫宗平等辅政大臣力保当今天帝即位登基,封仁宗长子夜衍昭为储君。但没过几年,夜衍昭自尽,夜衍暄病故,储君之位才落在了夜天灏身上。

  天帝缓缓的站起来:“你说什么!”

  夜天灏再叩了个头:“圣武十年,衍昭皇兄平定西番羌族叛乱回京,属下诸将却连遭贬斥,自己也去了卫将军衔,空有一个储君的名位。衍昭皇兄一向心高气傲,哪受得了如此折辱?衍暄皇兄和儿臣年龄相当,一向身体康健,圣武十五年澄明殿秋宴,好端端的回去便暴病身亡。还有三皇叔……”

  “够了!”他还要说,天帝挥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用力之大连自己都踉跄一旁。

  夜天灏嘴角立刻溢出一缕殷红的鲜血,天帝看着跪在身前的儿子:“你当真,枉费朕一番苦心。”

  鲜红的血迹沿夜天灏白玉般的脸流下,滴滴溅至青石地上,嘴角轻蔑凄苦,笑的刺目惊心:“儿臣谢父皇一片苦心。”

  天帝已气得面色青白,被孙仕安搀着,怒喝道:“出去,你给朕出去!”

  卿尘和孙仕安对视一眼,忙上前扶夜天灏:“殿下先回去吧。”夜天灏凝视日见苍老的父皇,深深拜了三拜,默默起身毫不留恋的离开此处。

  卿尘随着送到外面,低声道:“殿下同皇上毕竟是父子,何苦如此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