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 第142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穿越重生

  许倩又叹了口气,垂头看了看手中佩刀,想了下才道:“哥哥从小就教导我要保家卫国、惩恶扬善,我自问若是有恶人挡在跟前,这把刀自然可以毫不滞涩的砍下去;但若是邢秀才之流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她实在下不去手,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做出此等卑劣行径。

  晏骄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了,多想无益,还是抓紧时间破案要紧。”

  许倩重重点了点头,沉默片刻,突然扬起脸,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晏姐姐,我想明白了,我果然是想跟着你的。我虽无过人之处,但幸悍不畏死,今日便以此家传佩刀起誓,日后跟着大人鞍前马后,必不堕许家之名!”

  她虽是个女儿身,却也不想白白辜负此生,既不能上阵杀敌报国,若能助人惩恶扬善,还个清白人间,也算全了志向!

  晏骄听她对自己的称呼从“晏姐姐”变为后面的“大人”,眼中迟疑尽去,满是坚定,便知这小姑娘是下定了决心,不由心头巨震,突然有种沉甸甸的使命感。

  “好,我应了。”

  此时早已过了晚饭的点,不过王知县依旧操办了一桌十分丰盛的饭菜。

  正中一大盆红褐糟鱼,周围摆着一圈儿不知什么根茎类配菜,闻着味道怪怪的,吃起来却咸酸软糯,令人拍案叫绝。

  又有一道蒸鸡,虽无特别之处,但狠下了火候,蒸的骨酥肉烂,吃的时候略蘸一点调好的酱汁,也十分下饭。

  众人见了饭菜,哪里还急的方才肠胃之中的翻江倒海,早已迫不及待的洗了手,坐下大快朵颐起来。一时风卷残云,各自吃的头也不抬,饭桌上只闻得碗筷磕碰之声。

  待吃到六分饱,众人这才勉强放慢速度,也有心思说些案情了。

  阿苗早就忍不住想问了,“师父,既然屋子里少了首饰匣子,是不是凶手是谋财害命?或是旁的什么缘故,一时激情杀人,顺手拿走的?”

  “不会是激情杀人,”晏骄又狠狠扒了一口米饭,喝了一口菜粥才道,“虽没验尸,但我略略看过那伤口,边缘整齐,哪怕凶手力气再大,出手再快,若非极端锋利的凶器也是不成的。且不说寻常人家的道具断不会那样锋利,而且方才衙役也看过,厨房中并未有刀具遗失。”、

  “大人的意思是凶手有备而来?”许倩接道。

  “对。”晏骄缓缓吐出一口气,“或许他从敲门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要杀人。”

  下手如此狠辣……

  许倩的适应力显然超出了晏骄的想象,饭后她主动与小六小八等人交流,勇敢的接过了站岗的任务。

  类似打下手的活儿阿苗已经做过许多次,十分驾轻就熟,看着比云富县衙的正经仵作都麻利几分。

  邢秀才的验尸倒罢了,并无太多额外发现,但老太太的颅骨被锯开之后,晏骄却有了新发现。

  她以眼神示意阿苗,后者略显迟疑的说:“这是,呃,冲击伤?多见”

  她还没说完,就见晏骄已经微微摇头,更正道:“对冲伤,比较常见于摔倒,两者的区别你还得加深一下。”

  阿苗怏怏的哦了一声,拼命瞪大了眼睛去看,又飞快的在随身小本上记下几笔。

  晏骄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因为这个年间并没有专供解剖用的尸体,而且需要开颅的案子也不够多,阿苗刚接触这行没多久,弄错也在情理之中。

  做完笔记之后,阿苗又小声问道:“那师父,这说明什么?死者是摔倒的?”

  晏骄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比划了下,“结合她当时所处的位置和伤口位置,很有可能是凶手杀死邢秀才时,她正坐在梳妆台边,听见动静后起身查看,而这时凶手已经冲过来,正好几刀戳在她腰侧,再顺势将人狠狠向后按倒,故而造成这处对冲伤。”

  她又指着其中一个位置道:“颅底这个位置其实是很脆弱的,如此强烈的对冲伤直接造成它的骨折,更证明凶手施加的力气是很恐怖的。就算没有腰部那几刀,老太太很可能也活不成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云富县衙的仵作更是双眼发亮,如获至宝。

  之后,晏骄又将死者腹部切开,细细丈量了伤口宽窄、深浅,最后得出结论:

  “凶手所用凶器应该是一种约两寸半宽、一掌长的单刃利器,刀体很薄,约一分,极其锋利。”

  她一边说着结论,一边就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这种刀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也不知是太累了,以至于脑子转不动了还是怎的,话到嘴边却死活说不出来了。

  就听云富县衙的仵作小声出言道:“大人,卑职,卑职倒觉得有些像屠宰铺子里的剔骨刀。”

  晏骄眼前一亮,顺手将小本子推过去,“你且将剔骨刀的模样画下来我瞧瞧。”

  那仵作果然细细画了,又略带忐忑的推回去,“铁器管理严格,出入都有记录,若真能确定是剔骨刀,来源就不难查了。”

  口头描述比较抽象,现在仵作一画,晏骄立刻就把两者对上了,“正是这个了!”

  几个人齐齐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今日以来最欣喜的笑。

  确定凶器简直太重要了,尤其是这种特征明显的,无疑将案件进展狠狠往前推了一大步!

  验尸结束时,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众人俱都筋疲力尽,眉眼缠涩口舌僵硬,连相互告别的话都说不出,昏头昏脑回到各自房间,草草梳洗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晏骄照例是被一阵饭香熏醒的。

  其实昨晚加班之后她就又饿了,奈何睡觉大过天,饿魔在睡魔面前明显兵败如山倒……

  众人正在吃饭时,王知县就一脸兴奋的跑来,迫不及待的跟她分享手下的新发现。

  “大人,下官今日一大早便又派人去看了现场,原来昨日人多杂乱,光线又昏暗,我们竟都没发现那床另有机关,当真是别有洞天呐!西北角靠墙角落那处可以打开,内部墙体有几块砖的位置是空的,只是凶手似乎不知其中窍门,便以烛台硬戳硬撬……里头该是有个匣子的,此时不见了,角落里却还散落着两枚银锞子!”

  说着,便抖开手中紧紧攥着的小布包,里头果然是两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银莲子。

  “不仅如此,”他见晏骄面露赞许之色,不由得越发亢奋起来,也顾不上打扰了对方吃饭,只是滔滔不绝的说道,“下官已命人去外头各处店铺搜寻类似锞子下落,若凶手花出,必然逃不出大人您的手掌心!”

  晏骄闻言失笑,“这是你的功劳,却不是我的掌心。”

  “一样的,一样的。”突然有了这意外发现,王知县自然无限欢喜,更加不在意这些了。

第121章

  众人吃过饭便急匆匆去开会, 两边都提供了自己的新发现。

  王知县的人已经派出去一批打探邢秀才夫妇的人际关系,另一批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就重返现场, 意外发现了那个被盗空的暗格。

  为防止凶手逃出城, 他立刻赶在城门开启之前下达命令, 严格盘查所有出城人员的包裹,不过暂时还没有结果。

  “另外, 下官也在各处当铺、银楼等地打了招呼,”王知县道, “若有人将首饰拿去抵押、变卖或是熔铸,下官第一时间便能得到消息。”

  而晏骄经过一晚上的斟酌,正要将自己的结论理顺后系统的说一遍,结果习惯性一抬手却摸了个空。

  唉, 忘了这不是峻宁府衙, 没有翻转大石板可供交流使用。

  “我来说说自己的结论。”

  “凶手应该是个很年轻强壮的大男孩儿,穿约八分二左右的鞋子。他与两名死者关系极度亲密,甚至出于某种原因直接知道对方藏匿财物的地点, 所以直接杀人灭口后直奔主题,省去翻找的步骤。”

  “凶手性情残忍自不必说,力气很大, 手持剔骨刀,这个刀子的来源今天我们可以着重查一下, 看屠宰相关行业的人有无作案可能。”

  这年头官府对铁器管理严苛,哪怕去打一口锅都得登记,更何况是这种极具杀伤力的专业刀具, 很容易就能查清来源和走向。

  王知县点头应下,当场就派了个对这方面了如指掌的衙役出去。

  “我还有一个想法,”晏骄放下本子,略斟酌了下言语道,“在查访死者人际关系的时候,我觉得可以着重找那些家庭不是那么和睦,存在比较突出矛盾的,或者是长辈不怎么管孩子的。”

  王知县能将本县治理的不错,自然不是傻子,听了这话便连连点头,“大人说的极是,寻常人家哪里会放任一个孩子深夜外出?”

  单纯看他的罪行吧,也不像个正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因案件悬而未决,众人谁也无法真正放松,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有一根筋在绷着。

  晏骄实在等的心焦,非得找点什么事情分散下注意力不可,便找了小六来,“你帮我鸽一下老庞呗。”

  现在小六对她的要求已经很低了:只要不吃鸽子,怎么都成。

  晏骄取了一张纸,愁眉苦脸想了大半天,也只写了三个字:想你了。

  可等看着小六纸条装到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之后,她又后悔了:这也忒不文雅了。

  “先别飞!”晏骄连忙喊道,“鸽子给我。哎不是卧槽你跑什么?把鸽子上的纸条给我,我要重写!”

  小六满眼警惕的把纸条递过来,晏骄十分无奈的接了,又苦口婆心道:“六儿啊,六爷,咱们好歹也是同一阵线的战友了,你对我老这么缺乏信任可不成!得改。”

  小六的回答十分冷酷,“改不了了。”

  晏骄张了张嘴,就有点想揍人。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可是个几根手指耍寸劲就能打断肋骨击穿心脏的狠角色啊……于是马上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六爷这样挺好的。”

  小六:“……”

  这是查案子查傻了吧?

  晏骄斟酌再三,重新写了个比较装逼且文雅的:“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鸽子放出去之后,她手搭凉棚看着肥肥的白鸟扑闪着翅膀远去的影子,鬼使神差的矫情道:“这飞走何止是鸽子啊,还有我满满的繁愁琐绪。”

  嫌疑人怎么还他娘的没抓到!

  小六和小八:“……呕!”

  剔骨刀的来源很快找到了,而且是失主自己跑来报案的。

  “昨儿还在的,才刚要开张了才发现刀子没了,俺吓了一大跳,忙先关了店面,赶紧过来报失。”

  失主是个四十来岁的肉铺老板,为人耿直憨厚,一看丢了刀子,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被牵连到什么冲突中去,买卖都顾不得做了。

  这可不是刀具横飞的年代,每一件铁器都是打了标签的,年底官府要根据各处铁匠铺子的账目一一核对,若无故丢失又不曾去官府报备,失主本人就要被判处一年劳役。

  王知县叫人记下,又问他家中有什么人。

  因时间短,邢秀才夫妇被杀一案还没传开,肉铺老板虽然疑惑县太爷为何问这样的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城中租金甚贵,浑家并两个女儿和俺老爹老娘还都住在城外,俺自己在这里操持肉铺,夜里便与伙计们宿在后头大通铺上,半个月家去一趟看看。”

  没有儿子,王知县看了看晏骄,又问他肉铺中有几名伙计,姓甚名谁,年纪如何。

  肉铺掌柜一听,隐约觉察到不对,肥大的身躯上渐渐冒出一层油汗,结结巴巴的说:“大,大人,俺什么也没干啊!俺的几个伙计也啥都没干啊!”

  说完,又突然一拍巴掌道:“对了,俺有个伙计还说呢,昨儿看见那叫方沉的小子在肉铺外头鬼鬼祟祟的,当时还以为他是要趁乱偷肉,驱赶了两回,可回头就发现刀子丢了,不是他偷的还能有谁?”

  方沉?

  晏骄疑惑的看向王知县,“那是谁?”

  王知县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还是一个衙役上前提示了。

  “是城内一个泼皮,今年十五。方沉他娘是改嫁的,跟现在的后爹又生了两个儿子,对方沉本就不上心。而方沉脾气暴躁,时常与家人吵闹不休,天长日久的,便与街上泼皮混在一处,日日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被抓过许多次了。”

  另一个衙役也道:“他六七岁上便出来浪荡了,一开始扮做乞丐讨钱,后来渐渐地就直接偷东西甚至是明抢,但凡在那里开铺面的人俱都识得他。只是多念他可怜,且少的又多是些仨瓜俩枣的小玩意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揭过不提。对了,他力气颇大……”

  晏骄忙问道:“对了,他跟邢秀才夫妇关系如何?”

  “邢秀才夫妇二人开的私塾其实更像个善堂,多有如方沉一般无处可去的穷孩子,有好多压根儿不是为了读书来的,只是想找个栖身之所,老两口也不嫌弃,逢年过节还给他们扯布做衣裳穿。”那衙役道,“两人无儿无女,对方沉这种身世可怜的孩子难免多些怜爱,早几年他负气出走时,老两口还曾收留他住过许久呢,拿着跟亲孙子也差不多了。”

  听了这话,众人俱是眼前一亮,王知县当即拍板:“抓方沉!”

  至少目前看来,这个方沉的嫌疑很大。

  虽然都说方沉整日不着家,但毕竟是所知唯一一个他可能出入的固定地点,众人还是先去了那里。、

  去时方沉的亲娘和后爹都在,但两人一听说方沉的名字便脸色大变,直道已经同那孽障没有瓜葛。

  “他是给人杀了还是杀了人?”方沉的娘黑着脸道,“差爷,他已多年不曾来家,你们莫要问了,俺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县城中多是老实本分的百姓,谁家出了这样一个惹是生非的都觉得抬不起头来,对不起左邻右舍,这家人自然巴不得与方沉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