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逐风踏浪
“是啊,就连梦华郡主寄的帖子,也成了迎冬宴。”青莲小心翼翼的把溜红描金的帖子放在姑娘身边的矮桌上。
沈长微不自觉的咬唇,待她反应过来口中已经有了铁锈。
重生之后,沈长微每每做梦都会梦到那个狭小黑暗的房间,结尾总是梦华冰冷锋利的指甲刺入脸颊。
她这时总会惊醒,但就算知道这是梦,一切还没有发生,她还是会跑到妆镜前看自己的脸是不是还有那涌出黑血的疤痕。
沈长微的目光颤了一下,便飞快的从那张帖子上转开。
“姑娘,我们不去好不好?”青莲扯着她的袖子,说的话是她想听,却怕听的。
没有人可以成为她的梦魇。
她不怕的。
沈长微捏了捏青莲肉肉的脸蛋,笑着说:“郡主相邀,怎能不去?况且,再过不久,世子他们也该走了,到时候,她也会走……”
青莲疑惑问道:“姑娘怎么知道?”
“不走难不成留在嘉陵过年吗?”沈长微拿过请帖,指腹在上边轻轻的摩擦。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都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妃了。
这场宴会,还是世子带着她去的呢。
“也是。”
“也是什么?还不去把我那几幅头面拿出来擦擦。”沈长微敲了下她的小脑袋,青莲笑盈盈的说是。
她走后,沈长微才卸下了笑容。
上辈子她戴的可是八宝琉璃簪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九号的更新,实在不好意思!十号的九点准时更。
第7章
这几日母亲看她尤其严,许是因为她应下了郡主的邀,连着好几日,母亲都是长吁短叹,见她也是一副悲苦模样,沈长微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见过母亲这样。
上辈子她才嫁入王府,按理说融入这些贵家夫人的圈子该有婆母领着,但是永南王妃本就不是世子亲母,她确实甚是亲厚有礼,但多年谨小慎微过于本分,以至于她在沈长微面前从不以婆母自居。
是以上辈子,永南王妃只管领着她认门,进去后便是各走各的,沈长微在嘉陵便不是个长袖善舞的,到了那儿,她这个圣上外甥媳妇的身份,更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那时她新婚,兄长还未在京中做官,沈家还未重回京都,母亲只得跋涉从嘉陵上京看她。正巧碰上了清和公主宴请,沈长微想着让母亲也得一份体面,便带她去了。
却不想,她以为的自在,在母亲眼中是她被排挤,孤立的表现。那场宴,沈长微带着母亲早早离席,上了马车后,母亲才拿着帕子不住的抹泪。
沈长微那时揪心极了,现在想来当初自己怎么能那般蠢,沈家还未迁去嘉陵前。母亲参加这种宴会是少吗?
自己难道真的不知旁人奚落,轻视,她这世子妃本就是使了手段,女子主动本就是大忌,山高水远,她那日去淄然居被编排了各种版本,等传入京更是变了味,圣上那般爱重世子,每有宫宴却从不提她。
重活一世,她才发现,自己忽略太多。
“长微,当真不要母亲同你一起去?”刘氏皱着眉道。
沈长微笑着摇了摇头,走过揽住母亲的臂弯,“这回去的都是姑娘家,长辈去了让人多不自在。女儿只当是去吃酒了,况且众目睽睽,这次的事已有世子替我澄清,她梦华郡主就是再蛮横不讲理,还能再砸我一回?就是她想砸,女儿这次有了防备,定躲得远些!”
沈长微不知怎么宽慰,只是尽力不想让母亲多想。刘氏笑得有些牵强,捉着女儿的手,心里像是被重铅块压着。
若她也是出身世家的名门闺秀,夫家没落了也有几分依仗,可自己不过是个商户女子,对夫家没有半分助益不说,母家和妹婿家的生意,还需要照拂一二。
如今除了银钱略能宽松些,也没有什么帮衬。
刘氏突然开口:“一会儿让云霜将城南那个粮油铺子的账本给你送去。”
沈长微有些诧异。“母亲现在给我做什么?”
城南的粮油铺子虽不是母亲陪嫁的铺子里最挣钱的,但却是最重要的一个,只因这个铺子不仅可以贩卖粮油,还有官府许可的卖盐的牌子。
上辈子她嫁给世子,母亲便卖了这铺子,给她在京中置办两间正街的铺面,由此可知,这一个许可卖盐的牌子,有多么火热。
刘氏只得这一个女儿,长微又自小独立不甚与人亲近,自然要为她多加打算。这铺子原本也卖不得官盐,还是沈家辉煌时,她留了个心眼,弄了这块牌子。
有了这东西,纵使沈家不比当年,长微若是嫁给一个普通官宦家族的男子,也不会让婆母看轻,原本长微去年及笈就该让她学着接手,可那时长微说什么也不沾,她心里知道长微瞧不上铜臭味,但那家主母不得学中馈。
“你都学的晚了,你姨母家的姑娘不到十五就要学着看账本,以前你爹不懂,只管由着你性子胡来,今年都十六了,夫婿这边有我和你父兄把关,你就趁着这几日好好学学执掌中馈。”
沈长微只得笑着应下,上辈子她初入王府结果什么都不会,却是闹了好些笑话,后来可都是被顾寒见给磨出来的,她根本不想管事,顾寒见却想让她插手世子在京中的几处经营,弄得她和账本大眼对小眼,磨了快一年。
昨日云霜将账本送过去,又留在清语阁给她讲了些。
沈长微静心听着,等她走后才逐个的对。
她连京中最繁华铺面的账本都见过,那一日的流水真差点闪瞎她这个外乡人的眼。如今再面对这间粮油铺子,自然极容易上手。
这间铺子的管事还算是她的远房舅舅,那人管这铺子快二十年,当年也是跟着母亲一同从刘家过来的,他们兄妹三人也从不把他当下人看。
因此沈长微也没带着上辈子刻意挑刺的眼光看,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可当她翻到盐账上,只是草草的过一眼,就发现一个纰漏。
一斤盐成本是五十文卖作一钱银子,去年进了两千斤,按理去过成本只剩下一百两的利润。
这上面却写了一百三十二两。
难不成是记错了。
沈长微折了一角记下。便往后继续翻,后面的黍米,面油倒是都对着。
青莲端了一碗莹白的杏仁露过来,放在桌角,“姑娘莫看了,明日下午您还得去赴宴,这次迎冬宴设在城外揽月湖的游船上,您可得早些休息,要不然明日本就摇的晕乎乎的再睡不饱,那得多遭罪。”
沈长微捧起白瓷的冰纹碗,稍稍抿了一口便放下,“知道了,你也去睡吧。”
夜深人静,沈长微瞧着外面的月光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那顾寒见前些日子真打发人来取《木草集》,让她给打发回去了,就是还,也得是她亲自还。
第8章
夜里刮起大风,树上还未落干净的叶子这回有了归宿,一阵风就能将地上铺满一层,纵使淄然居里大多种的松柏,那山上的落叶被风卷下来也着实难打理。
陆佰才从外面回来,脚底沾满了湿泥,他在外面的台阶上把鞋底蹭了蹭,才敢进书房。
陆佰声音有些颤抖,“主子,东西找到了。”
顾寒危提笔的手微微一顿,开口道:“不是说还需月余。”
他放下笔,眼中难得有了一丝愠色。
“危儿,去嘉陵郡,云际山,哪里有母妃给你留下的东西。”女人穿着绛紫色的中衣,嘴唇已经泛起青黑,八岁的男孩眼睁睁的看着她往自己身上淋火油,却什么都做不了。
“主子?”陆佰出声。
顾寒危眼珠动了一下,被拉出回忆,开口:“找到便找到了,有人暗中相助,难道不好?”
“东西在哪里?”顾寒危问。
“那箱子在水中浸泡数十年,锁子早已腐败生锈,可属下命人试了许久,还是难以打开。”
顾寒危掸了衣袖战起,走到窗前望着云际山的方向,沉默许久。
“那就直接送来。”
陆佰领命离开。
顾寒危突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明明谜底将要揭开,可他心中却没有半点期待。
东西既然找到了,也该走了。
他眼前却莫名浮现出沈家那丫头的影子,明明是自己问他讨要的书籍,最后倒是成了她捡到的东西。
她既与顾寒见有了牵扯,如今却假借还书纠缠他。
客房的灯还亮着,顾寒危看了一眼那映在窗上的人影,自这段孽缘断了,这小子越发刻苦。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顾寒危冷着一张脸,啪的一声把窗给关了。
处处留情的女子,要不得。
他躺在榻上,合目养神,眼瞧着快要天明,却怎么都睡不着,来嘉陵的目的已经达到,本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了,结果还是难以安眠。
身虚体寒的世子爷决定动一动,瞅了一眼门后靠着的那把流月刀,手心直痒痒。
后院的竹子貌似长得太过旺盛。
“该砍。”
世子爷提着刀大步流星的到了后院,试了一套刀法舒展筋骨,身上冒出一片热汗才罢休。
大早上的,沈长微一起来就打了好几个喷嚏,把青莲吓得从厨房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给她,沈长微也怕一会出丑,忍者恶心直接灌了下去。
临行前,刘氏还是不放心,让她又带了几个丫鬟过去。
其中一个沈长微看着有些眼熟,但那丫鬟长得甚是普通,她只觉得熟悉,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记忆。
只是多疑问了一句名姓,得知她叫茉香后,实在记不起来什么便放到一边。
“母亲,你可要记着查一查,若是不小心写错了便罢,若是真出了差错……盐这东西,还是小心些好。”刘氏也知道这是大事,她已经派人去将表兄叫来问话。
刘氏回道:“母亲记着呢,”
沈家的马车走后,不远处顾寒见才翻身上马,腰间坠着一个梅花形状的坠子,样式古怪。
顾寒见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劲装,小臂上绑着黑色的皮质护腕。
鲜衣怒马的日子,真是让人怀念。
有时他真觉得上辈子就是一场梦,但是这梦未免太过真实。也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和顾寒危这混蛋狗东西的差距。
他是利用沈长微,但怎么都是明刀明枪,威胁就是威胁,捏着你的把柄就是要给爷办事,怎么着也曾花前月下,不说你侬我侬,总有旧情一场。要不是沈长微做事太绝,他还真不想欺负一个小小女子。
顾寒见跟着她一路来城北的渡口,老远的就看到顾寒危那狗东西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长袍。
沈长微下了马车,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他,他连穿着都没有变。
沈长微心里把顾寒见拉出来又骂了好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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