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攻略 第38章

作者:九斛珠 标签: 穿越重生

  昔日的万般宠信,终在梁勋勾结大太监、刺杀皇城司统领后,消磨殆尽。

  煊赫屹立的相府被禁卫军查封,一夕之间沦为关押疑犯的牢狱。

  梁勋试着想将梁娇送入宫中,挽回帝心,被顾皇后轻轻压下。

  随后的月余时间,京城里沸沸扬扬的,全都是关乎梁勋的事。位高权重的相爷倒台,麾下拥趸党羽也被斩除不少,韬光养晦十多年,以行事稳重而得群臣赞许的徐相终于熬死了前任,执掌相权。

  皇城司统领韩起被刺,当了数年副手的梁政得元和帝提拔,执掌皇城司大权。

  ……

  权势更迭,朝夕倾覆,靖远侯府之中,除了戴庭安格外忙碌,竟似安稳无事。

  所有的暗潮都藏在平静水面下,愈是局势动荡之时,府中愈是安宁。

  青姈不像周氏那样陪着戴庭安父子经营了十几年,大事上帮不到忙,便只能在起居留心,照顾好戴庭安之余,将往来应酬的事默默扛走大半,等闲的拜访、会客的事由她出面,周氏便可腾出手,于出入内宅之间探问传递消息。

  这般情形,青姈也不敢添乱,除了应酬赴宴,甚少出门。

  入冬后天气渐寒,冬至那日下了场纷纷扬扬的雪,地上积了两寸厚,将整座京城银装素裹。戴庭安在忙过梁勋的事情后,这两天难得闲暇,也不急着起身,将青姈困在被窝里,厮磨到快晌午时才算收手,用完午饭去散步。

  屋里炭盆熏得暖热,外头倒是清寒。

  从铁山堂往猗竹居走,两旁花木皆被雪压得弯腰折枝,满目迷蒙的白。这般天气里,周氏亦犯懒没出门,抱着雪奴靠在美人榻上,见小夫妻俩进来,不免问外头雪景如何。言谈之间,又说起城外山寺的雪景,这般禽鸟飞绝、人踪寂灭的天气里,怕是很宁静的。

  山寺后种了茶梅,这时节怕是也该开了。

  戴庭安闻言,随口道:“母亲既然惦记,不如去瞧瞧?”

  “我是懒得动了。倒是青姈,”周氏笑瞥儿媳一眼,“这阵子帮我应付琐事,许久没出门,怕是有些闷。你既有意,不如带她出去散散心,到时候青姈帮我讨一支茶梅回来也是就是了。”

  青姈莞尔,“母亲原来是惦记那儿的茶梅呢。”

  “怎么,你也懒得动弹?”

  “既是母亲惦记,我哪能偷懒的?”青姈仗着婆母疼惜,得了便宜还卖乖,轻笑道:“不如明日就去看看?入冬之后,还没出城看过雪景。”

  她既有心,戴庭安岂会拖延,当即道:“何必等明日,今日便去。”

  他还真的是说走就走,从猗竹居回来后,便命人迅速收拾了几样东西,而后带上伺候青姈的两个丫鬟、魏鸣等随从出城看雪。

  当晚寄宿山寺,薄云遮月,银霜朦胧照着满寺清净,风舞回雪,别有意趣。

  夫妻俩裹着厚氅溜达了一圈,临近客舍时,却见魏鸣迎面走来。他的脸上分明有焦灼,却只拱手道:“等了半天都没见将军和少夫人回来,还以为夜深雪重,山坡上走迷路了。热水都备好,主子早点回去歇息吧。”

  戴庭安自是瞧见了他的神情,颔首道:“走吧。”

  待碰头后并肩前行,却又低声道:“何事?”

  “有人跟踪。”魏鸣的声音压得极低,“有四个人,应当都是高手,属下险些没察觉。”

  戴庭安皱了皱眉。

  魏鸣向来警觉,这些年跟在身边,风波不惊地处理了许多暗藏的危险,这次险些失察,可见对方藏得颇深。自梁勋定罪后,他这阵子甚少出手,在京城并不惹眼,难得出趟城,竟就招来了暗中窥探?

  他挽着青姈,垂目行路,声音更低,“藏在哪里?”

  魏鸣当即小声报了方位。

  其中一人或许是艺高胆大,竟摸到了客舍不远处。

  戴庭安沉眉冷笑,没再多言,回客舍后让青姈假装盥洗就寝,他却带了魏鸣和随从,趁丫鬟伺候青姈时出入的动静,悄悄摸出客舍。青姈按着他的吩咐掩护,一时让丫鬟送水拿软巾,一时又说天冷,让装个汤婆子,折腾了半天后,才吹熄灯盏睡下。

  但她哪里睡得着?只拥被而坐,绷紧了心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冬夜的风呼呼刮过,庭中树枝摇动,风声里忽然夹杂兵器碰撞之音,铮然作响。青姈绷着的那颗心愈发紧张,心惊胆战地听了片刻,却见屋门动处,魏鸣走了进来。

  青姈忙问:“将军呢?”

  “将军带人去追了,命属下护着少夫人。”魏鸣手按剑柄,姿态跟拉满的弓似的,神情亦是沉肃,见她满面紧张,补充道:“少夫人不必担心。”

  他有意宽慰,青姈却哪能真的放心?

  戴庭安在京城里藏得极深,除了去宿州拿蔡隐时,招来夺囚犯的匪徒,后来又惹得肃王急怒行凶外,平常并未招惹太多麻烦。即便靖远侯府外偶尔有元和帝的眼线逡巡,也无损于大计,先前从未出过被高手跟踪的事。

  如今事出蹊跷,恐怕是因前阵子梁勋的动静——毕竟是闹得天翻地覆的重案,卷入其中的人,又如何能真的将所有踪迹都扫除得干干净净?

  戴庭安方才神情凝重,恐怕也是担心此次露了点尾巴。他亲自追击,必定是想捉活的,查明来路。这种事凶险无比,魏鸣是他身边最得力的随从,本该带在身边才对。

  可他却派了魏鸣回来,护着她们。

  青姈琢磨其中轻重,忽然想起件遥远的往事。

  前世她在戴庭安身边照顾时,有一回阴雨缠绵,戴庭安在屋里昏睡,病情十分凶险,魏鸣在外面守了两天两夜都没阖眼。沙场上历练出的钢筋铁骨,那点辛劳算不得什么,魏鸣撑着精神,只有眉头紧锁。

  那时候她如履薄冰的照顾,已博了几分信任。

  大概是闷得太久,魏鸣担心戴庭安的病情却无处排解,便靠在门上跟她讲了些旧事。

  魏鸣是自幼被戴毅挑中培养的,记事时就跟戴庭安同吃同住,同受教导。在塞北的时候,戴庭安带着兄弟们去侦察、去诱敌、去冲杀,那都是拿性命去搏的事,他每次都是逆着如潮的敌军冲在最前面,在撤退时殿后收尾。

  有次以身诱敌,魏鸣的腿被砍成重伤,失血太多,筋疲力竭。

  身后是追来的十几个敌兵,队里只剩他和戴庭安两个人。

  魏鸣让戴庭安快跑,能活一个是一个。

  戴庭安却没走,死撑着拦住敌军,让魏鸣往前爬,刀锋卷刃了、砍断了,他就抢敌人的刀,疯虎般冲杀,将追兵全都解决后拖着魏鸣躲进草丛里,有条不紊地搜药包扎。那时他满脸血污,累得双手不断颤抖,帮他包扎后抹去藏人的痕迹,才放心地昏死过去。

  魏鸣便趴在草丛里戒备,看着两拨追兵跑过去,终于等来了戴毅。

  “他原不必那么拼命,更不该为救我而犯险,他的性命比我贵重千万倍。”

  说这话的时候,魏鸣捏紧了拳头,骨节泛白。

  青姈当时没明白那句话的深意,直到戴庭安兵临京城时,才知道魏鸣的意思。

  他原是皇太孙,值得万千将士拿性命守护的人,比肃王、恭王那些人还要尊贵。却自幼落难在军中,一点点将血汗炼成铁骨,旁人为他拼死效命,他便竭力护持,同进同退。

  在生死之际,也在许多细节里。

  青姈默默揪紧了衣袖。

  作者有话要说:戴将军表示,别怕,这都是小意思~

第44章 入觳

  戴庭安亲自追击,窥探之人没能逃脱半个,两人眼见无从逃脱,自尽效忠,另外两人没来得及自绝便被制服,满嘴的牙齿皆被打落,拖回来时重伤半死。原本闲散安逸的佛寺之行就此中断,戴庭安寻了个僻静的屋子连夜审讯。

  整夜未睡,次日清晨撬开那俩人的嘴巴,结果令戴庭安大惊——

  这两位暗中窥探他行踪的人,竟是出于恭王府的安排。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先前对付梁勋时,由皇城司细查,徐相安排的朝臣在暗里推波助澜,其中许多消息都出自戴庭安手里。他虽未露面,但那般震动朝野的事情,卷入其中岂能不留半点踪迹?前几日已有眼线提醒,说皇城司里有人察觉了蛛丝马迹,请示是否细查,被他用大事为重,细枝末节往后再查的由头暂时压住了。

  如今,就连恭王都盯上了他,可见这事怕是快遮不住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次是恭王派人来查的。

  若是元和帝起疑,必定派皇城司出动,恭王私下里这般窥探,恐怕只是循着线索有所怀疑,却没有真凭实据。但这事却得先发制人,否则,一旦恭王将此事捅到元和帝跟前,他仓促应战,未免陷于被动。

  当天清晨,夫妻俩匆匆动身回府,连周氏心心念念的茶梅都没去看。

  回城途中马车颠簸,戴庭安端然坐着,虽是阖目养神的模样,那眉头却始终紧皱。

  青姈在旁瞧着,终是忍不住轻轻握住他手,“夫君急着回去,是出大事了吗?”

  声音低柔,满是担忧。

  戴庭安睁开眼,对上她的目光。侯府外的事他很少跟她提起,但其实从宿州途中相遇,到她嫁入侯府,密谋的大事上她出过不小的力。成婚后朝夕相处,彼此性情早已看得分明,初成婚时的顾虑也渐渐消磨于无形,他反手握住她,轻轻摩挲。

  “出了大事,关乎生死。”他说。

  他甚少露出如此凝重沉肃的神情,便是被肃王刺杀重伤那次,也没说得这么严重。

  青姈眉心微跳,凑近他身边,“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戴庭安唇角动了动,揽着她没说话。肃王倒台、徐相掌权,拦在他跟前的就只剩下恭王和元和帝,这是最后一搏,真刀真枪、见血封喉的事情,青姈能做什么?无非是安稳内宅、应付往来亲眷,让他没后顾之忧。除此之外……

  心念电转,戴庭安皱眉沉吟间,猛地想起一件事。

  “我得离开京城几日,找个合适的理由,不招人注意。”

  “那还不容易,探亲呀。”青姈靠在他肩上,“侯府树大招风,我却有不起眼的亲戚。”

  这法子倒是不错,比他在公务上做文章方便得多。

  戴庭安觉得甚好,在她眉间亲了下,温声道:“好,听你的。”

  ……

  回到侯府后,戴庭安将昨夜情形说与周氏,听得周氏心惊不已,母子俩商议了一阵,戴庭安自去书房安排,青姈则回铁山堂简单收拾行装。

  随即,魏鸣又去衙署,代为告假——只说是少夫人的舅舅重病,少夫人在世上亲人不多,急欲探望,戴庭安不放心,要亲自陪同前往,欲告假十日。

  待这边安排妥当,夫妻俩后晌出城,顺便带上了窦姨妈。

  深冬雪寒,车马走得缓慢,晚间宿在离京城不远的驿站。戴庭安留了魏鸣和几位随从护送青姈仍往宿州慢慢赶路,他留了个替身掩人耳目,而后杀了个回马枪,带上两位暗里尾随的亲信,悄然潜往京郊一处不起眼的宅邸。

  这边去而复返,暗夜潜行,京城之内,恭王亦是深夜不寐。

  派去打探详细的人忽然失了踪迹,他等了整日也没任何消息,着实令他不安。但他先前所探听到,也只是些戴庭安暗里安插眼线、插手梁勋案的细枝末节,并无铁证,贸然拿这种小事到元和帝跟前禀报,闹得不好,恐怕会落个谗言构陷的罪名。

  毕竟肃王削爵禁足,顾皇后虽遭受冷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呢。

  帮他铺路的梁勋轰然倒塌,虽是皇城司奉命查案,背后却未必没有顾家推波助澜。如今的情势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拿到确切的证据前,恭王还真不敢用道听途说的消息去犯险。

  这般坐立不安,整夜未眠,次日清晨起来,他收到了条消息。

  消息出自皇城司里一位叫秦晟的指挥,他先前费尽心思才买通的,为他在皇城司留心。

  两处暗里往来一年有余,藏得颇为隐蔽。

  据秦晟说,他昨夜率人巡查时,在京郊一处偏僻院落碰见行踪可疑之人,激战后攻克院落,在里面看到四位被擒的死士。死士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招供是出自恭王府,他不敢确信,特递消息过来请示。若此事属实,或是恭王亲自过去处置,或是寻个隐蔽所在,他带人过去送还,不宜拖延。

  递消息的是他用了多年的亲信,跟秦晟的往来一概由他负责,从未出过纰漏。

  恭王与亲信商议了半晌,怕贸然去那种地方不妥,便安排在他城外的别苑碰头。

  秦晟对此并无异议,爽快答应。

  恭王当然不敢张扬私通皇城司的事,只以出城赏雪为由,带仪仗随从赶赴别苑。待夜深人静时,去偏僻隐蔽处的阁楼散心,命侍从们在外守卫待命,他带着亲信经暗道而入密室,静候秦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