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 第166章

作者:罗青梅 标签: 穿越重生

  “谢侍郎,不得了,罗云瑾那个阉人居然做了件好事!”

  谢骞目瞪口呆。

  同僚扯着他下了马车,拍拍他的肩膀:“河间府那边的奏疏送回来了,罗云瑾这一次竟然没有包庇周家,听说仁寿宫老娘娘大发雷霆,一大早赶去乾清宫哭闹,圣上十分头疼,只能命锦衣卫逮捕罗云瑾。”

  谢骞脚步虚浮,心念电转,定了定神,面不改色,问:“什么奏疏?”

  “你不知道?”同僚和他勾肩搭背,走进宫门,压低声音,“罗云瑾勘核周家占地之事,他是司礼监的人,两宫都以为他会妥善处理这事,谁知道昨天奏疏送回来,罗云瑾上疏自劾了!”

  罗云瑾在奏疏中自己弹劾自己,请求嘉平帝将他下狱,他宁愿获罪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家侵占民田,义正辞严,铁骨铮铮。

  奏疏送达通政司,通政司上上下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六部六科官员也瞠目结舌,负责抄写奏疏留下副本的给事中特意去洗了把脸,确定自己没有睡糊涂。

  同僚啧啧了几声,道:“连阁老都把奏疏要过去看了几遍才敢相信……你说罗云瑾这是怎么了?”

  谢骞袖中的双手微微发颤,强笑着道:“许是他不忍看农人被周家欺压。”

  同僚冷笑了一声:“别说这些俏皮话了,罗云瑾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得罪老太后?我看他是沽名钓誉,想借着这事宣扬名声。”

  谢骞笑了笑。

  两人并肩走进值房,谢骞心神不宁,找同僚打听罗云瑾的奏疏现在在哪里,同僚道:“早就送到乾清宫去了,圣上让人扣下奏疏,听说锦衣卫已经赶去河间府抓人了。”

  说着一笑,“锦衣卫缇骑就是罗云瑾的走狗,他们哪里是去抓人,我看更像是去接人。”

  谢骞坐回自己的书案前,随手拿起一份文书,草草看了几眼,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慢慢归于平静。

  罗云瑾还活着。

第154章 嫉妒

  罗云瑾虽然是被押解进京,押解他的人却是唯他马首是瞻的锦衣卫。

  官员们想想就知道罗云瑾这一路肯定不会吃苦,缇骑们一定会好吃好喝伺候着他。

  弹劾钱兴的文官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上个月福州府知县得罪采选太监,太监随便找了个理由诬告知县。锦衣卫奉命将知县逮捕归京,途中知县患病,锦衣卫故意拖延治疗,知县刚出了福建就病死了。

  监察御史上报此事,嘉平帝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金乌西坠,悠扬的钟声响起,晚风拂动檐铃,晚霞漫天,连绵的琉璃瓦殿顶染了一道道金边。

  官员们陆续出了值房,下马碑前人声嗡嗡,众人议论纷纷,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孙檀和谢骞同行,马车轧过坑坑洼洼的砖地,驶出宽阔的长街。

  进出过一次诏狱,亲眼看见张公公触壁而死,孙檀的胆子反而变大了,刚出了宫门就道:“不知道罗云瑾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怎么会为民请命?他会不会是以此邀名?”

  连市井妇人都知道锦衣卫是受太监驱使的鹰爪,罗云瑾被锦衣卫逮捕,并没有得到文官的丝毫同情。

  谢骞没有说话,靠在车窗边,手里拿了把洒金折扇,轻轻摇着。

  孙檀又道:“钱兴和人内外勾结、靡费内帑,令祖父多次弹劾,圣上佯装不知,如今内库都被搬空了,圣上为顾及颜面,没有惩治钱兴,也不知道到底要包庇钱兴到何时!内宦阴险,圣上偏偏信任他们,到了这个地步还庇护钱兴!”

  谢骞笑了笑,摇了摇扇子。

  钱兴内外交结,用的就是嘉平帝给的本钱。他和人做生意,大肆敛财,中饱私囊,其中有一半好处都进献给了嘉平帝和外戚。嘉平帝贪图享受,一年四季天南海北的鲜货,历代名人字画,古董珍奇,宝石珠玉,域外异物、珍奇异兽、精巧的玩器……这些东西都是宦官为他搜罗的。

  因此嘉平帝才会纵容宦官与民争利。

  文官势力膨胀,皇帝稍稍有一点个人爱好就可能被文官群起攻之,只能通过借助宦官来达到纵情享受的目的。

  嘉平帝登基之初被文官管束得很严,后来君臣离心,他干脆不理朝政,渐渐和朝臣对立。在嘉平帝眼中,朝臣将他视作傀儡,只想让他做一个无情无欲、任他们摆弄的圣人,不允许他因为个人私欲影响到朝政,而宦官是他的家奴,对他忠心耿耿,不管个人品德如何,至少不会对他的私事指手画脚,而且身份低微,即使位居高位也不可能威胁皇权。

  所以只要文官弹劾宦官,嘉平帝总是偏袒宦官,文官是外人,宦官是奴才,怎么处置家奴,由他说了算,容不得朝臣置喙。

  身边的文官几乎每天都会长篇大论地痛骂钱兴之流,谢骞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他合起扇子,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问:“孙兄,你和张守勤是知交莫逆,张家人有没有和你说过,张守勤和罗云瑾是不是私底下曾有过什么龃龉?”

  孙檀一愣,不知道谢骞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张守勤,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张守勤为人豁达,平时很照顾内书堂的小内侍,我不曾听说他和罗云瑾有什么个人恩怨。他爱惜人才,耐心教导那些小宦官,还拿出自己的俸禄给他们买吃的玩的,内书堂的学生都很尊敬他。”

  谢骞摸了摸胡子,淡淡一笑。

  他悄悄查过,没有人知道张守勤和罗云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家人也不知情,罗云瑾宁死都不说出真相,不可能是为了张守勤的名声,他在保护什么人。

  谢骞没敢查得太深,因为他发现张守勤的案子居然牵扯到了东宫。

  曾有文官上疏,要求为一批蒙冤入狱的文官恢复清名,那些后来经过查实证明罪名是被诬告的文官都洗刷了冤屈,唯独张守勤的案子没人敢碰。

  据说东宫发过话,张守勤这辈子都不可能翻案。

  谢骞不寒而栗,立刻召回自己的家仆,不敢继续追查,他虽然轻浮,也聪明识时务,知道有些事不能深究。

  马车驶入小巷子,孙檀下了马车,邀谢骞去家中喝几杯。

  谢骞笑着摇摇手:“下次再来叨扰,先帮我存着。”

  他回到家中,管家迎出来,告诉他说谢太傅在书房里写折子,删删改改写了一下午都没出门。

  谢骞道:“送些容易克化的汤粥进去,你们劝不来的。”

  连罗云瑾都如实禀报了周家占地的事,谢太傅更不会闲着。钱太后的神龛画像没能挪回奉先殿,他极为不满,翻出之前周家公子打死人命的事,紧咬着周家不放,正好周家占地事发,他连夜修改奏本,估计又痛痛快快骂了周家一顿。

  谢骞不怕祖父得罪周太后。

  虽然眼下司礼监势大,内阁被死死压制,但是文官仍然能克制住外戚,而且本朝后妃出身见识有限,周太后眼界狭隘,蛮横固执,又不得人心,翻不了天。

  第二天谢太傅的折子就递了上去,和以前一样,嘉平帝没有理会。

  内库没钱的事终究还是不胫而走,科道官连番上疏弹劾钱兴,嘉平帝依旧置之不理。

  孙檀义愤填膺,每天下朝之后就拉着谢骞痛骂宦官。

  谢骞敏锐地发觉这一次文官对钱兴的弹劾和以往不同,他们不慌不忙,隔几天上一回奏本,根本不在乎嘉平帝的态度是什么,仿佛只要将奏本送上去就行了。

  不久之后宫中举办赏荷宴,唱滑稽戏的内官直接在嘉平帝面前讽刺钱兴,把民间百姓对钱兴的憎恶惧怕全部编入曲目之中。

  嘉平帝分明听出内官的讥刺之意,一笑而过。

  内官之中互相攻讦以此争夺圣宠的事并不少见,官员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谢骞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等他发现谢太傅也参与到其中、和其他科道官一起联名弹劾钱兴的时候,只能摇头叹息。

  ……

  赏荷宴之后,天气愈发炎热。

  一到盛暑天,金兰的胃口就不大好,之前养胖了点,进入伏月之后,又瘦了下来。

  这天她忙完宫务,坐在水阁里赏花吹风。

  宫人过来禀报,说湖广那边贺家的节礼送到了。

  金兰看着眼前莲叶田田、一朵朵菡萏迎风亭亭玉立的景象,正好有些思乡,拿了礼单细看,笑着吩咐小满:“许久没吃着家乡口味了,让膳房蒸一道熏鱼,别搁什么香油、芝麻、雪花糖,用热水洗净了上蒸笼蒸熟就行,蘸碟就要点醋。干笋先泡发一夜之后再用温水过一遍,上次送来的干笋发涩。”

  小满笑着应了,捧出一封贺老爷亲笔写的家信。

  金兰看完单子才看信,刚看了一会儿,眉头轻蹙。

  身边几个近侍对望一眼。

  金兰看完信,撂在一边,淡淡地道:“湖广那边送来的节礼都收进库房去,就不必抬上来了。”

  小满不敢多问,躬身应是。

  夜里朱瑄回东宫,长廊前静悄悄的,竹丝灯笼罩下一片朦胧晕光。

  小满迎上前,小声说:“千岁爷,殿下在暖阁看书睡着了,小的没敢叫醒殿下。”

  朱瑄解开披风,走进内殿,道:“不要吵醒她,今天什么时候睡的?”

  小满跟在他身后,慢慢地道:“殿下晌午的时候还好好的,领着宫女采莲蓬、摘荷叶,说要煮荷叶粥、炸荷花饼吃。外面的人过来禀报说湖广贺家的节礼送来了,殿下很高兴,说想吃家乡的熏鱼,不过等殿下看完湖广那边的信之后,就闷闷的,坐在水阁里发怔。傍晚殿下回来,晚膳也用得少,就喝了一碗莲子汤,然后就去书阁看书,睡了才不到半个时辰。”

  朱瑄皱眉:“贺家的信呢?”

  莲子汤不扛饿,她暑天胃口不好,白天吃得少,也就晚膳能吃一碗饭,怎么今天只喝一碗莲子汤?

  小满回答说:“殿下自己收着了。”

  金兰发现朱瑄会偷偷查看她和贺枝玉来往的信件,晾了朱瑄好几天。朱瑄难以忍受她的冷落忽视,这段时间非常老实,虽然仍旧派人监视贺家,但没有私下里截留贺家的信。

  朱瑄叫来扫墨:“你去拿贺家的信,小心点。”

  扫墨也不是头一次干这种事了,抱拳应喏,不一会儿就把金兰收在匣子里的信偷了出来。

  朱瑄站在壁灯前,看过贺老爷亲笔写的信,冷笑了一声。

  他走进暖阁。

  屋中灯烛都撤去了,烛光从槅扇透进来,灯影幢幢,里间纱帘高卷,宫女坐在小杌子给金兰扇风,看到朱瑄走进来,忙站起身朝他行礼。

  朱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过宫女手里的扇子,眼神示意她出去。

  金兰靠在凉榻上,侧身而睡,手边一本翻开的书,天气热,身上穿着海天霞的薄衫,底下系浅碧色画裙,裙琚间露出里面的雪青窄腿裤子,薄纱轻薄,即使光线暗沉,也能隐隐约约看见起伏的线条。

  娇艳轻盈香雪腻,仿佛有幽香透过纱衣浸透出来。

  雪香浓,檀晕少,枕上卧枝花好。

  朱瑄坐在榻沿边,垂眸看着金兰,手中蒲苇织扇轻轻摇动。

  他哪里有宫女会伺候人,刚扇了没一会儿金兰就醒了,揉揉眼睛,看到他静静地凝视着自己,轻笑:“怎么敢劳动太子殿下为我打扇?”

  朱瑄扶她坐起来,摸了摸她的脸,低头亲她,手指捏住她下巴:“心情不好?”

  金兰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拉下朱瑄的手,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朱瑄觉得她今天格外柔顺,顺势抬腿上了凉榻,俯身抱起她。

  金兰蜷缩成一团,窝在他怀里,小声道:“贺家那边来信……问我怎么一直没有动静,还说挑了几个家世清白的人……”

  贺老爷倒是一片心为她考虑,不止把祝氏当年试过的求子秘方全都随信送了过来,还提醒她早做打算,别让其他人钻了空子。

  朱瑄神色微冷,抬手摸她的头发:“以后别看他们的信了。”

  金兰笑了笑:“我不是因为这个烦心……”

  朱瑄抬起金兰的脸,双眉略皱:“那是为了孩子的事?”

  金兰仍是摇头,紧紧搂住朱瑄,轻声说:“五哥,小的时候,我看到祝氏和姨娘们为了父亲争风吃醋,那时候我就想,以后我长大了,绝不会变成她们那样……我敬爱我的丈夫,丈夫也得敬爱我……嫁给你的时候,我心想,你要是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假如哪天你不喜欢我了,我就躲着你,随你去风流快活……”

  反正她是太子妃,只要她规规矩矩的,依旧能锦衣玉食好好过日子,就像薛娘娘她们那样,每天逛逛园子,看看书,下下棋,自自在在,清清静静。

  入宫之前,枝玉嘱咐过金兰,她可以喜欢太子,但是绝对不能真的把太子当成自己的丈夫,太子是储君,是日后的天子,他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她要做好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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