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华三千
池南音听着一笑,捧着阿雾在手心里:“那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阿雾坐在她掌间,认真地看着她,活似个小人儿。
“我不回去。”阿雾说。
“为什么?”
“你这么惨,我放心不下。”
“我哪里惨了?”
“小音音啊,心里苦就要说出来,憋久了容易会心理变态。姓阉的就是憋坏了,憋成了个大反派。”
“不许说他坏话。”
“我还是回去吧。”阿雾恼火地骂了一声:“你他妈的,你说句谢谢会死啊!”
“谢谢。”
“我要吃松仁,还要喝奶茶,茉莉花味儿的。”
“可我今天不想做奶茶诶。”
“你他妈的!”
“好啦好啦,我做我做,这就去做好吧?”
日子就过得这样波澜不惊,跟当初在沧京城的那些时日比起来,此刻真的算得上岁月静好了,远离了尔虞我诈,更不用理会朝堂风波。
若非要说有什么事值得一说,大概是池惜歌孩子出生后不久,池南音难得的出了一趟门,想去庙里求个平安符给她的小外甥,保佑他平平安安的,结果却遇上了事。
那天她系了面纱出门,可是寒风很大,吹开了她的薄纱,几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见了,一路尾随。
池南音心急之下,扔了手里的佛钏出去。
果然打死了人。
她没一点害怕,只是平静地捡回了佛钏。
毕竟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就要坚强一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遇事就喊“国师救我狗命”了。
还有一回,京中潮生楼的分店开到了苏城,池南音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顶着国师府的凶名去强行让他们帮自己另做一份银鱼滚粥,便早早跟展危去排队。
好不容易买到了,却险些被人抢了去。
池南音自是不肯,据理力争,有人认出她就是城西的那位传奇小娘子,于是低语窃声。
恰好有京中来客,听闻了此般耳语,面色大变,连连摆手:“抢不得抢不得!此娘子乃前国师美姬,天下头一号的妖孽人物。”
人们惊呼:“竟是如此!不知前国师如今是否已得报应?”
池南音当即变了脸色,扔了银鱼滚粥,对展危道:“上,打死了算我的!”
展危撸起袖子就是一通拳打脚踢,下手极重,没准备留活口。
不好意思,当年就这么嚣张惯了,如今学不来恭谦低调。
这可吓坏了那位陪着展危一同前来的眠儿小姑娘,池南音也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可眠儿却跟上来,软软地喊了一句:“池姑娘。”
池南音回头:“有事么?”
眠儿说:“你很想他吧?”
池南音抿了抿唇,还是没说什么。
回去后她给自己煮了一锅鱼生粥,可她技术不够好,鱼骨去得不干净,吃得又太急,鱼刺卡了喉咙。
想尽了办法也弄不出那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来,她气得大哭。
她怎么那么没用呢?一根鱼刺而已,又要不了命,怎么就哭得停不下来了?
闻讯赶来的池惜歌捧着她的脸,跟着她哭,一边哭一边哄她:“不哭了不哭了,小音儿不哭了啊,没事的,姐姐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没事的。”
但池南音就是想哭,伏在池惜歌的怀里哭得要断气。
她好恨啊!
如果晏沉渊在这儿,他肯定轻轻松松地就能把鱼刺弄出来,一点也不会让自己难受,他怎么就不在呢?
江南的雨好看,水好看,花好看,人好看,雪也好看,可为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看?
她有好好吃饭,好好跑步,好好活着,可她都这么听话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让我等一年,也不用真的凑满一年吧?你提前一点回来也是可以的啊。
后来她实在哭得累了,头痛欲裂,便躺在床上睡着了,接着,就大病了一场。
病也没病多久,有玉骨珠在呢,多重的伤,多难治的病,拿着佛钏一抚,都会好起来。
只是她越发的不爱出门了,就连新年也不跑出去凑热闹。
春天又来了。
桃花又开了。
她望着隔岸的那一片灼灼桃花林,忽生厌恶。
她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以前晏沉渊看什么东西都带着恹恹憎意,如今她也一样。她不知道那些人有什么好高兴的,也不知道这些景有什么好看的。
她只想一佛钏丢下去,全都毁了。
阿雾说:“小音音你果然开始变态了。”
池南音:“你才变态,你全家都变态。”
使池南音在变态之路上刹住车的,是她的小外甥。
小外甥生得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一样可爱,黑漆漆的大眼睛总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他很喜欢池南音,每次池南音抱他,他都会伸着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手“咯咯”地笑。
池南音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外甥身上,逼迫自己不要时时刻刻地念着晏沉渊,她怕自己会疯掉。
直到有一日,就连小外甥也不能让她笑出来的时候,池南音惊觉,她离变态真的只有一丝距离了。
她绷着最后一丝理智,小心谨慎地度日,每天起床先默念三遍“池南音你得做个人”。
当蓝楹花又开时,池南音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些光,快了,快了。
只是阿雾每天都急得抓耳挠腮,因为它发现,池南音好像得了臆症。
每天坐在蓝楹花下画画的时候,她总是会自言自语,又或者无故发笑,那场景看着极是吓人。
它不得不在展危面前比划了半天,费尽地拖过来一本书,翻到几个字:“他,回,真?”
他真的会回来吗?
你可不能骗人,这晏沉渊他要是回不来了,小音音就彻底完了。
展危沉默许久,他也没把握敢说一句,大人一定能回来。
因为他怀里就常年揣着一粒药,大人当时说,若一年后他没有回来,便让池南音把这粒药服下去。
服下去,就会彻底忘了他。
阿雾一屁股坐在书上,两只爪爪托着腮,愁得松仁都吃不下了。
众人想尽了办法要哄池南音开心,拖着她出门散心,还给她扎了条小船停在游廊下的河道里,河道里开满了睡莲,一小朵一小朵地卧在水间。
很像阴春池的那一池荷花。
但她再也没笑过了。
已记不清是哪个日子了,只知道那天街上很热闹,喧哗的吵闹声飞过了红墙,池南音听得心烦,倚在蓝楹树下的藤椅里,她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扑流萤。
流萤一闪一闪地微光很像天上的星星眨眼,池南音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晏沉渊带她出去看江河湖海,名山大川,在一处幽静的森林里,他们也看到了好多好多的流萤。
好像全世界的流萤都聚在那里,微光闪耀,恍若仙境。
她高兴得扑进流萤里,回头冲晏沉渊大喊着:“国师你看啊,好好看。”
那时的晏沉渊还坐在轮椅里呢,他抬了抬佛钏,所有的流萤都围着自己起舞,鬓发间,裙摆处,指尖上,都落着颤颤巍巍的小流萤。
那时候,她觉得她这个国师美姬本姬,更像仙女本仙。
此刻这三三两两只的小流萤,实难跟当年相比。
大抵都如此,若是见过了世间最璀璨,怎能敌得了此刻最寂寥?
他何苦要给自己看尽这人间至盛大的美好?
忽然有人拘了那三三两两的流萤在掌中,又在池南音眼前摊开手心,看几只流萤盈盈而飞。
池南音看着这人熟悉的眉眼,如九天谪仙,她轻轻地笑着说:“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
“我又可以做一个好梦了。”
“有梦到过这个吗?”
满树蓝楹花摇落,扑簌簌如下了一场花雨。
池南音她终于成功地睡到了国师巴扎嘿!
——我不能写过程,写了会死,谢谢——
池南音一觉睡醒,看了看旁边躺着的这个人,嗯,是狗日的晏沉渊没错,但他没穿衣服,胸肌不错,腹肌也不错,跟自己想象的简直一毛一样。
再看看自己,嘿,同样未着寸i缕。
那么,眼下这个情况,昨天晚上应该不是做梦。
但她好气啊!
她昨天晚上以为是做梦,根本没用心好好感受,这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味儿是什么还没尝到,果子已经没了。
晏沉渊睁眼看着小姑娘又气又红的小脸,目光下移,还看到她肩上浅浅绯色的吻痕。
饶是他已经很小心,但她肌肤实在娇嫩,稍稍用力都能留下痕迹。
“你回来了?”池南音哑着声音问。
“你昨日已经问过了,是的,我回来了。”晏沉渊笑着说。
“你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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