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缘何故
但她倒是经常能听到他们的消息——沈家父母是外界颇受好评的神仙眷侣,沈父经常带妻子出席国内外的公开商业活动,在媒体镜头前留下的影像多不胜数。
早些年她傻了吧唧,对沈启明的一切都很好奇,特别想了解对方幸福的家庭,但沈启明却对此不太热衷,说的很少,她跟这对公婆碰面的次数也很少,很多次就连他们的一些大事,都是过后靠新闻才能知晓。
他们偶尔回国,也是匆匆,就连参加婚礼,也忙得只呆了半天就走,但当天夫妇二人在众多商业伙伴面前手挽着手的恩爱场面倒是给金窈窕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就连金母过后都很羡慕地跟金父说:“你瞧瞧亲家,再瞧瞧你,同样是老夫老妻,你个木头疙瘩!”
金父很尴尬地咳嗽,显然是吃不消老妻的期盼。
金母气得打他,又跟金窈窕说:“这么好的榜样,你和启明要好好学哦。”
沈启明那时候看着金母气哼哼打金父的样子,没有说话。
然后……
反正这么说吧,沈父在国外提前过六十大寿的消息金窈窕都是借着媒体才知道的,也没有邀请她。
沈启明当时看了眼照片上父母十指交扣甜蜜对视的照片,只说:“他之前说过,我那天没空,派助理去了。”
金窈窕很不理解:“为什么让助理去,不让我去?”
沈启明又是那副不想多解释的样子:“我不希望你跟他们接触太多。”
……真的是没谁了。
金窈窕现在想到都想翻白眼,当时怎么没给沈启明一拳呢?
——
结果背后才提到这对夫妇,金窈窕转头就遇到了久违的沈母。
露娜打来电话,说自己跟父亲吵架了,要离家出走几天,来隐宴给金窈窕端盘子。
金窈窕听她哭哭啼啼,才知道她原来分手之后又被父亲催婚,觉得好笑,正好人在铭德,就让她过来,自己下楼接她。
外头冷得不得了,露娜打了个车来,下车后居然看不出多少悲伤,这小白痴美人一见她还笑得挺开心,叽叽喳喳地说:“窈窕窈窕,我刚学会的织围巾,给你织了条灰色的,刚织到一半,过年你就能戴上啦!”
她手上提了个小袋子,里头赫然放着绒线团和织针。金窈窕把带出来的外套抖开,道:“快进公司,外头冷死了。”
露娜刚要说话,旁边就传来一道声音:“窈窕?是你吗?”
金窈窕立刻转头,入目赫然是沈母。
沈母刚从路边的一辆临时停靠的车里出来,随后出来几个贵妇,一行人看起来似乎是要去逛街的样子。
附近路过的好多人都回头,除了金窈窕外,他们也看沈母。
能生出沈启明那种儿子的女人,颜值自然不必多说,以往那些媒体形容沈父沈母,除了恩爱夫妇外,最爱用的词汇就是“冻龄美人”。
沈母周围那些贵妇明显是跟她一个年纪的,但偏偏被她衬得老了一轮有余,倒不是她们不擅保养,实在是沈母的形象太过贵气端庄。岁月对她很慷慨,让她连眼角多少冒出的细纹里都填满了魅力。
金窈窕虽然跟她来往不多,但对这张出众的面孔却很有记忆,立刻礼貌地打招呼道:“许阿姨,您好。”
沈母本名叫许晚。
沈母让贵妇们回到车里,自己上前几步,温柔的双眼凝视她,看着有些踌躇又有些哀伤,竟像是不敢靠近的样子:“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
不远处,一辆车里,沈启明正跟合作方电话,余光不经意地扫了窗外一眼,眉头立刻一皱。
他连电话都没挂地脱口而出:“停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一个急刹,全车人都被带得前倾了一下,等到回神,已经是一声关门的闷响。
电话里的合作方因为沈启明的话有点迷茫,沈启明没有解释,说了句回头再聊,再看向前方,眼神竟有些恐怖。
追出来的几个助理接触到他的视线后吓得脚下一个踉跄,沈启明根本不等他们,径直穿过马路朝着正在说话的那两人走去。
他明确地说过,让父亲和母亲不要去打扰金窈窕。
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极力避免这两人跟金窈窕产生接触,一想到这两个人跟金窈窕出现往来,他就感觉有什么干净的角落被脏东西给污染了。
沈母正跟金窈窕说话,余光瞥到儿子,明显吓了一跳:“启明?”
金窈窕跟着回头,看到沈启明,眉头也跳了下:“沈总?”
沈启明携着寒风靠近,径直挡在了她和沈母中间,高大的背影像一座高山,带着熟悉的雪松香气。金窈窕被他保护性的姿态搞得有点莫名,抬头看着前方广阔挺直的肩线,就听到隔着沈启明的沈母结结巴巴地解释:“我真的是路过碰巧遇上的窈窕的,才出来说几句话,没有故意来找她。”
金窈窕:“?”
沈启明朝车子的方向转了下头,示意母亲:“好,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许晚提着包看着儿子,张了张嘴,面前这张和丈夫相仿的面孔连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冷厉,他们父子真的太像了,除去岁月带来的区别,这对父子对任何人任何事的态度,让她有时甚至觉得儿子可能是丈夫的克隆人。
这认知让她难过的同时,有时也是一种安慰。
因为倘若这种冷漠的性格是刻在沈家基因里的东西,那么这些年来她在丈夫身边的那些委曲求全,或许就是每一任沈先生的妻子都要承受的经历。
但这个克隆人此时却表现得陌生极了。
他在满怀戒备地抵御着自己,他害怕自己会伤害他想要保护的。
这是他父亲从来没有展露出的一面,许晚非常确定。
原来沈家的男人也会有除了权利和财富以外珍视的东西。
临江湿润的寒风扑在脸上,许晚竟打了个寒噤。其实她真的没有要跟金窈窕为难的意思。她一直挺喜欢金窈窕的,也觉得对方会是一个好儿媳妇,今天看到金窈窕后下车找到对方,也只是想宽慰对方几句。毕竟不被爱其实不止她一个。
她陪在丈夫身边,这些年出入污浊的名利场,觥筹交错间,看到了太多不堪的同类。婚姻嘛,大家都差不多,忍一忍,到了她这个年纪,一切也都看开了。
但这一刻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认知好像哪里出了错。
许晚提着包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急促地呼吸了两声,才努力支撑着体面朝金窈窕道别:“好,窈窕,那阿姨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沈启明盯着她离开,目光比起相送,更像是监控。
直到背后被轻轻拍了下。
沈启明回头,垂眸一看,金窈窕仰着脸挑眉问他:“沈总,您又路过?”
沈启明对上她的眼睛,睫毛颤了颤:“……嗯。”
“行吧。”金窈窕无语地说,“那您该走了,我回去上班了。”
沈启明看了她从公司里出来没穿多少厚衣服的单薄身躯一眼,抬手解下了自己刚才被追出来的助理递到的围巾,罩在她脑袋上,也没多说地走了。
围巾带着沈启明身上的体温和味道,兜头罩了金窈窕一脸。她眼前一黑,抬手扯下来,还没等回神,就对上了一旁露娜可怜巴巴的视线。
露娜披着她给的外套,提着自己放毛绒和毛线的小袋袋,金窈窕对上她视线两秒,低头一看——
手里的围巾,灰色的,羊绒的,针织的。
露娜的眼神,水汪汪,惨兮兮,哭唧唧。
金窈窕:“……”
金窈窕赶紧拍拍露娜:“我真的没有要啊,他自己莫名其妙,你放心,我不要这条,我就要你给我织的!”
白痴美人:“嘻嘻嘻,那你等等我,我快快地给你织好。”
门口路过的铭德员工们:“……”
啧啧啧,殿下后宫的嫔妃们邀宠真是腥风血雨惹。
——
许晚隔着车窗看到儿子给金窈窕罩围巾这一幕,眼神恍惚了片刻。
旁边的几个贵妇啧啧奉承——
“沈太太,那是小沈总吧?”
“真帅,看着跟明星似的,跟老沈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福气可真好啊,有那么帅的老公,还生了那么帅的儿子。”
许晚笑了笑。
又有人问:“刚才车外头那姑娘,是外面说的跟你儿子分手的那个?”
许晚嗯了一声。
“真分手了?”那贵妇立刻乐道,“哎哟,可巧,我弟弟的闺女喜欢小沈总很久了——”
许晚摇了摇头:“没必要,不可能的。”
那贵妇有点不甘心:“这……你也该看看再说嘛,更何况……”
他们这种人家,跟谁结婚不一样呢?
是啊,许晚之前也这么觉得,儿子当初突然订婚,是因为到了该结婚的时候,就像他父亲当初娶自己一样,按部就班选个合适的人成家。
不是这一个,也会是另一个。
但现在看来,那个“另一个”,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她想着想着,忽然说:“你们去逛吧,我想下车走走。”
——
金窈窕下班路上,瞥到窗外的一个行人,忽然愣了愣,让黄叔把车停下。
她降下车窗,朝外问:“许阿姨,您怎么在这里?”
临江的冬天很冷,许晚拢了拢不太厚的皮草外套,脑后盘起的精致发髻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转头看向车里的金窈窕,眼神温柔而复杂:“窈窕,你这是去哪?”
“回家。”金窈窕问,“您去哪?我送送您?”
许晚愣了下,摇摇头:“不用了。”
她没有想去的地方。
金窈窕眉头微蹙,觉得她精神状态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总不好这么丢下,索性打开车门道:“不嫌弃的话,到我家吃晚饭吧。”
车里的暖气弥散出来,许晚鬼迷心窍地钻了进去。
金家,地暖让屋子里的温度跟外头仿佛两个季节。露娜常来,熟门熟路的,一进屋就嘴甜地到处叫人。岑阿姨认识她,接她手里的东西,看了眼外头灯光照射到的积雪融化的湿漉漉的地面,连声道:“哎哟,遭罪了遭罪了,快进来快进来,把鞋子脱掉。”
但她不认得沈母,被沈母身上雍贵的气质震了下:“这位是?”
金窈窕介绍:“这是沈总的妈妈,我请她回来吃晚饭。”
“沈太太呀。”岑阿姨因她的身份意外了一下,心想着咋回事退了婚这前亲家怎么还来家里了呢,但她也没表露,只朝楼上喊,“金总!金总!窈窕带沈太太来家了!”
金父下楼,看到沈母,也有点莫名其妙,沈母比他更尴尬。
贸然登门这种失礼的事情,她还是头一次做。
但金父很会做人,莫名只是片刻,转瞬就拿出了外交风范:“沈夫人呀,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