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程彦作为天子与太后最为宠爱之人,又有着掌兵权的母亲,她的大婚,自然颇为隆重。
前来朝贺的藩王与公主们为了参加二人的婚礼,留在华京并未返回自己的封地,而没有参加朝贺的天家子孙,也纷纷遣人前来恭贺二人大婚。
红色的绸缎铺了满路,绸缎两侧燃着香料,乐官们开始奏响乐曲。
随着乐曲的响起,程彦的轿撵从长公主府缓缓而出。
天家翁主成亲,自然与寻常世家女子嫁人不同,需要先去宫中拜别太后与天子,然后在掌管宗庙礼仪的太常卿的带领下去太庙上香,做完这一切,便回到丁太后所住的长信宫,等待着李斯年的迎娶。
李斯年先去拜天子,拜完天子拜太庙,拜完太庙后,在太史令的带领下,一路去往长信宫。
李斯年尚未抵达长信宫,便远远看到长信宫大门前,李承瑛李承瑾与李夜城堵着门,六皇子七皇子也跟在他们身边,说说笑笑凑着热闹。
太史令见此笑道:“宁王殿下才情盖世,想来几位王爷与侯爷是拦不住殿下的。”
李斯年浅笑,道:“自是有的。”
他盼这一日盼了许多年,莫说催妆诗了,就连旁的事情,他也在脑海里想了无数遍。
比如说,程彦拿着团扇盛装打扮的模样,再比如说,洞房之夜,红灯高燃,程彦对着他温柔浅笑的模样。
那样的程彦,是天下最美的绝色,属于他一人的绝色。
李斯年目光越发温柔。
李斯年来到长信宫门,李承瑛抢先道:“当初你与阿彦相识,还是我在中间千针引线。”
李夜城眉头微动,看了一眼李承瑛。
李承瑛笑容满面,并未察觉到李夜城的目光,只是对李斯年道:“我虽引你与阿彦相识,但并不代表着我放心把阿彦交给你。”
说到这,李承瑛轻快面容上有了一丝认真,上下打量着轮椅上的李斯年,手指按了按腰间佩剑,道:“你最好一生一世待阿彦好,否则就你这种身板,只怕挨不了我一剑。”
李斯年眉梢轻挑,道:“自然。”
李承瑾在一旁道:“三哥,你这般说话,也不怕阿彦寻你的麻烦。”
他看得出来,程彦极其在乎李斯年。
在乎到哪怕知道李斯年是个天残,与她做不了真正的夫妻,也要一意孤行嫁给李斯年。
李承瑛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你懂什么?”
“我这是为阿彦好。”
一旁立着的李夜城抿了抿唇,走到李斯年面前,紧握成拳的手指慢慢松开,按在李斯年肩上,低沉着声音道:“好好待阿彦。”
李斯年抬眉,看了一眼李夜城。
李夜城碧色的眸光幽深,眸中有笑,又似乎没笑,只是深深地看着他,有重托,有威胁。
李斯年收回的目光,道:“放心。”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小翁主,怎会不好生待她?
他会将她捧在掌心,放在心口,一生一世让着她,宠着她。
李夜城收回了手。
六皇子七皇子上前凑热闹,还有程彦的堂兄弟们也都来了,围在李斯年身边,笑着说着嘱咐的话。
时间一点点溜走,殿里的人迟迟等到李斯年,便派了宫女出来相看。
宫女瞧见李斯年被众人围在中间,周围是一团锦绣,唯有他是清风朗月,飘飘然若九天之上的谪仙。
宫女见此,不觉得红了脸。
都道安宁翁主爱俏,才选了天残的李斯年,不少人为安宁翁主惋惜,说世间奇女子的安宁翁主,怎就这般浅薄只看脸?
她当时还附和过几句,说安宁翁主可能是年龄小,正是喜欢俊俏少年郎的时候。
现在想起她说过的那些话,她只觉得以前的自己委实没眼光——李斯年莫说只是残废了,哪怕瘫痪在床不能动,有着这般好看的一张脸,想把他养在家中的贵人也大有人在。
宫女惊叹李斯年的好颜色,一时间看呆了眼,忘记回内殿复命。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年龄稍大的宫女出来了,见小宫女痴痴望着人群中念着催妆诗的李斯年,拍了一下小宫女的肩,道:“你也觉得咱家翁主的眼光好了?”
小宫女一惊,连忙回神,羞得满面通红,低头搅着衣袖,道:“翁主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
大宫女道:“知道便好。”
大喜的日子,她懒得与小宫女计较。
更何况,李斯年生得实在好看,连她都有看怔神的时候,更何况他人了。
李斯年做了一首又一首的催妆诗,以李承瑛为首的众人终于放李斯年进殿。
李斯年被侍从推着,从外殿行至内殿,刚到内殿,便听到崔美人爽亮的笑声。
崔美人道:“来了来了。”
“都说女子怀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妾今天瞧着,咱们的宁王也是如此呢!”
崔美人说着逗趣的话,哄得丁太后笑声连连。
丁太后道:“你这狭促鬼,这般打趣宁王,也不怕彦彦寻你的麻烦。”
崔美人抱着丁太后的袖子撒着娇,道:“妾有母后撑腰,才不怕她呢。”
李斯年眉头微动。
崔美人虽不如薛妃得李泓的宠爱,却颇得丁太后的心。
这样也好,丁太后护着崔美人,薛妃忌惮丁太后,也不好对崔美人下手。
而崔美人,却能堂而皇之地让薛妃心里不自在。
这样一来,倒也不失他最初的打算。
李斯年笑了笑,上前一一拜见丁太后、长公主与袁皇后。
丁太后拉着李斯年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嘱托的话。
李斯年无不应下。
长公主性子与丁太后大不相同,她的话不并不多,只是凤目微蹙,细细看着李斯年,眸中的欢喜之色并不多,道:“我不曾将阿彦带着身边终日教养,以致阿彦长成了这般骄矜张狂的性子。”
“她虽然骄矜任性了些,但这并不代表着,旁人有训斥她的资格。”
说到这,长公主声音微顿,凤目微眯,眸中冷色如剑,对李斯年道:“日后她对也好,不对也好,你无权指责她。”
“若是日子过不下去,便怎么娶的她,便怎么将她送回来。”
长公主的话说得极不客气,周围人为李斯年捏了一把冷汗。
对于程彦与李斯年的婚事,长公主并不看好,只因程彦喜欢,才不得不接受。
正是因为如此,众人才更加担心长公主刁难李斯年,在李斯年没有进入大殿之前,众人便提着心,而今长公主说出这番话,众人更是将心卡在了喉咙处——今日到底是李斯年与程彦的大婚之日,长公主如此说话,委实让李斯年下不来台。
只是不知,李斯年会如何应对这场难堪。
众人心中这般想着,看李斯年轻轻浅浅一笑,眸光似秋水潋滟,对长公主道:“小翁主是天之娇女,她应该永远肆意妄为,阳光明媚。”
“斯年对小翁主只有宠爱,从无半点薄待之心。”
李斯年的声音很轻,分量却很重,扫过众人心口,将殿中紧张气氛一扫而净。
众人再去看长公主,长公主面上虽没甚么笑意,但眼角眉梢到底比刚才柔和了三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崔美人在一旁凑趣,活跃着气氛,终于将长公主说动,长公主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凌厉面容上慢慢爬上浅浅笑意,示意让宫女们放李斯年进内殿,前去迎娶程彦。
崔美人得意冲李斯年一笑,似乎在邀功。
李斯年微微颔首,被侍从推向内殿。
许裳立在内殿门口,见李斯年来了,忍不住笑道:“你一路而来甚是辛苦,我便不拦你了。”
说着,她把身体一让,道:“阿彦等你许久了。”
李斯年温润点头,抬眸看向端坐着的程彦。
周围的一切,刹那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程彦一人身带颜色。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与程彦大婚时的场景,可真到了这一日,他才发觉,原来心中所想,终不如现实来得惊艳悸动。
大夏五行属火,故而世人的婚礼上的礼服大多以玄色为主。
所谓玄色,是天色将亮而未亮的颜色。
红色的礼衣打底,衣缘与腰封是黑色绣着红色祥云纹路,外面再罩着一层黑色的纱衣,便是天色将亮而未亮的玄色。
程彦手中握着一柄描金团扇,她手指纤细如玉,竟比那扇柄的白玉还要美上几分。
团扇微微遮着她的脸,李斯年只瞧见她的发高高挽起,露着光洁的额头,眉心点着大红色的花细,凤钗步摇垂下长长的流苏,在她两侧微微晃动。
“小翁主。”
李斯年轻轻唤道。
团扇后传来一声娇笑,笑得李斯年的心口都跟着软了下来。
很软很软。
侍女们扶着程彦起身,一步步走向李斯年。
李斯年伸出手,握住了程彦的手。
程彦的手软,也很热,似乎能将他冷了数年的心一同暖热。
李斯年牵着程彦往外走。
轮椅转动的生意,和着心脏的狂跳。
楼台亭榭一重重,宫墙深几许,前方的路似乎永无尽头。
李斯年忽而觉得,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可又觉得,这条路似乎有些漫长。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被团扇掩去的程彦的面容。
没有人比程彦更适合明艳这个词,盛装之下的程彦,一定很好看。
李斯年握着程彦的手,拜别天子太后长公主。
刚才仍在笑着的丁太后,见程彦与李斯年牵手而行,忍不住红了眼眶。
崔美人见此,忙开解着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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