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程彦道:“母亲放心,此事我自有决断,母亲只需看好军营便可。”
——事实上,北狄虎视眈眈,已经非常消耗母亲的精力了,母亲根本无暇分心朝政。
朝堂之上的事情,主要还是靠她自己。
李淑颔首,声音悲凉:“十年前我兵逼皇城之日,尽屠血亲族人,身边只留了泓弟一个亲人。”
李淑话音微顿,抬眉看着程彦,道:“阿彦,你懂我的意思吗?”
程彦心头一酸。
她经历过李淑逼宫,看李淑身着盔甲,面无表情杀尽自己的亲人。
世人都道李淑蛇蝎心肠,心性薄凉,弑父杀兄,手段残暴。
可若不是被逼到绝路上,谁愿意双手染血,亲手斩杀自己的血亲呢?
程彦默了默,道:“我从未想过伤害舅舅的性命。”
李淑抚了抚程彦的发,温声道:“你明白便好。”
李淑军务繁忙,与程彦说完话,便匆匆又回了营地。
程彦揉着眉心,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应对舅舅接下来的动作。
母亲的精力虽然主要放在防守北狄上,帮不了她太多,但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个极为可贵的帮手——罗生。
天家的两大暗卫,一是七杀,二是罗生,有了罗生,她后面的路会好走很多。
正当程彦拿着罗十三递来的罗生暗卫们的资料时,一个不速之客登门了。
之所以说是不速之客,是因为程彦觉得他们还在冷战期,依着某个喜怒不定又小心眼的人的脾气来讲,是不大可能主动找她的。
但他还是来找她了。
被道童们推着轮椅过来的。
李斯年既然来了,程彦便也捡个台阶下来——她是个顶俗气的人,险象环生的情况下,她哪还有心思跟李斯年生闷气?
程彦让半夏泡了李斯年爱喝的茶。
李斯年抿了一口茶,瞥了一眼一旁立着的罗十三,淡淡道:“恭喜翁主。”
“长公主殿下终于想明白了。”
“不是想明白,”程彦道:“而是不想走镇远侯的老路。”
李斯年不置可否。
两人一时无话。
片刻后,李斯年主动打破了沉默:“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向翁主发脾气。”
说是发脾气,其实更多的是跟自己生气。
他觉得自己做得已经足够明显了,偏程彦一点也感觉不出来,话里话外,觉得他们清清白白,毫无儿女私情在里面——谈感情多伤人啊,还是谈谈利益比较好。
三两句话,把他气得吐血。
而当事人还一脸坦荡,努力地与他划清界限,仿佛他是那沾之即死的毒药一般,避他于千里之外。
程彦道:“你明白便好。”
“我好端端的一位翁主,连天子的脸色都不用瞧,偏还要去瞧你的脸色。”
说到这,程彦撇撇嘴,感觉自己分外委屈:“李斯年,你别太恃宠而骄。”
李斯年有些想笑。
也不知道是谁恃宠而骄。
也罢,长路漫漫,他的小翁主不开窍,他便只能宠着了。
“小翁主现在有何打算?”
李斯年问道。
程彦道:“舅舅一向仁善,且对母亲极度信任,没道理突然间便转了性子,且做出来的事情毫不掩饰,我瞧着,他倒不像是要往军营里安插人手,更像被人挑唆了,是故意去伤母亲的心。”
她的母亲何其刚烈,经历过镇远侯一事,对朝中贸然往军营里送人极度警惕,根本不允许任何人在她的军队指手画脚。
舅舅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如此行事,其用意便颇为玩味了。
“我想看一看,舅舅身后之人究竟是谁,是咱们的那位杨丞相,还是盛宠六宫的薛妃。”
她与李斯年的矛盾一旦说开,只三言两语,便又恢复了亲密无间的盟友状态,仿佛之前吵得面红耳赤的,并不是他们一样。
程彦心中好笑,忍不住想起母亲评价他俩的话——吵吵闹闹,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李斯年眉头微动,道:“薛妃虽有夺嫡之心,但薛家的那位老爷子,可是位老狐狸,最懂明哲保身之道,不会允许薛家插手夺嫡之事。”
“依我看来,是薛妃与杨丞相联手促成的此事。”
李承璋对赐婚杨丞相孙女的事情并无太多表情,说明他之前便知道会被赐婚,他与杨丞相,在没有被赐婚之前,便已经勾搭上了。
其中千针引线之人,多是生子之后便越发不安分的薛妃。
程彦蹙眉道:“薛妃也太胆大了,竟然敢给李承璋送去这么大的靠山。”
李斯年道:“靠山越大,便是树大招风,惹人忌惮,如此一来,旁人便注意不到她了,她的儿子如今又小,无需急于一时,只需把李承璋推出来与我们打擂台便是了。”
“这才是她的聪明之处。”
程彦挑挑眉,道:“看来咱俩只能先动杨丞相了。”
薛妃心细如发,又在深宫,把柄不好抓,但杨奇文便不一样了。
程彦呷了一口茶。
茶具是钧窑的,身边侍女个个貌美如花,比之后世的霸总也不差分毫。
程彦清了清嗓子,仿着霸总说了句话:“天凉了,让咱们的杨相爷换个位置吧。”
第49章
只是这位相爷的位置, 可不是那么好换的。
数年前,谢元为后,谢家人权倾天下,攀附谢家的世家们不计其数, 谢家便在这些世家里, 挑选了不少年少有为的世家子弟结亲。
一朝她的母亲兵变逼宫,杀尽谢家人,与谢家结亲的那些世家们, 自然也不好留下,流放的流放, 贬职的贬职, 以至于朝堂空了大半,母亲无人可用, 便选了些世家尽数补上去。
华阴杨家便是如此。
频繁的宫变夺嫡, 导致世家做大,如今的朝政被世家们把持着, 杨奇文能力虽然平庸,可身后是华阴杨家,又在相位上经营了数十年, 树大根深,想要动他, 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斯年眉头微动, 思虑片刻, 道:“大长秋与左冯翊都是杨家的人。”
大夏并不禁止女子干政, 皇后有自己的官员,大长秋便是后宫皇后的官署,秩俸二千石,与九卿秩俸,掌皇后的禁卫军与小金库。
这个官职一般是由内侍担任。
这任的大长秋是投了杨家的缘,认华阴杨家为先祖,又得了杨奇文的助力,才做到了大长秋。
吴皇后被废后,后宫位分最高的宫妃时薛妃,大长秋便归于薛妃统率。
左冯翊与京兆尹、右扶风为京师三辅,掌京师行政、列侯。
这位左冯翊是杨家旁支子弟,与杨奇文关系颇好,这些年来,没少替杨奇文办事。
程彦道:“朝臣无昭命不得擅入后宫,杨奇文能与薛妃说上话,多是大长秋在调度。”
“至于左冯翊.......”
程彦话音微顿,想了想,摇头道:“他若出事,杨奇文必会警觉,对我们来讲反倒不是好事,倒不如先把大长秋处理了,断了杨奇文与薛妃的联系。”
李承璋如今开府治事,若无重要事情外,他是不好进出薛妃的宫殿的,而吴皇后被废后,幽禁在宫殿,更是不好替李承璋与薛妃传话。
李承璋杨奇文薛妃三人的关系本就不算牢固,因利益而走在一起,若没了大长秋作枢纽,时间长了,不用她与李斯年在里面搞小动作,三个多疑精于算计的人自己便会有了旁的打算。
李斯年瞥了一眼立在程彦身后的罗十三,道:“小翁主手中有罗生暗卫,此事想来不难。”
程彦道:“只换大长秋还不够,我还有另外一个打算,你要不要听?”
她说这句话时,眉梢轻轻挑着,三分狭促,七分的得意,像是偷腥之后的猫儿,懒懒地在阳光下晒着肚皮。
李斯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长眉舒展开来,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打算?”
“你附耳过来。”
面前少女笑眼弯弯,李斯年眸光轻闪,转动轮椅,来到程彦身边。
少女温热的呼吸如羽毛一般,轻轻扫过在他耳垂与脸侧,痒痒的。
痒之后,便像是沾染了颜料一般,将他的耳垂浸染得微微泛着红。
窗外的阳光正好,剪过珠帘,斜斜落在李斯年眼底,璀璨温柔一片。
“........怎么样?你觉得好不好?”
少女说完了话,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唔,你再说一遍。”
李斯年指腹轻轻摩挲着轮椅把手,道:“外面风太大,没听清。”
美色惑人心,风未动,树已经静不下来了。
程彦狐疑地往外看了一眼。
晴空万里,一缕风也没有。
多是李斯年一肚子坏水,刚才又在算计着旁人,没有用心去听他的话。
想想李斯年往日的手段,程彦又有些同情被他算计的那人。
被李斯年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程彦腹诽着,庆幸着,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李斯年听完笑了一下,道:“倒也不错,一箭双雕,翁主好巧的心思。”
程彦道:“彼此彼此。”
讲真,被李斯年这种长着一百颗心肠的人夸赞,她莫名的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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