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果酱果酱
谁知过了没多久,青禾就直嚷心慌,呕吐了一阵子,早已是面色苍白、口唇发给、四肢厥冷,云娘知道是那豆沙出了问题,拿来一验,发现里面含有足以致命的乌头碱,心急之下用手指压住青禾的喉咙,迫使她把豆沙包全部吐出来,却还是晚了一步,青禾的气息渐渐微弱,眼见是救不过来了。
云娘恨急了自己,只要再小心一些,明明可以阻止这样的惨剧发生的,她伏在青禾的尸身上,泪如雨下。
寺里的住持闻讯赶过来,叹息一声道:“罪过罪过,是老衲不慎,连累施主了。”
云娘方才光顾着悲痛,现在冷静下来问道:“这豆沙包是寺内的一名烧火僧人送来的,如今他去那里了?”
住持纳闷道:“寺内就二名烧火僧人,今日是佛诞日,都在忙着做点心,那里有空出来?”
云娘叹道:“承天寺已非善地,有人处心积虑要害我主仆。”
住持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云娘口中的有人指得是谁,忍不住低声道:“事已至此,暗箭难防,施主宜早做打算。”
云娘恨透了自身的软弱,自从穿越为古代女子,便一生苦乐随人,从来不得自由,不仅救不了自己,也护不住身边的人。“女萝发馨香,菟丝断人肠,枝枝相纠结,叶叶竞飘扬。”可女萝失所托而萎荼,松柏傲霜雪而嵯峨,她宁愿做一株严冬的松柏,不屈不挠,不仰不俯,壁立千仞,也不愿做菟丝附女萝,依附他物来生长。如今家在那里?国在那里?自己这副女儿身,便始终抛不下吗?
云娘慢慢走出寺门,塞外春寒,难得下起了冻雨,朔风卷起一阵阵潮湿冰冷的尘沙打在脸上,刀刮一样疼,她的内心却渐渐清醒,而那雨,却下得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1.不想让女主做等待被拯救的角色,女性只有自立自强,才会有和男性平等对话的资格。(这话貌似很女权也很正能量^_^)
2.女主终于爆发了,下一章正式开启事业线。提示四个字:熙宁开边。
☆、38.塞上风云接地阴
熙宁三年秋,秦州。
云娘自西夏皇宫逃离后, 被承天寺住持所救, 女扮男装来到秦州,化名王忆,在秦州闹市开了一家小小的诊所, 主治外科和儿科。因秦州地处偏远, 并没有什么好大夫, 经过三年的经营, 王忆已在业界小有名气。
这天下午主顾本就不多,在给一位积食的小儿开了几丸七珍丹后,王忆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正打算回隔壁家中休息。却见一位仆从打扮的中年人匆匆进来道:“我家官人伤势有些严重,烦请大夫亲自看顾一下。”言罢递上了一贯钱。
看在此人出手还算阔绰的份上,王忆只得勉为其难走一趟。那户人家离诊所并不远,也算得上城里的大户,共有四进院落, 人口不算少, 隐隐能听到小儿的哭闹声,兵士的嘈杂声, 王忆不禁好奇问道:“敢问府上贵姓?做什么营生?”
那仆从仿佛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不肯多说一句话,只含糊应道:“大夫进去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王忆忍不住腹诽。绕过抄手游廊,走进一间光线阴暗的卧室, 一股强烈的甘草气息迎面扑来,一位四十岁左右,军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半靠在榻上,手臂和后背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痈疮,看着神情还算镇定。旁边长者也像是请来的大夫,正在仔细给伤口敷药。
大户人家身体金贵,原本治病也不会单请一位大夫,王忆倒也不以为忤。他一言不发上前诊了脉,又开言道:“还请阁下靠近些,我要亲手摸一摸伤口。”
这未免有些莽撞,旁边的仆从刚要阻止,却听中年男子沉声道:“无妨。”言罢就把手臂伸了过去。
王忆把那痈疮用手掩住,轻轻一按,心里已是有了成算,开口问道:“不知阁下现服用什么药?”
旁边年老的大夫见王忆年纪轻轻,原本就有些不屑,此时看他这一番做作,忍不住冷笑道:“大人症候已深,当务之急是要把脓排出来,故而老朽开了王不留行散方,在辅以甘草、桔梗、生姜、大枣代茶饮,想必再过一些时日定能见效。”
王忆无意与他争竞,只是问道:“这药方服用几日了?”
老者一愣,旁边仆从代答道:“已有七日了。”
王忆轻轻笑道:“若是对症,七日也应该见效了。可不才刚才诊脉,大人脉像迟坚,痈疮按压发硬且不痛,可见内里并非是脓,乃是淤血。”
老者仍是不信:“何以证明?”
王忆沉声道:“《灵枢经》曰:壅遏而不得行,故热,大热不止,热胜则肉腐,腐则为脓,故知热聚者则作脓,热未聚者但肿,而未作脓也,皆以手掩知之。如今用手掩之不热,可见脓还未成,故当用大黄牡丹汤方。若是拖延下去,等到脓成毒发,性命忧矣。”
仆从眼睛一亮:“大夫说得不错,烦请开方吧。”
王忆要来纸笔,一边写一边出声念道:“大黄四两、牡丹三两、桃仁五十个、瓜子半斤、芒硝三合,以水六升煎之,去滓内芒硝服用。”一面又嘱咐仆从:“把代茶饮中的甘草换成枳实,甘草大寒,此时体内脓还未成,与热毒相激会闹出大乱子。”
老者还要说些什么,却见中年男子挥手制止道:“我不懂医理,二位也不用在这里背医书,成与不成,一试便知。大夫刚才开的大黄牡丹方,烦请督导下人赶紧煎制吧。”
王忆冷笑道:“信与不信在阁下,药方如何煎制刚才已经说明,不才还有些琐事,告辞
了。”
中年男子深深地看了王忆一眼,心想此人应该有些本事,只是脾气不好,不由笑道:“非是我不信,恐怕还得委屈大夫一些时日,等我这病有起色才能放归。”
王忆行医三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病人,忍不住怒道:“我最讨厌以势压人,城里还有人等着看病,难道只有阁下的性命金贵吗?”
中年男子摇头笑道:“事关军机,不得不如此,还请大夫见谅。”一面吩咐仆从道:“把东面的厢房收拾出来,好吃好喝招待大夫,不得怠慢。”
仆从连忙答应了,与叫上两名兵士,连推带让将王忆请进厢房,铺好被褥,摆上茶食点心后,便退下,还不忘把门窗紧紧锁上。
王忆又好气又好笑,看来此人大有来头,横竖他也不能把自己怎样,眼下也只好来之则安之吧。遣人给诊所里伙计报信后,索性把东西吃了,安心睡了一觉。接下来几天都是乳炊羊、葱泼兔之类的上好吃食款待,每每还送上一大壶酒,让人有脾气也发不出来,这样过了七天,却见一名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士人匆匆走进来笑道:“爹爹请大夫过去。”
王忆并不惊疑,起身问道:“令尊大概好转了吧。”
青年士人拱手道:“全凭大夫妙手,在下不胜感激。”
王忆跟着他来到卧室内,见那中年男子精神已经好转,细看那痈疮,已然萎缩,开言道:“伤口大致已经无碍,再吃上七天汤药就可以痊愈了。”
中年男子起身笑道:“大恩不言谢,这回多亏大夫救治。因我在军中效力,这病症实在不便张扬,所以委屈大夫在鄙舍多逗留了几日。听闻大夫除了会治外伤,还擅长儿科?”
王忆不知他又要闹什么花样,但要不说恐怕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只得答道:“正是。”
中年男子拱手道:“如此,还请大夫再帮个忙。”
王忆对此人的印象降到了冰点,直接拒绝:“在下多日未回诊所,还有不少人等着救治,恕不能从命。”
中年男子沉声道:“若是事关军国大事呢?”
王忆仔细观察他,忍不住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轻轻道:“不才王韶,现任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
王忆一惊,忙问道:“可是在熙宁元年上平戎策的王子纯?”
中年男子笑道:“正是不才。”心里有些纳闷,自己虽因受帝相赏识,但在秦凤经略司一年多来,功业未建,目前仅仅是个低等军官,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王忆肃容道:“不知机宜有什么用得到在下的地方?”
王韶有些奇怪他为什么突然间转变了态度,也来不及多想:“青唐吐蕃首领俞龙珂有心内附,他的长子如今患了喉疾,望大夫随我去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