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弗夏
夜里睡觉,魏郇总担心自己睡着了后会粗手粗脚的不小心踢到或打到刘莘的肚子,每每强迫自己离她远些,未及片刻,她总会又能缠上来。魏郇真是接连几日睡不安稳。脑子里抽过几次与刘莘分床而眠的想法,次次想法都还未成形就被自己否决了——舍不得分床!
魏郇轻轻抱着刘莘,阂眼浅眠。
今夜云层厚重,暗沉阒寂,子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风雨刮过稍稍驱散了些许夏夜的闷热,雨丝潇潇打在廊檐上,轻风细雨,愈发好眠……
一片祥和雨夜,一声巨响划破阒寂……是砖瓦崩裂垮塌的声音。
片刻后,阒寂的西院灯火渐渐明亮起来,人声、脚步声隐隐嘈杂起来。
刘莘因服了安神药,睡得及是深沉,西院的婢仆们知晓自家夫人有身孕,也无人敢来打搅,西院再“热闹”,也未波及到半分静春堂,静春堂仍旧是一番天安无事……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方至天亮才放晴。晨阳划破雨后薄雾,在天际处投出一弯长虹。
魏郇今日难得未早起去衙署,而是陪着刘莘一道醒来。
因服了安神汤,又回到自己舒适的阔床上,昨夜刘莘睡得特别深沉,今日一醒,精神都好了许多,一双大眼竟是难得的神采奕奕。
魏郇一向浅眠,昨夜陪着喝的那碗安神汤的确也让他深深沉睡了一宿,但是昨晚那般大声的动静他还是知晓的,只是不想大半夜起身去理会而已。
果不如其然,魏侯夫妇二人一起,便有家仆及时来禀,许是年久失修,昨夜子时下着细雨,清本堂居然毫无征兆的坍塌了,辛亏坍塌的那半边没住人,齐家女君住的是另外半边,可却也把她吓了个够呛。
因夫人有孕,夜里无人敢来打扰,是以便耽搁了下来,直至早上才来禀报。
魏郇闻言,神色淡淡,面上不现任何起伏,舀了盅热粥轻轻吹了凉,一口一口喂给刘莘。
见魏郇这般淡定,刘莘可坐不住,好奇地问:“你家房子塌了你都不去看看?”
“也是你家!”魏郇塞了口粥到刘莘嘴里,方才定定说道。
“好!好!也是我家,我们不去看看?”刘莘咽下口中温热适度的粥,问。更何况坍塌的那房屋里还住了客人,虽说是不速之客,但也是客人不是。
“不急,先用朝食,你先吃饱了我们再去。”魏郇就是一副雷打不动的姿态。
刘莘比较好事,接过魏郇手中的瓷匙,三两下喝完粥,将碗一搁,“走!凑热闹去!”起身,拽着魏郇就走。
魏郇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顺从地被她拽了出去。
魏郇、刘莘夫妇二人走到清本堂垂拱门口的时候,与魏老夫人打了个照面。
因魏府太广,东院、西院隔得有些远,是以昨夜虽动静颇响,东院那边却也只是听了个模糊,魏老夫人的福寿堂隔音也好,是以昨夜并未被吵醒,也是一大早才知晓。这一知晓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与魏郇夫妇撞了个迎面。
对于魏郇、刘莘夫妇二人同住西院,昨晚却无人问津此事,也无人关心一下齐瑄这事,魏老夫人其实颇有微词。但一个是自己的亲孙子,一个孙媳虽被自己厌恶,却肚里揣了魏家的骨血。魏老夫人便是再偏心齐瑄,也自是不会为了这事给自己人难堪。
三名魏府主人心怀各异的入了清本堂。
映入眼帘的是半拉子坍塌了一半的屋堂。原本该中堂,两侧双居兼耳房的清本堂坍塌了一大半,无人居住的靠西一侧的房屋兼中堂均坍塌成一片废墟。齐瑄所居的东屋虽未坍塌,却也收到了些许波及,顶上的青瓦稀稀疏疏掉落了几片,摔碎在地上,一片狼藉,夜里又无主人起身闻讯,家仆又不好擅自作主,齐瑄只能裹着被衾,蜷缩在床角,任由细细密密的小雨飘洒过来,大夏夜的生生冻了一宿。
齐瑄自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要不是想着抱大腿嫁给魏郇,她可需受此羞辱。
这房屋子时就坍塌了,魏府主子竟过了辰时三刻才来,她还不能抱怨什么。
齐瑄容颜不整的坐在院里的石凳上,面色苍白憔悴,头发随意用一根簪子松松挽在脑后,鬓边碎发随风飘飘扬扬,好一番扶风弱柳之姿向魏府三主人躯膝行礼。
魏老夫人瞬式需扶起她,眸光淡淡,语气却抑不住关爱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孩子,昨夜吓到你了!”
齐瑄委屈的摇摇头,“瑄儿无碍,倒是扰到了老夫人,瑄儿心下不安。”
魏老夫人握着齐瑄的手,抬眸向勘察完塌屋残桓的工匠问道:“何故?好好的房屋为何毫无征兆坍塌了?”
工匠上前一礼禀报:“回老夫人,许是清本堂旧无人居住,缺少人气,夏季房屋潮湿,又久未修葺,是以,主梁鄹然隳裂造成。”
魏老夫人最是迷信,魏府自修建以来也百余年,从未出过此等事件,且魏府的一砖一瓦一梁一木均是魏家先祖亲自精挑细选的上等柚木,坚沉敦实,怎的就这般轻易坍塌了。魏老夫人心觉不是甚好兆头。
当即遣人去请巫祝来占卜此事凶吉。
半个时辰后,巫祝匆匆赶来,手拿龟壳,口中念念有词绕着残屋走了一圈,掷出三枚铜币到龟壳上,睁眼一看,神色大变,转身向魏老夫人颜色肃穆说道:“五黄大煞,乃大凶。”
魏老夫人当即垮了脸子,一脸惊恐道:“这宅子一直风水大吉,怎的突然就便大凶了呢?可有何解?”
巫祝眯眼掐指一算问:“这宅子最近是否住过何人?此人命格虽贵,却与西院主人八字相冲,二人若同住一檐,及易生出尖角煞,大凶。”
巫祝一席话方一出口,齐瑄和魏老夫人双双石化,魏老夫人原本亲切握住齐瑄的手,也渐渐放松开来,目光忡怔,搞半天竟然是自己给奉渊招来的煞星?!魏老夫人最是相信巫傩之术,对巫祝所言,深信不疑。
如此与奉渊相克相煞的女子,魏老夫人就是再喜欢也容不下她的。
魏老夫人松开齐瑄的手,也不望向齐瑄,忡怔讷讷说道:“齐家女君,清本堂损毁,你也无了住处,老身在清河镇清河山山脚下有庄宅子,内有天然温泉池,昨夜你下了惊吓,不若老身送你过去泡泡池子,修养几日吧。”
齐瑄本就愣住的神情,忽闻魏老夫人要将她送出魏府,立马回身,故作哀怜姿态向魏老夫人哭泣:“老夫人,瑄儿想陪伴老夫人,老夫人便让瑄儿回东院住吧。”
魏老夫人心下一片凄凉,自己这一年多来,各种与孙子孙媳妇算计、宅斗,愈斗愈挫,愈斗愈失了人心,自己这是何苦呢?
孙媳妇自己再是不喜,也有了魏家的骨血,她可以不认孙媳妇,却不能不认魏家的子孙。
且魏郇那日火急火燎的出门去和顺乡接离家出走的刘莘前,刻意拐来东院告知自己,原来他真正的救命恩人居然是刘氏。魏老夫人起先以为他是寻个借口诓自己的,不愿相信。现下想起来,这般与奉渊相克相煞的女子,真的是救奉渊逃出生天的那位“福运女君”吗?
罢了罢了,她也累了!魏老夫人默默旋身向外走去,“就这样安排吧!着人送齐家女君去清河镇。”魏老夫人跨出门前幽幽开口,不容拒绝下令。
齐瑄闻言,瞬间瘫坐在地上,完了,自己所有的计划全都功亏一篑了。
魏家家仆办事极有效率,两刻钟后就将齐瑄送上了前去清河镇的马车。
齐瑄走后,刘莘狐疑的望着地上的废墟,心觉蹊跷,小心的走上前去,细看了一下房梁,更觉有猫腻。
入夜,魏郇刘莘小俩口躺床上闲聊……
“我今日白日里看了房梁断口,整整齐齐,不似自断。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干的?”刘莘抱着魏郇的腰肢将头埋在他胸口审问。
“唔……”魏郇含糊其辞,“……乃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