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梦西洲
唐诗又抹了两滴泪,苦口婆心道:“是啊,我嫂嫂已经是这样顶顶好的一个人了,可我哥……因为自身有隐疾,不能人道,自卑成性,竟然日日夜里喝了酒,动手打我嫂嫂!这样下来,再是善解人意的人儿都要受不住了啊!”
唐诗拧着小手绢,在一片朦胧的泪光中就见五公主微张着嘴不断后退直到背脊撞到坚硬的假山上发出一声闷响。唐诗也顾不得抹泪了,当下就丢了小手绢去搀扶公主,五公主一抬头,眼里还都是一片天雷滚滚般的惊讶。
任谁得知自己大本命身患隐疾不能人道估计都挺受打击了,更何况头上还扣上了家暴这样的帽子?
唐诗也不多语,就半蹲在一侧看五公主的眼里先是闪过痛不欲生的难过,再是双手抚着胸口大受打击,最后还是支撑不住坐在地上,看样子也不过是个暗恋失败的普通女子。
脱粉需要时间,需要灵魂自我分割一会儿,她懂。
过了许久,久到假山背面的欢呼声都散去,唐诗才听得刚从打击中缓过来的五公主颤着声音道:“严将军……当真如此?”
唐诗沉重地一点头,默认了,五公主眼里浓重的绝望又多了一分。唐诗咋舌,怎么她的小良心还有点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击退白莲花的无数个方法
第8章
要说这在场的除了严子墨,第二心不在焉的非老国公莫属了,明知爱女也在这宫里俩人却见不上一面的滋味真是难捱!这丫头也真是嫁了人就飞得高了,离巢这么久也不知道归家看看。
“老爷,小姐已经嫁作他人妇了,自然凡事要以夫家为核心,又怎好三天两头的跑回来,不像样子。”
今早他府里的管家是这么说的,可老国公现在是越想越气,想他宝贝女儿,未出阁时就敢抛头露面随意跑,怎的嫁了人还必须守了这规矩不成?早知那个什么劳什子将军府规矩这般多,不如当时直接让严子墨入赘他家。
再一看他千挑万选的女婿,相貌生得威武庄严,品行又是一等一的好,武功还高,除却家世不可和其他世家公子的身份相提并论,真真是哪里都合他的心意。
就是吧……太不会谄媚,见了他这丈人也没几句话,就像块木头似的杵着,他真是心疼他女儿,每天对着这么快木头,不出去找点乐子早就把自己憋坏了好吗。
老国公在朝堂了精明了一辈子,在溺爱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上却是糊涂了一世。在这样的纵容下,原主能做出那些出格的事也就不稀奇了。
“贤婿留步。”箭术比试后老皇帝还邀了他们这些心腹去马场赛马,老国公叫住了严子墨,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
“小婿见过岳丈大人。”
严子墨停住了步子,毕恭毕敬行了礼便不再言语,反正他要扮演的也不过是一个任他岳丈掌控的莽夫的角色。
老国公哼了一声,捋着自己的一下巴白胡子开口道:“贤婿近日忙得紧吧,陛下可是又让你在军务上多费心了?”
言外之意,你不忙,你该带着我宝贝女儿来看我了。
严子墨真就点点头,顺陂下驴:“确实忙得紧,忙倒也不算什么,小婿的最大心愿便是保我国边关再无战乱事,街边再无冻死骨。”
一席话说得当真是热血沸腾,听到老皇帝耳里还不知多欣慰呢。
老国公却不吃这一套,在他看来边关那些乱贼们已经元气大伤,再修复个几十年也未必卷土再来,他眼下关心的还是自己能否与女儿团圆一事。
老国公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贤婿的本领和一心为国的志向老夫都看在眼里,也甚是感动!但贤婿操劳之余也要注意身体啊,小女也时常和我唠叨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在军务上太过操心,让人心疼呦。”
唐诗:这话我没说过……
严子墨抬了眼看向老国公,能做到老国公这个位置上的人,绝不会是为了关心他特意叫住他一番叮嘱之人,只怕是这老狐狸还存了别的心思。
当年自己肯愧对祖宗违背母亲娶了那毒妇正是因着老国公的一句“大将军之位,可不是一介草莽就能坐得住的啊!”
话里的意味已是明显之至,这位置你想坐,可是万万少不得我的帮助。因此,他严子墨连国公之女的胖瘦身高,音容相貌也不了解就下了聘迎她入门。
如果想再在大将军的位置上更进一步,老国公的作用就不言而喻了。
严子墨收回思绪,低头立在一侧:“小婿谨遵岳丈教诲。”
“这样吧,下月初八,乃我与诗儿生母相识的日子,你带着诗儿回来,也好一解诗儿对她娘的一片相思之情。”
严子墨应了声,跟在老国公身后,墨黑的眼睛半眯着,看向老国公的眼睛愈发深沉。
唐诗一边寻着记忆中的小路往回返一边皱着眉头思索五公主那句“我想静静”是真的想一个人清净一下还是只是她欲寻短见的托辞。
一时间唐诗还真拿不准这五公主的心理。
自从她穿到书里,书里很多的情节就已经随着她的转变发生了很大变化,如果五公主真是因为自己的一己之言而一时想不开……
正要转身原路回去,几声姐姐又把她叫住了。唐诗回头一看,正是之前在厅里和她闲聊的几个姑娘。
“姐姐去了何处?妹妹们刚刚到处寻你也不见姐姐身影,还以为是姐姐厌倦了妹妹几个。”
尚书之女确实段位比寻常女子高一些,一席话愣是被她说出了妹妹们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嫌弃我们的意味,唐诗心道是的你没想错,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几位妹妹说笑了,姐姐是初次入宫,对宫里不甚了解,不成想走岔了路子,这不才问到小宫女走回来。”唐诗说得坦坦荡荡,“还是妹妹们好,还知道念着姐姐,这都一两个时辰过去了才来寻姐姐。”
本来还是其乐融融的局面瞬间被唐诗的一句轻描淡写打破,一时间几人脸上的尴尬都被唐诗尽收眼底。要不说尚书之女心思最深最沉得住气呢,众人都还’皱着眉一脸为难之时,尚书之女已经眼眸一转亲切地拉过她的手。
这些人都什么毛病……怎么都爱拉她的手。
“是妹妹们一时贪玩忘了时辰,现在也不早了,宴会也快开始了,姐姐快和我们过去吧。”
其他姑娘们听尚书之女所言也都如反大梦初醒一般齐声附和,还有的试图过来挽着唐诗,但是中途又被唐诗不善的眼神吓了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唐诗也没有办法撇下众人再去关心五公主,只得勉强扯出一个笑,被众人包围着朝殿里走去,一路上再赏心悦目的景,开得再争奇斗艳的花也无法抚平唐诗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但愿五公主……真的不要想不开寻了短见才好,真若如此,她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要是再让严子墨知道了去,那她基本可以自行了断来谢罪了。
马车徐徐驶过长街,驾车的马夫时不时落下一鞭子在马的身上,“啪”的一声响,在黑夜里听来尤为惊心动魄。
晚宴上本该盛装出席的五公主却突然告病缺席,旁人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唐诗却清楚,五公主这哪里是突染中暑之疾,怕是得知了这么震惊一消息自己躲在房里偷偷消化吧。
可她现在伤心也总比心里一直痴念着严子墨,嫁而不得,最后郁郁而终的好。也许,想开了以后她也会有自己的一份归属,结局圆满。
看不开的,总是痴情人。再看不开,就是伤心人。
这个女人发呆出神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皱眉叹气,这是严子墨观察唐诗之后的最新发现。不过她刚加过来之时可不是这般性子,平日里见了他要找不痛快,见了他娘也要找不痛快,最后还要把事情闹到他岳丈那里去,真真是个……泼妇。
如今呢,除了偶尔使使性子外她更表现的是有点怕他,好似她稍有不慎就会被自己一箭穿心。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心里的算盘各自打得响,待马车又悠悠驶过热闹的市集后,严子墨开口道:“岳丈大人说下月初八是他老人家与你娘相识的日子,届时会在府中设宴,让你我二人过去小住几日。”
是了,严子墨心里对原主的爹恨得要死,从不肯开口唤老国公一声爹,偏偏这人又挂着几分笑,该行的礼数也是半点不少,是以也让人抓不到把柄来。
唐诗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继而又将目光投放到街边卖些小物件的货摊上,好似根本没有认真去听严子墨讲的什么。
除了马蹄的哒哒声,车里一片死寂,俩人再度默契地沉默。
***
“将军,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今儿直嚷嚷胸闷头晕,午膳也只用了一小口饭,半点肉菜都未吃。”
严子墨刚掀开马车的帘子露了个头,就看见唐诗房里的丫鬟萝儿正守在马车旁,一脸的焦急。
严子墨问:“可有请大夫?”
萝儿点头:“请了回春堂的主家大夫,来了把了脉也只说是中暍【注1】,开了几副方子就走了。”
唐诗自严子墨身后探出个脑袋,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暗忖近日天上跟下了火一样,寻常人家的熊孩子都不敢在地上光着脚玩了,可见这鬼天气有多热,她家恶婆婆可不就是中暑了吗。
“老夫人可服过药了?”
“服过来,这阵正在床上躺着休息呢。”
严子墨下了车:“夫人同我一道去东院看看。”
不是商量的语气。
唐诗清清嗓子:“娘是中暑了,萝儿记得将我上次凉好的绿豆汤也捎上。”
严子墨猛地回头瞪了唐诗一眼。果然还是歹毒心肠,就这么盼着他娘再腹泻一次吗?
被猜中了小心思的唐诗装作一脸的懊恼,连忙叫住了转身作势就要去厨房里装绿豆汤的萝儿。这丫头,还真是个实心眼,要真给老太太喝了个病上加病,她和萝儿一对就得成为严子墨的刀下魂。
唐诗瘪瘪嘴,强行委屈:“我也是一时心急,忘了娘饮不了凉的。”
严子墨早下了车,唐诗却还在车上,俩人一人仰头,一人扶着门框,时间长了也倦得慌。严子墨转过半边身子,一只宽厚掌心还磨了茧子的大手就落在唐诗眼前。
【注1】:中暍,即中暑,也有说外感湿热病。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拉手手了吗!
第9章
唐诗不敢动,只愣愣地看着严子墨伸过来的手,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正和马夫交代事情的严子墨等了许久,手上也没传来半分重量,他又往唐诗眼前送了送,不耐烦之意愈加明显。
唐诗慌乱地看了一圈,周围小厮皆低头候命,唐诗急忙地把手搭过去,却在下了马车后又嗖地把手抽回来,指尖还不住地颤抖。
痒痒的,手心里的茧还糙得很,握起来却很踏实,和她家爱豆一双纤细修长的手真是千差万别。
严子墨见状也并未有多余的想法,只收回了手大步流星朝着东院走去,都未多看唐诗一眼。唐诗拢了拢头上的一堆钗子,赶紧加快步子跟上去,心里却泛了片片涟漪。
***
俩人连着各自身边的家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府中最东边的院落走去,穿过曲曲回廊时唐诗又想起白日里被皇宫风骚的走向支配的恐惧,脚下步子都快了几分,看的严子墨直新奇。
还燃着灯的院子门口一行人堪堪止住了步子,在场的只有唐诗撑着膝盖不顾形象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她自下而上看了眼严子墨,后者朝天的鼻孔里发出了不屑的一声哼。
“娘子还是勤加锻炼得好,看来以后还是要多来东院请安。”
唐诗抖了抖嘴皮子,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严子墨令那些下人在外候着,自己状似无意地拍了下唐诗一头的金饰示意她跟上。
又是一阵地转天旋!
这人,真是坏到家了,估计一颗心都是黑的……
唐诗愤愤地瞪了严子墨一眼,抚着已经有些散了的头发踉跄随着随严子墨走入厢房,门口齐嬷嬷正和房里的小丫鬟交代事情,见到深夜前来的两人就要出声,被严子墨一个手势制止。
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怕打扰到母亲休息还特意放轻了步子,唐诗跟在后面冲着齐嬷嬷甜甜一笑,就是发型不太美观就是了。
正要踏进内室之时,一阵响亮还不停顿的吸溜声让严子墨突地止住了步子,唐诗没在意,一头撞到了严子墨常年练武,石头一般硬的后背上,她小声地**了一声,手上的镯子链子哗啦啦响了个欢快,意外地打断了室内的阵阵吸溜声。
哦这熟悉的吸溜声……
唐诗一个闪现冲到右边,严子墨像是背后长了眼镜一般身子跟着快速移动,宽大的背将唐诗堵得严严实实,也隔开了她八卦且热烈的视线!
呵,唐诗的嘴角近乎诡异地裂开一个弧度,严子墨真是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想她当年扛着单反和保镖斗智斗勇就为了拍两张生图的时候,严子墨怕是还在原主她爹面前装大尾巴狼呢。
辣鸡!大辣鸡!
唐诗见严子墨实在挡得太严实,心下又生一计,她武的不行,那智取总没错,总不能上帝在锁死了她的一道门的时候还顺带着放了一把火吧。
“娘,儿媳过来看您了!”
常年追星,爱豆上节目时唐诗偶尔也客串下应援带头喊个口号,因此唐诗已经掌握了如何巧妙地运用嗓子和肺部打配合。伴随着唐诗温柔还不失力量的嗓音,瓷碗砸在地上的啪嚓声在这个月明星稀的深夜格外让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