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然而老人只是微笑,并没有给她确切的回复。
见老人已经开始工作,余秋没办法,只能微微侧身,告辞离开。
她要出门的时候,老人还叮嘱她:“你得多吃点儿,好好照顾身体。”
余秋鼻子一酸,眼泪又要不值钱。她强撑了许久的酸涩完全压抑不住。她只能掐着自己的大腿,勉强保持镇定:“您也是,您需要好好休息。”
老人却笑了起来:“我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觉要睡。你们不一样,你们还在长身体呢。”
余秋不敢再呆下去,她赶紧扭门离开,她害怕自己在停留,哪怕只是一秒钟她就会嚎啕大哭。
她想帮他,她真的很想帮他,可是除了治病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压在这位老人身上的重担可不仅仅是疾病而已。
余秋一路掉着眼泪去了食堂。
谢天谢地,暮色已经降临,黑暗成了她最好的伪装,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女大夫脸上全是泪水。
她进了食堂,胡乱抹了把脸。
她要吃饭,她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垮掉,她还要做很多事。
那位老人让她多吃点儿,照顾好身体。
余秋的喉头又忍不住哽咽起来,她打饭的时候,食堂师傅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最后一份红烧肉全都给了她。
余秋甚至都顾不上说声谢谢。
她捧着饭盆,跌跌撞撞坐到最近的桌子旁,然后拼命地往嘴里头塞饭。
林斌匆匆忙忙跑进食堂,却只收获了两个大馒头。除此以外啥都没了,菜汤都没给他剩一口。
这个点儿,食堂早就应该关门了。只不过那个小大夫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一直在那儿掉眼泪,大师傅怪不落忍的,就没有关门赶人走。
倒霉的林大夫失魂落魄地抓着两个馒头,准备回去就着盐水吃下去。
他的视线无意间扫到余秋,顿时双眼发光,立刻兴冲冲地跑过去,相当自来熟地跟余秋打商量:“你的红烧肉能不能分我两块?实在不行你吃肉我喝汤也好。唉,你怎么不吃肉啊?光扒白饭。”
余秋“啊”了一声,迟钝地抬起头。
林斌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女同学哭了。
他顿时惊讶不已:“怎么了?病人欺负你啦?”
他压低了声音抱怨,“难怪主席说卫生部是官老爷的卫生部,瞧的都是官老爷,官老爷的脾气可真大。要不是为了学技术,我真想立刻回去。我们那的人才不这样呢,我们那的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讲道理啊。”
余秋摇摇头:“不是的,我是看见了一位很辛苦的病人,我替他难受。”
林斌点点头,感同身受:“有些病人是可怜,瞧着他们受折磨,可真是难受。”
余秋咽了咽唾沫,试探着问林斌:“你有没有什么治疗失眠的好办法?我现在有位病人,有冠心病,又得了癌症,尿血,睡不好,我怕影响他后面开刀。给他开安眠药的话,我又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而且怕他产生依赖性,越到后面越睡不着。你们针灸理疗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余秋也不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成活马医,他们省人医的中医理疗科有位大夫拿手绝活就是治疗失眠。
每逢病人饱受失眠之苦,以至于影响其他疾病的治疗时他们就会请会诊,然后看着这位大夫过来扎针,病人呼呼大睡,效果很不错。
“简单。”林斌夹了块红烧肉往嘴里头送,说话声音都含混不清,“扎针都不用,我给推拿一番就好。”
说着,他还有点儿小得意,“这是我的绝活,不然就我这半桶水都不到的水平,我怎么给人看病啊?”
余秋大喜过望:“真的,那要怎么弄?”
林斌忙着吃饭,含含糊糊道:“我吃饱了我给你去弄。”
余秋立刻拒绝:“不太方便,那位老先生不愿意见人。你就教我吧,教会我以后我去给他推拿。”
林斌满头雾水,都不得不从红烧肉里头抬起脸来:“干嘛啊?他是长的恶疮还是脸上生了麻子,有什么好不能见人的?”
余秋含混其词:“你别问那么多了,你要尊重病人的意志。快点儿吧,教教我。”
林斌被她吵得没办法,只能将最后一口馒头咽进肚子里,眼睛还念念不舍地盯着那盘剩下的红烧肉。
小秋大夫非常痛快,将盘子推到他面前:“你教会了我,这盘肉都归你。”
小林大夫难得良心发现,神奇地扭捏起来:“不好吧,都给我吃了,你吃什么呀?哎呀,余秋你怎么光吃白饭?你已经太深了你不能学其他人还节食控制体重什么的,不合适。”
余秋真是恨不得堵住这家伙的嘴巴,说重点啊,同学请你说重点,我一点也不想听你说废话。
好在红烧肉还是笼络了林大夫的心,他伸出手开始在余秋的脑袋上比划,然后按压起她头心旁边的位置。
余秋也没搞明白究竟是什么穴位,只觉得头顶传来麻麻的痛意。
林斌一边按摩一边还说余秋:“你也不行啊,我感觉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失眠呢。你不是从来都不愁那些问题吗?”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你真幸福,你都从来不会烦恼的。”
余秋要跳脚,谁说她不烦,她烦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相形之下那些虚无缥缈的意识形态问题,她都没空去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升斗小民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这还轮不到她去考虑。
余秋被按摩一通之后,果然脑袋瓜子轻飘飘的,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呵欠,破天荒的这么早居然要睡觉。
她不得不伸了个懒腰,然后洗了把冷水脸,认真地朝林斌点头:“”谢谢你。”
林斌要跳脚了,他给她按了半天,好让她回去睡觉,她居然还洗冷水脸,生怕自己回不过神来吗?
余秋苦笑:“我不能睡呀,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她也想轻轻松松的朝九晚五,然而现实不允许她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