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女将星 第343章

作者:千山茶客 标签: 穿越重生

她顺手抽过其中一人腰间的佩剑,两人伸手拦,又哪里拦得住她,禾晏一掌将这两人打的跌倒在地,踹开门大步走了进去,一进去,便愣住了。

屋中除了李匡外,还有许多副兵和士兵,椅子的旁侧,还跪着一群女人。这些女人衣着整洁,有的面带泪痕,有的神情平静,但禾晏还记得其中一两张脸,正是那一夜偷袭敌营,她从乌托人手中救回来的大魏俘虏。

最中央的地上,躺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身体被白布蒙盖,看不到究竟是谁,然而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只花环,小巧精致,其中点缀着零星的紫色。

禾晏的眼眶顿时红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剑锋所指

屋子里寂静了片刻,李匡带着怒意的声音响了起来:“谁让你进来的?”

禾晏抬起头,怒视着他,强自压抑着颤抖的嗓音,“你杀了她。”

“这是我的家事,与你何干?”李匡似乎很不想看到她,“滚出去!”

周围的士兵们亦有面色不忍者,或是避开禾晏的目光,或是低头不语,谁也没有说话。

“我为何要滚出去?”禾晏冷道:“纵然绮罗姑娘是你的家事,这些女子,是我从乌托人手中救回来的。这总该不是你的家事么,李大人,”她猛地拔高声音,“你也要将她们全部杀掉吗?”

地上的女人们闻言,有一些就小声啜泣起来。

闻讯赶来的赵世明终于也跟着王霸他们冲了进来,乍然看见屋中倒着一具尸体,吓了一跳,赵世明抖着手问:“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这人是谁?”

禾晏上前一步,李匡怒道:“你别碰她!”下一刻,白布已经被人揭开。

倒在地上的姑娘,自心口弥漫的血迹将她的衣衫都染红。她就躺在地上,神情平静,如娇花一般动人。几个时辰前,她还在笑盈盈的给禾晏看她编好的花环,对旁人述说未来的向往,如今,就已经不会哭,不会笑,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绮罗?”赵世明大惊,“绮罗怎么会?是不是有乌托人混进来了?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真有乌托人混进来,李匡何以会这样平静,只怕润都早已混乱成一团了。只是……眼前一幕,又要如何解释?

李匡死死盯着禾晏,禾晏不为所动,一字一顿的看着他道:“这就要问问李大人了,我看李大人,这是想效仿前朝张巡呐!”

此话一出,赵世明倒吸一口凉气。

王霸和石头一行人里,唯有江蛟念过书,其余几人尚且不明白禾晏说的是何意,唯有江蛟面色微变。

“前朝张巡守睢阳城,城中粮尽,杀妾以飨军士。李大人这是作何?你想做大魏的张巡,可如今润都城还有别的生路,何至于此!”

“你懂什么!”李匡忍不住斥道:“一介妇人而已!若能挽救一城百姓,我这条命亦死不足惜,不过是个女子,为润都城死,绝不可惜!”

禾晏看着他,李匡曾与她一起并肩抗敌,同生共死。她与李匡虽然称不上挚友,却也算的着故交。禾晏从没有怀疑过李匡的品性,作为将领武人,他正直勇敢,赤胆忠心,但就是这样一个世人眼中的英雄,“女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如猫狗一般,动物一般,财物一般的牺牲品。最宠爱的小妾,转瞬就可以以“大义”为由斩杀,成为填饱肚子的食物。

这就是比易子而食更可怕的事。

她已经想到了可能会有这一幕,可那毕竟是前朝之事,如今尚且没有到那样的绝境,而李匡也不是张巡。禾晏还尚怀着侥幸之心,只道自己或许将人性想的太过可怖,然而……什么都没能阻止。

李匡还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当年在贤昌馆时,读《忠义传》读到此处,张巡失守睢阳,敌军难以破城,便驻扎在城外等城内兵马饿死。城中粮绝,张巡杀爱妾强令官兵吃下,接着又有人杀掉奴仆做军粮。

“城中妇人既尽,以男夫老小继之,所食人口二三万。”

堂上少年们无一出声,气氛安静。先生还在读,“睢阳城中战前四万人,城破活人仅四百。”

都是十来岁的少年郎,又都出自富贵高官之户,不曾听过如此惨烈之事。人吃人已经够耸人听闻,若是加上战争,更令人唏嘘。

先生问:“你们以为,张巡所为,是错是对?”

少年们发言踊跃,各自陈述,到最后,还是认为当时情景,张巡所做,无可厚非。

先生道:“杀人之事,有悖人伦。但并非张巡本意。有道是,‘仓黄之罪轻,复兴之功重’。食人过小,守城功大。”

少年们点头应是。都认为虽然惨烈,但正是此事,才正体现出张巡的忠直。毕竟妾室是“家事”,守城是“国事”。以牺牲妾室守国,张巡乃忠臣。

当时的禾晏并不这么认为,她坐在堂上,不曾开口,也不曾附和少年们的言论,只蹙着眉头,神情凝重。

先生看出了她的不赞同,含笑叫她起来,问:“禾如非,你可有不同的看法?”

她那时在贤昌馆中,还是考试次次倒数的笨蛋,被叫到名字,还有些不安。然而心中终是愤懑难平,终于鼓起勇气道:“世人皆说张巡乃忠臣义士,的确不假,可那些被吃掉的人何尝不无辜?我能理解他的选择,可若是换了我……我绝不如此。”

“哦?你当如何?”先生笑问。

“我当带着剩余的残兵,与叛军在城外决一死战。”少年站在堂上,日光穿透窗户,落在她的脸上,将她清秀略显稚气的脸也渡上一层坚毅的色彩,“手中执剑之人,更应该明白剑锋所指何处,是对着身前的敌人,还是身后的弱者。”

“我绝不向弱者拔剑。”

堂中安静片刻,响起了少年们哄笑的声音。

“弱者?什么弱者?他自己就是弱者!”

“还有禾兄的剑术烂成这样,居然也能执剑?怕不是在做梦。”

“说的好厉害,怎么可能嘛,若是刀马这样差都能被去守城,这城我看也不必守了。哈哈哈哈。”

禾晏被哄笑声围着,脸色涨得通红,抿着唇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不定有朝一日,她就是驰骋沙场的将军,到那时,她一定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绝不让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沦为军粮,她要做,就做最勇敢的将军。

先生让那些嘲笑她的少年们平静下来,看着禾晏,眼底都是欣慰,“你能站在那些百姓的立场上想,说明你有怜弱之心,这很好。”

禾晏心中叹息,并非她有怜弱之心。只因为在堂上哄笑的这些少年们,都是男子,自然而然的将自己当做“张巡”。而她是女子,便自然而然的站在“爱妾”的立场上。

站在“张巡”的立场,这个举动很高义,站在“爱妾”的立场,这不过是一场无妄之灾。

世上人与人的悲欢,并不能时时刻刻相通。无非是处在什么位置,做出什么选择罢了。

就如此刻。

禾晏道:“君乃忠臣,卿有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