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个打字机
陈琯气急败坏道:“连唐家人都未替他收敛尸骨,你又要以何种身份去做般事!陈娇,你切勿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我们陈家嫡女,不要自甘下贱!”
玉屏被他这句话惊住,她从前便知二公子对小姐事事顺心宠溺,从未见过他说过这般重话。但她护主心切,不由替陈娇辩解道:“二公子不是的!唐公子对小姐真是…”
但陈琯正值气头,那里容得下一个侍女插嘴。他打断玉屏的话,那股子藏匿在心中的邪火终是迸发道:“这般没规矩,主子说话,容得下你插嘴吗!”
玉屏是陈家出来的侍女,且向来温和如玉的二公子大发雷霆,实在把她吓得不轻。闻言更是浑身哆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还是陈娇解救了她,她将玉屏拽到自己身后,挡住陈琯斥责的视线,淡淡道:“二哥好大的威风,冲我身边一个宫女发脾气。”
她说玉屏是宫女,那便不算陈家奴仆,意下指陈琯没有资格斥责她。
陈琯当然懂她的话中含义,他气的面目扭曲,双手握拳许久才平复下来。大约自己本性仍在,翩翩公子的性格已经刻在骨子里,他微微张开嘴喘气使自己冷静,道:“娇娇我竟不知你对二哥也这般防备了。”居然为了一个宫女顶撞自己。
陈娇却不接他的苦情戏,冷笑道:“你不用激我,陈家将我推出去的时候,我便再也无法信任你们了。”
“父亲那是有苦衷!”陈琯立马急切道。他无法容忍自己尊敬的父亲,他在为家族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后,仍是被陈娇这般误会。
“哦?”陈娇忽然抬头直视他,那双眼睛因为方才哭过更显清澈,“什么苦衷?”
陈琯被她冰冷的视线注视着,那些脑中许多辩解的话语竟是混乱成团,一个字也说不出。
陈娇看他模样,面色不变继续道:“苦衷便是他为了陈家繁荣,一声不吭地将我推出去做祭品,企图来换你们的周全!”
陈琯被她眼中的狠厉镇住,终于承受不住只得囔囔两声:“他是不得已。身居高位,陈家树大招风,决不能与同是世家的唐家联姻,唯有将你送给下任皇帝,方可博一线生机。”
“而且,做那一人之下的陈贵妃,你又有何委屈…”他剩下的话吞没在玉屏吃人的视线中。
“那是他舍不得荣华富贵!”陈娇声音拔高,凄厉的几乎让众人以为她要嚎叫着扑上来撕碎眼前人,“是他舍不得那泼天权势!他想当那太师把持朝政,想集结党羽让陈家成为第一望族!”
“他知陈家身处险境。碍了眼皇帝的眼,就应当告老还乡丢下手中的权利!可是他不想。”陈娇摇头,咬牙切齿道:“于是他决定拉拢下任皇帝,怎样的礼物才能体现他的忠心呢?当然是一个教养良好,美艳国都的嫡女了!”
“先帝忽然下旨送我进东宫,我初时猝不及防以为父亲也万分无奈,后来才听闻原是他自己去求了这门亲事!你们骗我好苦。”
“我初初进宫,离自己与唐石溪成亲只有不到半年!我亲手绣的嫁衣,一针一线绣了整整一年的嫁衣,我的期盼我的梦想全部落空!”
“我在宫中朝不保夕,上有皇后的压制,转过身还要面对陆景的三千妃嫔。我甚至被下药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而你告诉我,我做了那一人之下的贵妃,有何不高兴?”
第45章
陈娇一步步靠近陈琯, 他身高八尺却被这个弱女子逼退,最终背靠石椅退无可退,才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那一刻他也浑身冒汗, 忍不住想大热天怎么自己却宛若落在冰窟。
究竟是哪里错了?
“我恨你们,这都是报应。父亲想要陈家昌盛不败, 可惜真是落空了如意算盘。”陈娇快意道:“我方才为你们掉的那两滴眼泪, 再加上为陈家在宫中周全的那些年, 便算是全了生养之恩吧。”
“娇娇…”陈琯无力呼唤,他甚至分不清自己为何要唤这一声。他已经知道自己拦不住陈娇了,也没有资格拦。早在父亲决定出卖陈娇,而他没有出面阻拦只是冷眼看着时,他就再没有资格了。
他终于领悟了, 却太晚,代价也太过昂贵。陈琯恍惚想到, 若是自己当初劝阻了父亲,父亲没有将陈娇推出去, 而是辞官归乡,现下他们一家人定是其乐融融吧?
可陈琯仍是忍不住唤出了这声,也许是想要解释, 也许是想道歉, 也许是想求饶,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父亲死了,唐石溪也死了。
陈娇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走了。只留下她,本是青春大好芳华却宛若风中残烛。
陈娇退后一步, 看似放过了他,这个无措而显得可怜的男人:“唐国相可不像父亲, 他早知名门望族无法长久,终有一天会引来灭顶之灾,于是暗中吩咐族中子弟退隐。”
“只有唐石溪没有走。他为了陪我,不惜反抗他爷爷的命令。他怕我在宫中无依无靠,便执意入朝为官,只为给我撑腰。”陈娇惆怅地看向离去王都的方向,轻声道:“是我害了他,所以我一定要去替他收尸啊。你说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边疆,多难受啊。”
陈琯终于忍不住哭了出声,这个八尺男子在经历灭族失去几乎所有亲人后,得知了自己小妹的悲惨命运,他也即将失去她了,他最后一个亲人。
不。陈琯想,也许自己早就失去她了。
玉屏却没有哭,她随陈娇在宫中的这些年早就见惯了她的苦。见高傲的二公子悲痛出声,她甚至扭曲的感到快意,她想你们也会心痛吗?那眼泪中含有多少真情关切,多少是羞愧?
最终陈琯止住眼泪后,沉下声音道:“你可以去边关,只不过二哥随你一道。”
陈娇并没有说出不需要的话,她带着玉屏,两个弱女子在乱世如何前往千里之外的边城?她点头道:“也可。不过你只需送我们到达后,便可去自去海外。”
陈琯起身又恢复了平日里镇定,只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清楚他心中的不平静。他坚定摇头道:“不。二哥从此那里都不去,只守着你。”
那些过去的事情,自己所受的委屈,父亲的嘱托全都抛开。他悔之晚矣,但为时不晚。
陈娇见他自有主见,也不再多语,空做无谓的纠缠。
次日三人前往边疆。过了城门后,玉屏在马车略微紧张地朝陈娇道:“主子,要不要再看一眼?”此去经年,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得见此景了。
陈娇眼中带过迷茫,一想到自己从生长困惑了自己数十年了地方出走了,就仍是有些不可思议。哪座城池,里面蕴含的爱恨情仇竟是要全被自己抛在脑后了。
“主子?”玉屏小心翼翼唤她,“再不看,就来不及了。”
陈娇捏紧手中丝帕,心也随着手中动作揪起。回头吗?可是那些肮脏的故事,自己经历的磨难又让她如此煎熬。不回头吗?那是自己与唐石溪自幼生长的地方,那些街道自己与他一同走过。而且…
她猛地回身,掀开帘子将头探出窗外,却早已看不见熟悉的国都,只能见到远处的城门和稀薄的人影来往…
她怅然若失的张开嘴,片刻后又放下帘子坐回马车内。
玉屏不敢打扰这个陈娇,只得看着她睁大眼睛,眼泪快速在脸颊滑落,无声滴在地上。
而在那辆缓缓向前行驶的马车百米后,树丛中缓缓走出一位男子,他漆黑如玉的黑发由一根绿绸带系住,身穿绸制的黑袍,五官俊美却带着阴寒之气。
此人正是唐石溪。
他凝视着远处的马车,似是透过遮拦的帘子看到里面的人。他与马车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济溪最不耐烦他这般模样,不屑撇嘴鄙视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个女人嘛,待你上了三千界努力修炼,多少仙子任你挑选。”
唐石溪神色变冷,济溪立马识相道:“行行行我错了!”他现在生杀大权全掌握在唐石溪手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他当初身为化神大能,要风得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