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0昆仑小仙0
“哼……”嘴里的布被塞的很深,他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不容易发出,至少现在他知道,这些人一定不是来救他的,想跑就更是不可能。
潘世谦不明所以朝外张望,见不远处的街口聚着许多人,连树杈上都攀了好事者。
不一会儿人头攒头,圈子里挤入一溜人,为首一位拿出一卷卷轴展开高声宣读着什么;又过一会儿,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又“哗”一下让开一条道,从另一边有两排人低垂着脑袋摇摇晃晃走了进去。
潘世谦的眼睛突然睁的很大,因为在人群里他终于发现了站在一旁待命的刽子手。更令他寒毛卓竖的原因在于,那进来的两排人不是别人,正是潘家九族掌家的几位长辈——包括北安侯在内。
这是北安侯案中皇帝要杀的第一批人,接着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直到杀尽为止。
随着那些人被迫跪在地上,潘世谦的腿肚子都在打颤,身边两个人一左一右架起他强迫他看。与他不同,将菜市口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显得更加兴奋,众人纷纷翘首以盼,盼着行刑的时刻来临。
北安侯的发髻完全散了,凌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他抬头扫视一圈远处的人们,不明白那些充满憎恨的脸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出错的?
皇帝是什么时候打算除掉他们的;颜妙琴真的一如承诺的那样在相助他们吗;睿亲王究竟是怎么知道玉玺的事情的;顺天侯什么时候去的绵诸;皇帝为什么铁了心要让嘉仪公主和亲;给戎狄的信又是怎么流失出去的;母亲的死究竟是不是皇帝所为?
他再没机会想明白这些问题了。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随着一声长呵“时辰到”,脖子后一凉——那是刽子手正用酒喷了砍刀。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一生何等风光优越,那时打死都想不到会落得如此下场。潘家完了,再不会有任何复起的可能,皇帝掐灭了所有可能的星火。
“行——刑——”
突然脖子一热,眼前是天旋地转的一片,惊恐的、好奇的、愤怒的、害怕的人们的脸混在一起,视线在地上旋转上滚动着,最后看见五步远的地方有一个没有头颅的空腔子。
“那好像是我的身体……”北安侯最后一次思考的时候想着的是这句话,随后一切归于寂静……
第354章 再见过去
随着家人们的一颗颗头颅离开身体,潘世谦已经彻底瘫软,那些人却架着他的胳膊撑住他的脑袋迫使他无法躲避目光。
父亲、二伯、三伯……这些他最熟悉的人,顷刻间就成了没有生命的烂肉一坨。
这一批行刑终于结束,那些人关上窗沉默地收拾了一切。他被重新装进箱子里带走,一个人在黑暗中害怕地无声哭泣。
他终于明白这些人不为别的,就是要他亲眼看看亲人们的灭亡。现在呢,他们是不是要把他送回牢里让他等着下一次轮到他自己受刑的时刻?
潘世谦想不出谁和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过去因为跋扈的个性他当然是有一些仇人的,但那些人的手眼远没有通天到这个地步。
摇晃停止,箱子又被放了下。他被再次提出来,出乎意料的,目的地居然不是他预想之中的监牢。
“是……是你……是你!”
那些人退出去,他在屋子的一头看见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许久许久不曾见过,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她真是漂亮,像淬毒的花朵,娇艳却不易亲近。
“我该想到是你,除了你再没人会有这样恶毒的心思!”
潘世谦脸上挂着泪痕,哪里还有七尺男儿的尊严可言。
屋子的角落里有一张破落的小桌和凳子,斑驳的墙面和砖地与她格格不入。南怀珂坐在那张凳子上双手稳稳放在膝盖前,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神态说:“我等你有一会了,炉子里有火,你先烤烤火暖一暖身子。”
潘世谦立即破口大骂,她却始终平心静气。
待他终于止住嘴,她微微笑着提高点声音说:“你这样辱骂我,我又何错之有呢?为显战功拖延行军速度,目睹百姓受苦麻木不仁,陷害忠良勾结外敌,还有你和你大哥做下的事情,你自己想想哪一件是我曾逼过你们?事情都是你们自己做下的,到了还债的时候却又大呼冤屈,潘世谦啊潘世谦,世上不可能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放屁,我二伯保卫疆土多年劳苦功高,就算用几个屁民换一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你听听自己说的话,”南怀珂淡淡一笑:“还算人说的话吗?勾结敌国……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持天子的朝政了?君王枕边当然容不下你们这样的乱臣贼子。”
“你说这些到底想干什么?”
“皇上的主意太过草率,我是不希望你死在刑场上的。”
潘世谦一愣,揣摩不出她的意思。
她撇过脸命令:“让他们进来。”
外头有人说了一句什么,不大会儿功夫进来十个人来,从这些人脸上的尘土和破烂的衣服可以知道全是城里讨饭的,有十几岁的也有几十岁,反正无一例外都是男子。
南怀珂问:“叫你们过来干什么都知道吗?”
那些人面面相觑,须臾又点点头说:“知道一些,具体……”
她一抬手示意对方住口,用下巴努一努潘世谦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好什么,这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但细皮嫩肉很好看,想必你们也受用。你们随意,但凡尽兴一回我就给你们一锭银子。”说着解开桌上的一个布包,露出里头银灿灿沉甸甸的一大摞银子:“一次一锭,一锭五两,能挣多少看你们自己。”
潘世谦大惊失色,但身上被绑着却连脱逃都成了困难:“你这个疯女人,疯女人!我上辈子欠了你吗你要这样折磨我?!你不得好死,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他这样大骂却无人理会,那十个乞丐眼瞅着银子个个摩拳擦掌,最后竟为了谁是第一个而争了起来。南怀珂不紧不慢道:“银子有的是,只怕你们挣不完,所以你们不用争。快点开始,谁先完了就自己来取银子,可谁要是不办事就想偷拿,下场就和他一样。”
很快那几个人就蜂拥着将潘世谦拖着去了空荡荡的里间,她听见他在不停咒骂自己,随后是求饶,接着又骂起来,然后只剩下痛哭和呻吟。
南怀珂盯着墙角想起那时自己死前那一晚他格外暴虐的动作,大约那时潘世谦早就知道,家里已经决定翌日毒死她了。
不知不觉脸上流下了泪。
她摸了摸脸,舔了一下手指上的泪珠,很苦很苦。
“看见了吗?”她对着墙角自言自语。那里有一个看不见的女子,穿着单薄的素衣,显然营养不良的苍白脸上带着旧时的恐怖的疤,十指布满冻疮又红又肿。她日夜在她的脑海里无声的哭泣,哭得她辗转反侧,哭得她充满怨恨。
“再不用哭,都结束了。”
当屋子里最后一个乞丐迈着虚浮的步伐出来,桌子上的银子还剩下一半没有人能拿走。南怀珂起身走到门口向里看,潘世谦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纹丝不动,下半截身子染着一堆腥臭的血污。她上前踢他一脚,他发出一声哼唧,显然还剩下一气游丝,离死不远。
她捂着鼻子对那些人说:“剩下的银子你们平分,出去的时候把这个人抬到城墙根扔了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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