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既然明面上没有,要么凶手手里有存货;要么自己懂药理,分散开买了配齐;再者,就是外地带来的。
这些可能都有,真要弄明白却不大现实,线索相当于零,最终也只能证明抓药的药房不是帮凶罢了。
既然是给人当奴为婢的,察言观色是基本,另一个丫头小翠儿虽还是怕,但在意识到蔡文高态度的细微转变后也不由鼓足勇气,大声为自己分辨道:“此事本不与我们相干。原本那药渣子都是留着的,可后来被外人知道了,都说何家没有家教,夫人大怒,便命我们以后都把药渣直接倒入茅房……”
蔡文高问:“谁能作证?”
两个丫头齐声道:“何家上下都知道的,大人一问便知。”
她们如此笃定,应该不是假话。
蔡文高才要开口,却忽然听一直沉默的图磬问道:“你们夫人素日里待小姐如何?此生死关头,不要藏着掖着。”
不必他说,两个丫头也知道厉害。
且那两人见他年轻英俊,虽然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逼视,却不似蔡文高那般凶神恶煞的,心里不自觉就先轻快三分,连说起话来也顺溜了。
“回大人的话,明面儿上,自然是不错的。可背地里若说多么上心,倒也未必。”
“原本小姐出了这档子事,我们吓都吓死了,老爷夫人也都发了老大的火,可后来,竟是夫人劝住了。说事已至此,恨也无用,倒不如将此事瞒下来,回头只对外说是早年定下的亲事,随便寻个由头把摆酒席的事儿糊弄过去……”
图磬皱眉道:“她竟忍得住?”
小翠儿抢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夫人和小姐本就不是亲生,实在不好管啊。往年就有这样的事,管得严了,小姐找老爷抱怨,老爷就怨夫人,两人少不得吵嘴。倒不如就这么冷着,端着放着,也都少些麻烦。”
话音未落,小红就对她怒目而视,“你竟向着那毒妇说话!”
小翠儿被她骂的直缩脖子,不过还是小声嘟囔道:“什么毒妇,那是夫人啊。”
小红听不得一句,越发火冒三丈,顾不得身上有伤,挣扎着就要伸手去抓她,“她算哪门子的夫人!眼里容不下人,只管讨外头人的好。”
眼见这俩丫头竟要厮打起来,蔡文高朝左右摆了摆手,几个衙役上前,轻而易举的将两人分开。
“你们这话什么意思?”他好整以暇的问道。
小翠儿这会儿反倒大了胆子了,先用力瞪了小红一眼,这才说:“也不是第一回了,她和另外几个人总是私底下说夫人的不是,这不是吃里扒外么?”
“你懂个屁!”小红骂道,“你才来几天?知道什么!”
说着,便脸红脖子粗的对蔡文高道:“我是六岁就被卖到何家的,什么没经历过?早年老爷身边也有几个知心人的,可如今呢?一个个都没了,若说是意外,谁信!偏夫人还装的没事儿人的,整日吃斋念佛说得好听,可手下饶了哪一个?”
“你胡说!”小翠儿眼见着是真心向何夫人,听了这话直接恼了。
眨眼功夫,两人竟又要闹起来,蔡文高也没了耐心,直接让人将她们分开关押分别审讯。
图磬主张先问明显有话要说的小红,蔡文高自然没有意见。
若论证据,小红倒是拿不出实打实的来,只说原先何家还有两位姨娘,一个房里人,前两者分别留下一儿一女,就是如今的何少爷和死了的何阮,那房里人却是生产时一尸两命。
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往鬼门关上走一趟,风险极高,但若是一个倒也没什么,可三个人都这样,确实有些可疑。
蔡文高看了图磬一眼,低声道:“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
他隐隐有些兴奋。
皆因那三名死者都是前几任的事,若果然其中有冤屈,他胁从查清了,自然又是大功一件。即便何阮的案子略有疏漏也能弥补了。
图磬回了一眼,对他的小算盘门儿清,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木着脸问小红,“口说无凭,总要有些证据才好。”
小红咬了咬牙,“其实早年一位方姨娘临产之前,我替人去她院子里送果子,无意中听说过一句,什么来日若她有不测,一定是夫人下手。那时我还小,当时就给吓坏了,谁也没敢告诉,可也慢慢上了心。过了约莫半月,夫人忽然发现方姨娘的心腹丫头消失了,问方姨娘时,方姨娘只说她老子娘得了急症,自己也想给腹中孩子积福,直接给了卖身契叫她走了。如今想来,或许是方姨娘提前发现了什么,自己又走不脱,所以才”
“方姨娘生的谁?”蔡文高眼睛一亮,“那丫头姓甚名谁,哪里人士,长得什么样?”
“她就是少爷的生母。”小红摇头,带着几分伤感的说:“卖身为奴的,谁又有自己的名字?即便是有的,若猜测成真,那丫头如今肯定也改名换姓。不过我倒是还记得她的模样,当时她已经十六岁了,身量模样基本定了,想来如今也不会大变。”
蔡文高先是高兴,继而又犯愁,“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没个地址,难不成要依靠一张画像大海捞针?”
就算能找到也不知猴年马月,还有他什么功劳?
图磬沉吟片刻,却道:“我却觉得,她必然就在附近州县。”
方姨娘自知死期将近而放心腹离开,必然是为了来日翻盘,若那丫头想及时掌握何家动态,绝不能走远了。
蔡文高立刻就想明白了。
谁都知道临泉这人浪荡归浪荡,但办起正事来也是真靠谱,不过他的速度还是再次刷新了大家的认知。
被廖无言撵出门去的第三天夜里,临泉久违的带着一股脂粉气和酒气混杂的复杂味道过来敲门,“找到了。”
何明找到了。
才十四岁的少年,被从青楼带回来时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甚至还尿了裤子。
“不是我干的!”何明生得不坏,少年人特有的纤细和挺拔令他看上去像极了墙角的竹子,可惜现在竹子倒了,而且脸上糊满鼻涕眼泪。
庞牧呵了声,“你知道为什么抓你?”
何明可怜巴巴的往墙角缩了缩,“真不能赖我!”
之前庞牧他们做过很多种假设,包括万一何明拒不开口该如何应对,可谁成想,对方压根儿不必逼迫,一敲打就主动秃噜了。
作为何光唯一的儿子,何明简直就是福窝里长大的,虽没什么大毛病,但难免有些好吃懒做。
何光做梦都想做官老爷,可惜自己能力有限,也只好把这个念头强行寄托在儿子身上。
但更可惜的是,何明不仅比他更有限,甚至还被养废了,完全不想寒窗苦读。
为了保证自己的锦衣玉食,何明只好频频去文会等处敷衍,有时候为了打掩护,还会带上关系不错的妹妹何阮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