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禾
他身边的花匠老刘,脸色却有点不耐烦,匆匆点了一下头:“那番椒地在何处,这就找人带我去瞧瞧吧,我自个儿也有许多事,不能耽搁太久。”
花小麦素来晓得他脾性有些古怪,且又是长辈,便不与他计较这态度问题,忙唤了庆有来,让他领着老刘去冯大娘地里,又笑容满面地招呼韩虎坐下喝杯茶,歇一歇。
孰料,那韩虎才刚刚踏进大堂,柜台后的文秀才就呼一声甩了甩衣袖,调头便走,那架势,活像是在跟谁赌气。
花小麦一怔,莫名其妙地回头,就见他如一阵风似的,飞快旋去了后院。
……这是唱哪出?看情形,怎么好像是跟韩虎有些不对付?可……他两个认识吗?
韩虎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地捡了张桌子坐下,接过春喜递来的茶,道了声谢,也不知何故,目光就往厨房的方向溜了溜。
咦?
花小麦的八卦之心蹭地就熊熊燃烧起来。
厨房那地方,除了汪展瑞和谭师傅之外,就只有周芸儿一个姑娘家。这韩虎,总不至于是在看那两个大老爷们儿吧?
“看什么呐?”她心中犯了两句嘀咕,也在桌边坐下了,笑盈盈地,仿佛随口问一声。
“哈,没什么,没什么。”
韩虎忙收回视线,略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郁槐哥不得空,就让我帮着跑一趟。出门的时候,左嫂子让我给嫂子你带句话,说是许久都没见着你的面了,让你得空时去镖局走动走动,陪她说说话,她一个人,整天对着我们这一群猴崽子,烦都烦死了。”
“好,我知道了。”花小麦笑着点点头,“说来我的确好长时间都没和左嫂子打照面了,心里还怪想的。对了,这两日我们铺子上新做了一种点心,好吃又经得放,眼下这天气,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坏。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多带些,分给左嫂子和兄弟们尝尝。”
“哎。”韩虎应了一声,拿手指抠着桌面,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花小麦抿抿唇角:“怎么了,有事?咱们相识不是一天两天,有甚么话还不能直说吗?”
韩虎抬眼飞快地朝她脸上瞟去,陡然一拍大腿。
“是……有件事,我和郁槐哥提过,但他说,这事儿最好还是来问问嫂子你。”他窘迫地挠挠太阳穴,再往厨房的方向扫一眼,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就是那个……嫂子你的徒弟,那位周姑娘,不知她许了人家没有?”
说着便狠命摆手:“我就是问问,没旁的意思,真的,嫂子你别多心。”
果然啊……
花小麦在心里默念一声。那么,文秀才忽然负气而去,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了?可是他怎么知道韩虎存了这心思?
花小麦之前心中已有了猜测,眼下听见韩虎亲口说出,也便并不觉得十分惊讶,只弯了弯嘴角:“你问这个做什么?”
韩虎尴尬得耳根子都红了,不住搓着手:“嫂子你看你……我这意思不是挺明白的了吗?你怎么还……”
“噗。”花小麦一个没憋住,笑出声来,随即正色道,“你与郁槐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自然不会拿你当外人,但这姑娘家的事,我是真不好多说。”
“我知道这事儿得讲究媒妁之言,可我要是贸贸然就打发媒子上门,唬着她咋办?”韩虎低头慌慌张张地道,“我就想先打听打听,她要是还没定亲,那我……”
花小麦轻轻地自胸臆间吐出一口气。
说起来,这韩虎于周芸儿而言,倒真是个好人选。身强体壮瞧着便可靠,人也能干,在镖局中很能帮得手,眼瞧着是个大有前途的好儿郎。只是……
“我给你句实话。”她缓缓地道,“芸儿那姑娘,爹娘都是指望不上的,我虽是她师傅,能给些意见,却到底不能替她做拿主意,这事儿,还得看她自己的怎么想。我现下也没法儿给你个确切答复,你莫要急,容我两天可好?”
“我不急,我不急。”韩虎赶紧摇摇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冲花小麦咧嘴笑笑,端起茶碗一股脑喝了个底朝天。
第三百三十话 真来了
花小麦与韩虎二人坐着又闲聊两句,很快,那老刘便从冯大娘家的地里回来了,说是已晓得了那番椒的病根在何处,只要摘去枯叶,再去城中买药兑水喷在田间,好生照顾着,十天半个月应是就能恢复如常。
这也算是了了一桩事,花小麦得以松口气,含笑同他道谢,想留他吃顿饭,无奈那老头百般急着要走,唯有将他和韩虎两个送出门去,转过背,立刻便去了后院。
文华仁垂头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不住地用手揪扯泥地里钻出来的野草,周芸儿站在他身边,脸色有点怯怯的,低声说着什么,只因离得太远,实在听不分明。
“你且去忙吧。”
隔了好一会儿,文秀才闷闷地抬起头,却并不看周芸儿,淡淡地道:“眼看着就要午市了,厨房里少不得又是一通忙乱,你还得照应门前的外卖摊子,准备得充足些,到时候也能轻松点不是?”
此人是个温吞水的性子,这话若是换个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从他口中吐出,就显得有些生硬。
周芸儿扁了扁嘴像是要哭,却终究是生给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气,怏怏地退到门边,瞧见花小麦,便低叫了声“师傅”。
“先进去吧。”花小麦冲她笑笑,一径行至文华仁身边,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
那文秀才终究是肯给她两分面子,抬起头,挤出个笑容来。
花小麦虎着脸,狠狠剜他一眼,没好气道:“行啊你文秀才,长能耐了是吧,方才那是什么态度?芸儿一个姑娘家,面皮本来就薄,你还撂脸子给她看——她都要哭了。你没发现?”
“我没……”文华仁飞快地溜她一眼,剩下的话就没说出来,自顾自又扯了一把野草,在手中揉得稀碎。
花小麦也懒得与他在细处上计较。只管凶巴巴道:“我问你,韩虎怎么招惹你了,就值得你如见了瘟神一般,转头就走?他今儿若是来吃饭的,便是咱稻香园的客人,莫非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文秀才面上的笑容有点发苦:“我与他素不相识,怎会无缘无故……”
“少跟我打马虎眼!”
不等他说完,花小麦便打断了他的话:“你当我瞎啊?还不说实话?”
“我……”文秀才将眉头拧得生花,左右无法,只得垂头丧气道。“你们搬新居上大梁那日,镖局里的人不是都一大早赶来帮忙吗?当中便有这姓韩的。我瞧见他笑嘻嘻同芸儿说话,同为男子,他那眼神是何意,我心中明白得很。”
“嗯。你还挺机灵!”花小麦翻了个白眼,“所以呢?头先芸儿来找你,明明白白是带着关切之意的,你可好,冷着一张脸,倒好似她欠了你二两银没还,请问你这是在拿她撒气?有甚么话不能当头当面说清楚。非要摆脸色膈应人?”
“我哪里是拿她撒气?”文华仁涩涩地摇头,“我是……算了,我也无谓解释,要怎么想,随你的意吧。”
花小麦简直哭笑不得。
话说,那牵红线的月老。不是向来很有分寸吗,远的不说,单单她与孟郁槐的这桩亲事,不就很靠谱?可那老头好端端的,怎么将周芸儿和文华仁系到了一块儿?
一个性子怯弱。受了委屈不敢说,另一个呢,又是个酸秀才,蠍蠍螫螫不爽利,真真儿急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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