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骨生迷
袁璐本不想理她,可这少女身边带了七八个丫鬟婆子,立时就有三四人上前来将她们拦住了。
她心有懊悔,留了太多人在老太太身边,面上也是不动声色,撇过头斜睨着她道:“你既知道我是成国公夫人,一品诰命在身,是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拦我?”
两人年纪相仿,可袁璐的气势却绝非这少女可比。她见袁璐这般样子,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是忠勇伯家的大姑娘,给成国公夫人请安。”说罢僵硬的福了福身。
眼前的就是皇后的那位上门逼婚的娘家侄女了?袁璐轻笑一声,估计将她上下打量了几遍,却也只是微微颔首。
她给袁璐行完礼,却仍是不死心地追问道:“我已求见道净大师多次,他却屡屡推拒。求夫人赐教……”
“凡事不可强求,讲求的是个缘分。”袁璐一本正经地道,全然忘了自己用佛偈来劝道净见自己一面的事。而后冷冷看了一眼眼前拦住她的婆子丫鬟,“让开吧?别让我唤人动手。”
青江和绿水已经一人一边,毫不客气地将挡路之人推开了。
远离了那些人,袁璐仍然面色不愉,果然心境的片刻平和都万分珍贵。
绿水也犯嘀咕道:“怎么来上个香都能遇到这些人?”
袁璐自己也纳闷,忠勇伯的大姑娘不是要死要活的闹着要嫁给荣国公府的小公子么?跑到寺庙里来纠缠道净法师作甚?
青江却说:“奴婢听闻荣国公府的老太太一心向佛,尤其尊敬道净法师。”
袁璐挑了挑眉,看来这姑娘也不是太没脑子。合着是想从道净法师这里下手。
三人走到大雄宝殿附近,却发现殿外似乎多了一些其他人。
高三正在殿外守候,见她来了就大步上前道:“小的见过夫人。”
袁璐点头,“何人在此?”
高三道:“齐国公府的绣姑娘也正好来此上香,此时正和老太君在里面说话。”
青江和绿水听了,便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袁璐不禁冷笑,看来想到这种法子的,可不止那位大姑娘一个人。她理了理衣襟,不紧不慢地往里走。
澈哥儿本有些待不住,见他娘亲来了便嗒嗒嗒地跑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问:“娘亲去哪里了?澈儿都找不到你。”
袁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没去哪儿,去和道进法师说了会子话。”
“说什么了呀?”
“就是感谢道净法师救了娘和你哥哥的命呀。”
澈哥儿小大人一般点了点头,“那确实应该感谢的。”
两人说着话,袁璐已经牵着她迈过了门槛。
邱绣果然在大殿里头,身旁跟着一个婆子一个丫鬟,此时正跟老太太坐在一起说话。汐姐儿和泓哥儿乖乖地站在一边。
袁璐招招手,把另外两个孩子招到身边,“你们怎么就站那儿,累不累?”
汐姐儿和泓哥儿都摇摇头。
袁璐就跟他们三个说:“让三管家带你们出去转转,一会儿咱们就该回去了。”
听到能去转转,三个孩子的眼睛都亮了。
袁璐又叮嘱泓哥儿说:“看着你姐姐和弟弟。尤其是你弟弟,别让他玩疯了,就在周围看一看,一会儿就让管家带你们回来吃饭。”
泓哥儿掩不住笑意地应下了。
三个人就这么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袁璐这才过去给老太太福了福身行礼。殿内只有一副简易的桌椅,看着并不像里头本来就有的东西。
邱绣见她来了便十分亲热地起身道:“姐姐坐我这里吧,上次去府上就觉得跟姐姐十分投缘,如今瞧着可真是十分有缘,在这里竟也能遇到。”
袁璐笑道:“绣姑娘这姐姐妹妹的可把我叫浑了,还是和上次一样叫我夫人吧。”
邱绣对她这种反应似乎并不意外,颇为哀怨地道:“是我对夫人有了孺慕之情,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袁璐可不想跟她讲什么场面话,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老太太,问她:“儿媳听说这里的素斋十分有名,不知道您现在要不要用?”
老太太起了个大早,爬山坐车的折腾了好久,刚又在佛前跪了许久,此是当然是肚中饥饿,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念叨:“又吃素啊,在家里也吃素,出来还吃素。这一天天的我活着都没个盼头了。”
袁璐上前扶她起来,“这也是为了您的身子。”
邱绣十分讨好地去老太太另外一边扶住了她。老太太自己是没觉得什么,这姑娘第一次见就挺自来熟的,也没有往常见的那些贵女那么傲气,就是话多了点,这都说了小半个时辰把她给说困了。
眼看着袁璐就要把老太太搀走了,邱绣道:“听夫人说起茹素,我也常听人说起这里的素斋,您要是不介意……”
袁璐已经打断她道:“我介意的,绣姑娘留步吧。”
邱绣慢了片刻,袁璐已经让丫鬟上前搀上了老太太,就这么直接把邱绣甩下了。
☆、第57章 对峙
第五十七章
袁璐搀着老太太到了素斋堂,寺院里也已经让人准备了一些斋菜。虽然比不上国公府里的精致,却都别有一番风味。吃惯了精致的东西,换换口味吃些家常的,别说还真挺不错。
反正袁璐看着就挺有胃口的。她一边派人出去把三个孩子喊回来,一边服侍着老太太在饭桌旁坐下。
老太太看着碟子里那绿油油的东西就不太高兴了。
袁璐就劝她说:“都是好东西呢,这里的大师们自己种的,在外面还吃不上。”
老太太撇撇嘴:“再好吃还不是菜叶子菜梆子的,还能吃出肉味儿来?”
袁璐又好笑又无奈,“您不是说佛前讲究心诚则灵吗?这现下咱们还在寺院里头,难道您就要开荤了?”
老太太就被说的紧张起来,双手合十地念叨了几句:“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丫鬟摆碗碟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被带回来了。三张小脸上都挂着笑,泓哥儿和澈哥儿更是大喘气,两颊上泛着红。
袁璐嗔怪道:“让你们好好出去逛逛,又跑了吧?泓哥儿也是,让你看着你弟弟,两个人一起玩疯了?”
泓哥儿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他是看着弟弟的。可是弟弟跑来跑去的,他想把他抓住,一来二去地就玩上了。
袁璐抖了抖帕子,“两个人愣那干嘛呢?过来擦擦汗。”
两个哥儿就乖乖地走到了她身边,袁璐一边给他们擦汗一边说:“你们也傻,祖母在里头坐着,你们三个就在那里站着?我要不过去,你们站到什么时候?”
澈哥儿委屈地说:“我本来是想出去找娘亲的,可三管家说娘亲交代过不许我们乱跑。里头也没有坐的地方呀,那个桌子椅子都是别人带来的,本来祖母还要一直跪着呢。”
袁璐就偏过头去抱怨老太太:“您也是,怎么不顾忌着三个孩子,他们还小,我进去的时候您自个儿坐那儿喝茶,他们三个小的就干看着,我都心疼死了。”
老太太就分辩说:“我哪儿能诚心晾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是那位邱姑娘拉着我说话。她爹是齐国公,我能不给几分脸面?”然后又小声嘀咕道:“自己出去闲逛了,还怪我了。”
丫鬟端来了热水,三个孩子先后净了手,坐到老太太一块准备用饭。
“我哪儿敢怪您哪?”袁璐好笑地道,“只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咱们府上和齐国公府多年交好,齐国公夫人跟您也是亲近热络,时常通信,可曾把这位姑娘摆上台面?”
老太太一寻思好像是不太对劲,齐国公夫人治家颇严,从来也没把这个庶女带出来过,素未谋面的,怎么今儿见着却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口一个老太太叫的十分亲热。
用过午饭,袁璐便让人准备回城的事宜。
老太太在寺院里求了几个平安符,说是要全家人一人一个带着。临走前问起道净法师的事情,袁璐说:“道净法师化外之人,想来也也不会在乎这些才是。不瞒您说,我在他面前都开不了口。只多捐一些香油钱吧,聊表心意。”
老太太是知道道净法师超脱世外的名声的,就是皇帝想见他也未必能见到。
袁璐就从帐中支了一千两银票,让人直接放到了功德箱里。
上山更比下山难,一家子老弱病残,都坐上了软轿。
澈哥儿跟袁璐一顶轿子,老太太和汐姐儿一顶,泓哥儿因为体型,就一个人坐了一顶。
下山的路拢共只有一条,一行人走到半山腰上就碰到了邱绣。
相较于成国公府的阵仗,邱绣身边就带了一个丫鬟,两个妈妈,两个轿夫,四个护卫,算得上是轻车简行了。
邱绣的轿子往那儿横着一方,成国公府这边的轿子还真过不去了。
澈哥儿已经睡着了,袁璐将他轻轻放倒,自己撩帘子出去了。
邱绣的轿子不是普通人上山的轻便的软轿,而是那种方方正正的大轿子。
那顶轿子旁边没有守卫,只有丫鬟和妈妈在靠着轿子在说话,几人浑然忘我的好像看不见成国公府这大队人马似的。
高三也犯了难,这要是大老爷们拦路,他们也就直接给大发了。可眼前这些都是女流之辈,那轿子奢华庄重之余,四角缀有五彩丝络,看着就知道是女眷用的东西。他们反而不好意思去碰了。
见袁璐下了轿子,高三如蒙大赦,快步走到她身边,就等着看她如何发落。
那三人才像突然看见了他们似的,那丫鬟上前福了福身,“奴婢梅香见过夫人。我们姑娘的轿子断了一根轿杆,这不就横在这里了。这就让人挪开,您看这从山上也走了半日了,是不是去凉亭里歇会儿喝口水?”
轿杆断了?袁璐看了高三一眼,高三就心领神会地去查看了。
“喝水也不用了,我们等回府再好好歇息,谢过你家姑娘美意了。”
说话的功夫,高三已经检查完,跟袁璐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是坏了。
这就十分讨厌了,山路本就狭窄,旁边就有个小凉亭,邱绣这大轿子不论怎么摆,后头他们的小轿子都是过不去的。
小心思还挺多,袁璐冷笑一声,跟高三耳语几句。
高三倒也没有迟疑,直接喊了两个人上前,那丫鬟婆子还没反应过来,高三等人就已经把轿子推下山了。
她们还没反应过来,那轿子已经沿着山路一路滑下去了。
袁璐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反正你们姑娘的轿子也是坏了,抬不走。我们这里还有备用的软轿,给你们留一顶。跟你们姑娘说,这人啊,就该审时度势,看清自己的位置。比如说今日这样的情况,这样大的轿子就不应该带到山上来。其他事情,也是一样,不适合的东西放到不适合的地儿,就只有自取灭亡的份儿。”
她说这话的时下颚微抬,脸上要笑不笑的,眼神却很是冰冷,梅香连分辩的胆子也没有了。
袁璐一边往自己的软轿走,一边吩咐人说:“去,支一点银子给绣姑娘赔顶好轿子。”她的重音念在了“好”字上,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饱含了讥诮。
那些丫鬟婆子也不敢拦着了,退到一旁,眼睁睁地看他们走了。梅香已经跑到邱绣身边报信了。
邱绣在凉亭里摆了整整一套茶叶,茶叶也是早春的好茶叶,就是石桌石椅她也扑了丝绒垫子。
可成国公府的人没等来,却听梅香说人已经都走了,还把她的那顶轿子给推下山了。甚至没有派个人来知会她一声。
邱绣气的当即摔了一个茶杯,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那可是她偷偷从府中借来的大轿子,齐国公夫人才用的上的规制。本是弄断一根轿杆,将成国公府人和老太太拦上一拦。到时候顺理成章地将人邀过来喝喝茶,聊聊天,一来二去不就熟络了么。
梅香见她动怒,早吓的躲到一边。
邱绣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梅香的脸上立时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她用帕子捂着伤口,默默地忍着眼泪。
邱绣气的呼吸不畅,将石桌上的东西都摔了个干净不够,又在梅香的胳膊上拧了好几下。
但是想到她姨娘前两天郑重交代的,只有傍上成国公府,她们娘俩才能有好日过。她虽然不明白,可她姨娘那种面如死灰的模样却是骗不了人的。如今她爹立了大功,皇帝肯定要嘉赏齐国公府的,她便也觉得有希望了。成国公府人再强干又如何?齐国公夫人不也一样精明的很,还不是照样争不过她姨娘?!
前后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她才从凉亭中出来,脸上已不见方才的怒气,还是平日里那个和和气气爱笑的邱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