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簌晓
后来被接上三清观之后,他才有了师父和师兄,终于有想象中家的感觉。
只是师父与师兄皆是修道之人,从来都是六根清净、清心寡欲,时间久了他便也同他们一般,将俗事情感抛到脑后,一心修道,再不想其他的。
再后来皇兄殡天的消息传进了三清观中,他被师父叫进屋。
师父如是说:“容鄞,人这一生注定负重前行,有些责任自你出生起便是注定好的,当这大邺的帝皇、守护大邺便是你的责任。当年你来到观里,我便瞧你尘缘未了,如今也该是你回到红尘的时候。”
陆时鄞回到行宫,又被穆家的人接回了皇宫。
皇宫虽是繁华热闹,不管是夜里还是白天,灯火通明地宛若世间一切都该是这般清白敞亮。
可这里却是要比山上更让人觉得寒冷,纵使点燃了多少地龙与暖炉,都焐不暖。阴谋诡谲像是空气一般,无处不在,只要稍有差池,他便会被打入万丈深渊,永无还生的机会。
这里有人希望他活是为了利,有人希望他死也是为了利。
他的生死在众人眼中一文不值。
唯有她不同。
在他看到她第一眼的那一刻,便被她眉角眼梢夹杂着掩盖不住的明快鲜活所吸引。那鲜活宛若冬日里奋力绽放的花儿,是他渴望而不得的生机勃勃。
他能真切感受到,她只是想他活着而已。
从她救下他的那一刻起,陆时鄞便下定决心,她所以渴望地、期望地、希望地,他都想一一为她实现。
所以如她希望地,他定要努力活着、好好活着。
沈初黛一一拿银针将菜品试了个遍,又细嗅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将银针擦干净又放回锦囊中。
她扬了唇:“陛下,可以吃了!”
沈初黛想了想还是补充道:“陛下,往后无论是吃食或是茶点,先是让太监试吃后再入口,这样妥帖些。”
她想及先前陆时鄞喝下合衾酒涂黑血身亡的场景,便觉得心口一阵寒意。
穆冠儒果然心计颇深,大婚之日皇帝与皇后的合衾酒,哪个太监敢不长眼地试喝?故而这合衾酒仅仅是用银针试毒,然而穆冠儒下的毒却正好是银针探查不出的毒,这才让陆时鄞中招,真是防不胜防。
对于这幕后真凶的处置,他们皆是心照不宣,此次只能剪其党羽,穆冠儒暂时是动不了的。
穆冠儒如此为所欲为,就是仗着背后有穆家的根基。
穆家百年前乃是帮着□□皇帝打下江山的开国功勋,穆家祖宗深知功高盖主的可怕,待朝局稳定便将手下兵权全部上交,赢得□□皇帝更深厚的信赖与重用。
后来“以文制武,文贵武贱”的国策被提出,穆家子孙也慢慢改武从文,一步步在大邺政治核心站稳。
时至世祖皇帝时期,穆家子孙虽是大权在握,登上首辅之位,但到底也没有现如今这般嚣张。
直到后来,世祖皇帝沉迷上了道教,而立之年便一心沉迷炼丹之术,不近女色,甚至鲜少踏入后宫。
那时候父亲守卫着边境,无暇也无法劝阻世祖皇帝。
穆冠儒的父亲穆思君见势抓住了好机会,不仅将连连上奏的御史打压了下去,甚至为了讨好世祖皇帝,到处搜罗修行得道的道士送进宫中。
还让那些破道士蛊惑世祖皇帝,说是卦象显示穆家女能助世祖皇帝道行大成。
世祖皇帝当时一心痴迷于道教,自是无法察觉端倪,穆思君趁机将穆家女即现在的穆太后送进了宫中。
穆太后进宫不过几年,本就子嗣稀薄的后宫,又莫名其妙死了几个成材的皇子。
偌大一个后宫男丁便只剩下先帝三皇子陆时旸,如今的皇帝七皇子陆时鄞得以存活下来。
大概是上天垂怜,穆太后便是极尽努力争宠、整治后宫,最终也未能生出男胎,只得了个宜欢公主。
待世祖皇帝死后,穆太后只能扶持三皇子陆时旸登帝,后来陆时旸殡天,便是轮到了陆时鄞。
经历几朝,穆家这棵参天大树的根早已深埋地下,同大邺的地基缠绕在一起,无法分割。
单是除去一个穆冠儒,只要穆家不倒,便会有无数个穆冠儒和穆太后。
更何况陆时鄞还未坐稳皇位,朝堂上没有丝毫根基,若是穆冠儒倒台,四方诸侯必定心生异心,更别说对大邺虎视眈眈的大夏与大梁诸国。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如今这闷亏便只能隐忍下来。
沈初黛饿了一天,桌上又皆是合她胃口的吃食不由多吃了些,她吃完方才去瞧陆时鄞,见他早已放下了筷子,如墨渍浸染的眸子深处尽是笑意:“吃完了?”
沈初黛颇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陆时鄞这才让太监宫女进来撤走了碗筷。
宫女伺候着沈初黛将凤冠拆下、霞帔解开,换上轻便的寝衣,她被宫女簇拥着从屏风外走进内室时,陆时鄞也一身轻薄寝衣端坐在床榻边,烛火摇曳间他风姿绰约的脸更是俊美逼人,唯有唇间那点苍白显得他有些病气恹恹。
沈初黛长睫一颤,猛地落下来遮住眸光,两颊越发滚烫起来。
今日是洞房花烛之夜,要做什么便是她一开始不清楚,也被那三个礼教嬷嬷教导得清清楚楚。
实际上她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反正陆时鄞长得这般俊美、性子温和、待她也好,重点是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她不亏!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便觉得心跳如雷,手脚发软,便是稍微转动下脖颈都觉得困难。
宫女们伺候着沈初黛坐到床榻旁,远远地瞧去两人端坐在床榻前,男的俊逸清贵女的明艳动人,真当是一对实足的璧人。
宫女们相视一笑,弯腰行了个礼:“皇上、皇后,奴才们告退!”
她们躬着腰退了出去,随着门吱丫一声开启合上,偌大的寝宫内便只剩下两个人。
沈初黛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陆时鄞的呼吸声,她的手脚还是发软得不行,连动都不敢动弹地坐在床榻上。
她轻咬着朱唇,有些欲哭无泪。
天不怕地不怕地沈大胆,竟是怕洞房花烛夜!
沈初黛闭起眼眸,睫毛还是不住轻颤着,回想着礼教嬷嬷教授得要点。
嬷嬷说啥来着……说皇上体弱,房事上皇后娘娘应是多主动些,还特地指点了能让男人省力些的技巧。
一想及此,沈初黛就想把脑袋埋进柔软的被麓间,先逃避个十天半个月。
罢了罢了,总归得有第一次,过了第一次之后就不慌了。
沈初黛心一横,按照礼教嬷嬷的指点,伸出如玉葱般纤细的指尖便要解陆时鄞的盘扣,只是还未触及他衣领,手便被他捉住了。
他的手如玉般温凉,她有些忧心,忍不住又将另一只手覆盖上去给他捂手,认真地道:“陛下,要不我叫她们送个暖炉进来吧。”
全然忘了原本是想要宽衣解带的目的。
陆时鄞不禁有些莞尔,她的手又软又小,握在手中暖呼呼的。
他开口:“不必。”
陆时鄞顿了顿又道:“阿黛,我带你瞧个好玩的。”
沈初黛愣了下,大婚之夜能有什么好玩地,无非就是……
她脸突然滚烫起来,第一次就玩这么开得吗?!
沈初黛陷入了道德抉择中,作为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她应该是拒绝地,但作为一个体贴温柔的妻子她应该顺从丈夫,所以她很无耻地选择了后者。
她摸了下胸口,不得不承认,其实她也是有点期待地。
沈初黛小鸟依人地被拉至书架边,她眸光一转暗自猜测着,莫非这是要和她分享什么刺激的画和书的节奏?
既然要追求刺激,就贯彻到底咯!
作为一个高门贵女、纯情淑女,她先欲拒还迎下,随后再迫不得已地接受。
完美!
沈初黛含羞地捂住脸,娇声道:“陛下,讨厌啦!我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话音刚落,身后却是传来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
她愣了下转过头去看,只见原先是书架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个一人宽的地道。
站在一旁的陆时鄞一脸无辜,颇为认真地开口询问道:“阿黛,什么随便,你怎么了?”
沈初黛:……
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咬牙切齿得磨牙声。
陆时鄞,我求求你做个人吧!!
大婚之夜,我特么衣服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作者有话说: 阿黛:我不是这么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23333
我上学期成绩出啦,双A~
给你们抽二十个红包沾沾喜气,学生党要加油哦,加油准备期末!!
我继续养病QAQ
……无语!!这么清水都给我锁,就是字眼问题。唉。
☆、第三十四回
沈初黛凝视着面前幽深地、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地洞。
她微吸了口气, 调整了下心情,随即将发丝撩到耳后笑笑:“没什么!”
她指向那地道:“不过, 陛下这地道是通往哪地?”
陆时鄞将一旁衣架上的大氅给她披上, 一边系带子一边低声道:“我带你去瞧瞧。”
沈初黛感受着地道里传来的寒气,又看了眼他身上的单薄寝衣, 便也拿了件大氅给他披上:“夜里寒凉皇上体虚,应当多穿些才是。不过瞧着皇上这段时间身体康健了许多, 我替您高兴。”
要知晓一个多月前, 陆时鄞还只能用轮椅代步,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一般, 连说句话都有些气若游丝, 让她不由担心纵使防得过刺杀, 却防不过病死。
好在如今不光是脸色红润了多, 就行走也没问题了,她心头愈加欢喜。
陆时鄞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道:“是皇后福泽深厚, 自从容毓真人为我选定天命皇后,我的身子便日益好转,说明容毓真人说得当真不假,皇后旺我。”
沈初黛听着心头更是高兴, 身子贴了过去:“那我往后就多旺旺陛下!”
这地道狭窄堪堪只能一人行走, 陆时鄞虽是瘦弱,可身高在那儿,只得微躬着身手持着灯笼在前面领着。
沈初黛也稍低着头, 同他牵着手在后头跟着。
想起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不由幽幽叹了一声。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好像也在钻地道。
她是在上演《鼹鼠的故事》吗?!
还能不能好好让她有个洞房花烛夜了!!
好在这地道并不怎么长,陆时鄞还特地在里头燃了熏香,所到之处非但没有地道特有的阴湿味,反而是淡淡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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