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簌晓
沈初黛这头却是不知晓穆宜萱那兜转的小心思,她借着讨教绣技的名头与魏思双聊得正欢,两人甚至都约定好两日之后相约府上一聚。
沈初黛轻轻搭上魏思双的手腕:“到时候思双妹妹必定要好好教予我湘绣才是。”
下一秒,她却敏锐地觉察出魏思双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痛处。
沈初黛秀眉一凝,装作不经意地撩起她的袖子,白皙清透的手腕顿时显露在眼前,乍一看并未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魏思双却是脸色瞬间一白,迅速将袖子放了下来,掩饰性地笑着道:“沈姐姐开口,我自是尽全力。”
沈初黛却是笑不出来,第一眼确实看不出什么究竟,可她却注意到那纤细手腕上竟然都是不易察觉的针孔。
她环顾了下周围,确定无人注意,方才从腰间香囊中套了一瓶金疮药递到她的手心里。
魏思双感受到手中瓶子的温度,睫毛微微一颤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攥紧了瓶子低声哀求道:“沈姐姐,求您别告诉旁人。”
“好。”沈初黛神色凝重,“不过你先告诉我究竟是何人动的手?”
魏思双咬着唇:“是我继母,不过都是我的错,怪不得她的。”
这个答案与沈初黛猜到的差不多,魏思双的父亲魏太医本是民间一游医,后来无意间得到晋元皇帝赏识,方才被提拔到京城来。
彼时魏夫人正怀着孕未能一道同行,魏太医本想着待孩子出生后再将魏夫人接来京城,谁曾想这一别竟是成了最后一面,三个月后魏夫人难产而死。
魏太医心里怨着魏思双,只每年让人送去银两代为照顾,后来娶了继夫人生了几个孩子后,便更对她不放心上。
还是前几年唯一照顾她的奶妈去世,她方才被接进京来。
沈初黛上一世曾让人去打探魏思双的消息,只知晓她既不得父亲喜,又有个凶悍的继母,平日里的日子过得极是艰难,竟是不知晓那继母如此恶毒,她父亲又是如此残忍。
她刚想说什么,一个软绵绵散发着奶香味的小团子突然抱住了她的大腿,扬起脸眨巴了两下眼睛:“漂亮姐姐!”
沈初黛一愣,目光移下去,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奶圆的脸上一双忽闪的大眼睛,见着她望过来咧嘴一笑,举起白胖的小手,将手心里的糕点往她手中塞:“姐姐,吃、吃……”
身后跟着婢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抱歉地赔笑道:“沈小姐,奴婢没照看住小世子,惊扰到沈小姐实在对不住。”
那婢女不是旁人,正是她上一世在平南王府救下的婢女,青儿。
重生了四回,这是沈初黛第一次来参加寿宴,也是第一次见到小世子。
没想到小世子竟是如此可爱,奶呼呼地像个漂亮的小团子,萌得她整颗心都要化了。
“不碍事的。”沈初黛莞尔,忍不住伸出指尖轻点了下他的面颊,软滑的触感让她有些爱不释手。
只是下一瞬想到小世子上一世的悲惨命运,她神色有些凝重,吩咐青儿道:“今日人多眼杂,定要跟紧了小世子知道吗?”
青儿不明所以,连连点头。
小世子缠着沈初黛玩了许久,直到平南王派人接小世子去男席,小世子仍不肯离开这儿。
最后还是她看着那小厮一脸苦恼,方才哄了小世子去了男席。
魏思双看着沈初黛清丽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忍不住打趣道:“沈姐姐如此喜欢小孩,待沈姐姐入了宫,定要多多皇上诞下龙嗣才是。”
旁人这会儿还不知晓沈初黛不准备入宫的事,她不留痕迹地将话题拐开。
两人相谈甚欢时,歌七突然从外头走进来在她耳边细语了几句,小世子终究还是出事了,他们盯梢在府外的眼线称,一个小厮带着小世子从西面的狗洞钻出来上了一辆马车。
帘子撩起的一瞬,他们见到里头坐了个蒙面男子,那男子只露了个眼睛,唯有耳后的疤痕清楚可见。
沈初黛眸色一冷,找了理由便准备离开寿宴,刚走了几步却是突然想起上一世在魏思双坟前殉情的男人,他耳后不就有块疤痕吗?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魏思双,神色有些复杂:“思双妹妹可认识,耳朵后有块铜钱大小疤痕的男人?”
魏思双愣了下,茫然地摇了下头:“不认识。”
又疑惑地问道:“沈姐姐怎么如此问?”
沈初黛细细打量了一眼她,确认她不是装出来的,这才道:“没事,随便问问。”
想着小世子的安危,沈初黛步履不由有些加快,回廊转弯处差点儿便与一人撞上,她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迎着日头的光亮瞧去。
那少年身形挺拔颀长,腰间别了一把剑,他有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眸,沉淀在眼里得却尽是阴郁冷芒,给人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正是她方才怀疑的“祝止译”。
沈初黛见过无数勋贵,便是战场上也混迹过那么几年,却从未从旁人身上嗅出这般阴郁的戾气。
想起昨日护城河边搜寻到沾有血渍的麻袋,她心中冷冷一笑,行事如此狠辣独绝,也怪不得阴戾之气如此重。
沈初黛面上却未表,轻轻福了个身,便与他擦肩而过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带着“祝止译”面具的陆时鄞顿住脚步,余光不留痕迹地往她的方向扫了一眼。
她今日穿了一身湘妃色襦裙,灿烂美艳的牡丹遍布在她的裙摆上,伴随着她脚步的抬起仿佛有一簇簇牡丹翻飞。
牡丹清丽绝艳却是不比过人,这身衣服极衬她。
陆时鄞微蹙了下眉,使得他冷凝的眉眼更显锐利。
这般场合沈初黛应是与往常一般,做足温婉高贵、落落大方的派头,可她竟是急得连前头的人都能觉察。
必定是发生了紧急的事。
还未来得及探究,迎面又来一个婢女,她圆圆的脸上满是慌张,额头上都挂满了豆大的汗滴,一双眼睛满是茫然无措。
那是伺候小世子的婢女,名叫青儿。
眼见着她全身打着颤,步履混乱,没长眼睛一般地就要撞上来。
梁缙忙是往前跃了一步,抬起了刀鞘挡在陆时鄞前头,高声斥责道:“放肆!没规矩的丫头,见着小侯爷竟不知行礼!”
青儿走着神,被梁缙突然一声吓到,猛然间抬起头迎上陆时鄞的脸庞,他的眉眼似乎被阴郁终年笼罩着,眸光中酝酿的冷厉几乎像剑一般刺进她的心坎,寒气逼人。
青儿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背后是冷汗津津,又忙反应过来跪地求饶,“奴婢参见小侯爷,是奴婢莽撞鲁莽,还请小侯爷责罚!”
陆时鄞开口:“出了什么事?”
对于这尊大佛,青儿从心底是惧怕的不行。
她不敢有半分迟疑,抖着声音道:“回禀小侯爷,是小世子失踪了!”
梁缙一时没反应过来,小世子失踪了该是在府内找才是,沈小姐往府外跑什么。
陆时鄞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即低声吩咐下去,“远远跟着,好生护着。”
***
沈初黛在随行马车里备了男装,进了马车换上男装做了易容,便打马跟着暗卫留下的标记一路追寻而去。
标记是在城外的一座偏僻农庄停下,沈家暗卫早已在外头候着,只等沈初黛一声吩咐便可冲进去。
在此之前已经有一名暗卫混进去,打听了情报出来道这地方表面是农庄,隔着一道门的里头却是有数十名护卫不停巡逻,再里头便不知晓情况了。
事及小世子的暗卫,沈初黛未采取强攻,便先翻进农庄里打探虚实。
如暗卫所说,这农庄一共有两层,她趁着护卫换守之际溜进了里头的院子。
若说外头是可疑,里头便是诡异。
这院子里头宛如一个大型的邪教现场,到处都挂满了朱砂红书写的符咒。
沈初黛轻提脚尖运起轻功,偷偷跳到了距离后院的一棵树上。
只见院落里一群道士们正围在一起念着咒文,中间放了个硕大的炉鼎,不断有红色蒸汽从缕空外泄出来,空气间尽是血液的腥臭气息。
沈初黛微蹙了下眉间猛然反应过来,心头泛起无尽的憎恶,终于意识到那些孩童为何被放尽了鲜血,这群妖道竟是残忍放干孩童的血炼丹药!
她正思索着要去旁的地方找小世子时,两个仆役突然将一个捆成五花大绑的孩童提溜了过来。
正是她所要找的小世子。
为首的道士睁开眼,满脸欣喜地看着小世子,高声“哈哈”大笑了两声:“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这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孩童作药引,我便能炼出那延年益寿的仙丹!”
剩余的道士停了念咒,接连起身纷纷贺喜道:“仙丹即将大成,恭喜道长,贺喜道长!都是道长的修炼有术,上天垂怜方才能如此顺利,倒也不枉道长在这儿炼了九九八十一日的丹!”
那道长满是笑容地摸着胡子,故作谦虚道:“哪里又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是在座道友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他顿了顿,讲出了让沈初黛心头一咯噔的话。
“最重要的是,说一千道一万,若不是当今圣上的帮助,咱们还炼不成这仙丹呢!”道长高声道,“待仙丹炼成,第一件事我便要将这仙丹献给圣上。”
道长甩了下袖子,笑着道:“好了,将‘药引’的血液放进去吧!”
只是他话音刚落,正中间那硕大的炉鼎却是应声倒地,滚热的血液从炉鼎的孔缝间流淌出来,不断地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全场愣在原地,随即纷纷响起抽气的声音。
那道长的笑也一瞬间僵在脸上。
他震惊地望过去,只见一个相貌俊美的小公子,脚尖正踩踏着那炉鼎,声音冷地似冰一般,“真不巧了,破坏了各位努力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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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全场呆愣数秒,那道长才意识到药炉被毁,哀嚎了一声随即震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来此造次!”
沈初黛没有理会他,从袖间拔出信号弹点燃,手持一把长剑利落地跳到小世子身旁,宛如切菜一般熟练地砍掉两个小厮,夺回了小世子。
小世子仰着圆嘟嘟的小脸,长长的睫毛乖巧地贴在眼下,毫无知觉地昏睡。
沈初黛松了一口气,往小世子嘴中塞了颗安眠药丸,随即将他放在身后护着。
听着外头传来兵刃相撞的声响微勾了下唇,一心只专注于院内的人手。
除了十几个护在内院外的侍卫,便是一群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妖道,虽一时间无法全部斩杀,但至少能护着小世子安然无恙。
沈初黛提起剑便与他们缠斗起来,两年未上过战场,她的身手依旧矫健如初。解决到一半时,外头的沈家暗卫终于杀进来,与她合力将那些侍卫斩杀。
沈初黛吩咐暗卫将那些道士和尚有一口气的侍卫绑起来,扔进屋子里锁着,再分别拉出来一一审问。
然而审问出来的结果,与她方才所听没有半分区别。
新帝身子孱弱,恐无法长寿,登基后便暗自招寻了一派有名望的道士前来为他赶制长生丹药。
按照他们的意思,这长生丹药的药方是新帝给的,这些侍卫也是小皇帝拨派的,那些孩童更是小皇帝派人去抓的。
沈初黛默默翻了个白眼。
嘁,真当荒谬。
她怎么不知晓新帝竟有如此能耐?
便是有如此能耐,也必定会小心谨慎、隐藏身份。又怎会广而告之,让在场人皆知这长生丹药是皇帝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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