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簌晓
此事一旦暴露,觊觎皇位已久的派系便立刻能以“皇帝残暴不仁”讨伐新帝。
更何小世子是平南王唯一的嫡子,是他的眼珠子心头肉,陆时鄞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如此……
沈初黛微眯着眼眸,既然不是新帝授意,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些派系所为。
她随手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
穆家一力扶持新帝上位,做此事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首先穆家人基本排除嫌疑。
大邺皇室子嗣稀薄,直系一代除了新帝已无旁人,便仅剩下新帝的亲叔叔平南王与济北王有资格登上皇位。
不对。
沈初黛凝起眉,又在地上写了个名字,“陆语然”。
陆语然是女主陆箐然的幼弟,原书中新帝陆时鄞死后,女主便带着幼弟回京,排除千辛万难辅佐幼弟登基。
引荐女主两人入京的正是淮阴侯,祝止译的父亲。
沈初黛想到那日祝止译的种种可疑行迹,手中拿着树枝不自觉地在“陆语然”名字上不断涂重。
难道祝家这么早便谋划好了,就算新帝未死,也可用此法逼迫新帝退位让贤。
白白赔上这般多孩童的性命,真当阴险毒辣。
正想着暗卫绑来一个身形瘦小的人按在地上,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将小世子诱骗出府的小厮。
那小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各位大爷饶命啊,小的着真的是无辜的,是小世子缠着小的要出去玩,小的没有办法才带着出来的,谁曾想一出来便被这群贼人给绑了,小的好不容易从柴房里逃出去便遇上大爷你们,小的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沈初黛站起身,用脚尖将地上的字迹全部划去,倒也不反驳只道:“你就算不说实话,赵侧妃见事情败露,也会将你灭口,你如此守口如瓶又何必呢。”
那小厮呆愣在原地,辩白的话也梗在喉咙中。
沈初黛一瞧他这般反应,便知晓自己所说为真。
小世子失踪恐与赵侧妃有关还是上一世青儿告诉她的,小世子失踪不久,这小厮便溺毙在花园里,溺毙前青儿亲眼见他进入赵侧妃的院子。
沈初黛眸光如聚,“我只问你,马车里的人是谁?”
小厮还欲满口胡编,沈初黛二话不说,拿起长剑便要往他脖子上劈去。
小厮被暗卫们压得动弹不得,只能见着那着那长剑还沾着暗红的血迹,反射着泠泠剑光就要落于身上,顿时怂了胆尖声:“别、别、别……我说我说!”
最后一刻拿剑稍微一歪,将他的发髻劈掉了一半,小厮吓得裤子湿了一片,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
“还不快说。”
小厮忙是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他是真的不知晓马车里的人是谁,自己所做一切也仅仅是因为赵侧妃的用重金所诱,其余便什么都不知晓了。
沈初黛估摸着他所言非虚,便吩咐道:“将小世子送回王府,若是平南王他们问起,便说是兄长最近一直在追查这案子,今日误打误撞地救回小世子。至于这里,尽数烧去,将剩下的活口关进家中地牢。”
为首暗卫闫旭迟疑了下:“主子,若是平南王那儿问起,咱们要如何交代?”
沈初黛开口:“就说作恶的是一个得了瘟疫的富商,听信邪方将孩童绑来炼药治病。至于为何烧着院子,就说是防止瘟疫扩散。”
然而就在沈初黛将小世子塞进闫旭怀中的时候,小世子纤长的睫毛微颤,随之就睁开了他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白胖的小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嘴巴一咧就甜甜地唤了声“姐姐!”
沈初黛眉头猛地一跳,她与兄长沈桦安是同胞,两人长相相似,为了行事方便她一向以兄长的名头。
她忙是道:“小世子您认错人了,我是忠国公府的沈桦安。”
小世子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倔强地抿了抿小嘴,“姐姐、姐姐、漂亮姐姐。”
“叫我哥哥!”
小世子还想争辩道:“可我觉得……”
沈初黛将小世子塞进闫旭怀中,霸道总裁上身:“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救你的是沈桦安。”
眼见着小世子鼓了鼓脸颊就要生气,她冲闫旭使了个眼神,闫旭忙是将小世子抱上马车。
沈初黛看着渐渐离去的马车,又吩咐道:“叫几个人顿蹲守在济北王府与淮阴侯府门口,再将这院子被大火烧了的消息放出去,看看他们有何异动。”
***
紫禁城
正值寒冬的夜晚冷得出奇,卞绣嬷嬷手持着食盒穿过长长的甬道,直至养心殿门外。
寒风冷冽,养心殿门口守夜的两个太监正哆嗦着,见着是穆太后身边的嬷嬷前来,一个进宫传话。
一个忙是打起了精神赔笑着:“太后娘娘对皇上真当是慈母仁心,关怀备至!自从皇上从行宫回来,这每日一碗的补药便是每日从慈宁宫送来,只是辛苦了嬷嬷您大冷天的还要来这一番,下次您要是有活就知会小的一声,小的去慈宁宫给您端来,哪里需要您亲自跑一趟?”
卞绣嬷嬷笑了下,摇摇头:“这碗药代表着太后娘娘对皇上的慈母之心,我自是要替太后娘娘办妥了此事,才不负太后娘娘对皇上的心意。”
那小太监没能成功献殷勤,只能连声道:“嬷嬷说的是,是小的未想周到了。”
这时进去传话的太监也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道:“嬷嬷,皇上传您进去。”
卞绣嬷嬷抬脚踏入养心殿,不过是刚开了个门,里头热气便蒸腾地涌上来,冻僵的脸一瞬间也恢复了温暖,只是走进来又觉得有些太热了。
养心殿里头摆了六七个地龙,分别是不同的样式,从里头吞吐着热气出来。
便是这样取暖还不够,正坐在紫檀木岸桌前的小皇帝陆时鄞身裹着狐裘大氅,那围了一圈狐狸毛的衣领衬得他苍白的脸颊白净无暇,只是那精致的眉宇间却是病气怏怏的。
他怀中抱了个金葫芦掐丝珐琅手炉,见着卞绣嬷嬷进来,他本想弯起唇角笑一下,却是刚扯了下细碎的咳嗽声便从喉咙中泄露出来。
卞绣嬷嬷曲着腿行了个礼,“奴婢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她心头却是一声叹息,皇帝这般病弱,也不知晓还能撑几时。
连声咳嗽完后,陆时鄞苍□□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嬷嬷请起,是母后又给朕送汤药来了吗?这般冷的天真当是劳烦嬷嬷你了。”
卞绣嬷嬷忙是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皇上折煞老奴了。”
她从食盒里拿出青瓷药碗,端端正正地摆在桌案上温声道:“皇上趁热喝吧。”
陆时鄞点点头,伸出手捧起碗。
卞绣嬷嬷余光悄悄地看着陆时鄞,他将碗边靠在唇上眼见着要喝下去,下一秒却是又移开了,“有些凉了。”
卞绣嬷嬷忙是请罪:“这药刚从炉上拿下来,奴婢便端来了,路上紧赶慢赶地却还是让药凉了,奴婢做事不当还请皇上降罪。”
陆时鄞将药碗放下,吩咐一旁的太监道:“将药拿去热下吧。”
他转过头看着卞绣嬷嬷,温声说道:“怎么会是嬷嬷的错?外头天寒地冻,药送来自然是凉了。往后不如让母后直接将药方给了太监,让人在养心殿的小厨房熬便是了。”
卞绣嬷嬷回道:“皇上身体孱弱,已是让太后娘娘揪心不已,常念叨着自己为人母亲竟是未能好好照顾好皇上,若是这煎药之事都无法让她亲自来的话,恐怕太后娘娘要伤心得连觉都睡不着了,还请皇上体恤娘娘的慈母仁心。”
陆时鄞心中冷笑,若是心中无鬼,又怎么会不敢将药方交出来。
卞绣嬷嬷低着头,却是没有瞧见陆时鄞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冷光,不过那也只是一瞬他很快便恢复如常:“既是母后坚持,那朕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下嗓子,“待药来了朕便喝下,绝不负母后的心意,嬷嬷可以暂且回去了。”
卞绣嬷嬷想留下来看着陆时鄞喝完再走,可却是没有什么理由留下,再者这养心殿热得跟火炉一般,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她的背后已经被汗氤湿了一片。
陆时鄞瞧着卞绣嬷嬷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温和的笑意顿时全无,他站起身来随意将身上狐裘扔至一边,又让梁缙熄灭了大半的地龙。
陆时鄞绕至屏风后头,太监赵西忙是跟了上去伺候换衣服。
隔着一个双龙戏珠屏风,梁缙轻声汇报着各方收集的消息,待讲到沈初黛时陆时鄞正好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
陆时鄞微捋了下袖口,冷厉的眸光中是深不可测,“你说她让人将那院子给烧了?”
听见梁缙回了一声“是”,陆时鄞的眸微微闪着光彩:“果然聪慧果敢。”
“不过……”梁缙有些尴尬,“沈小姐派人在淮阴侯府门口蹲守,似乎是怀疑上了您,往后您的出行恐怕要更加谨慎了。”
陆时鄞俊脸微僵,半晌过后恨恨地道:“朕收回方才那句话。”
☆、第七回
第二日一早忠国公下朝回了府,便让人来沈初黛院子里传话,到书房一叙。
沈初黛原以为父亲找她是因为小世子失踪之事,谁曾想一到书房,父亲将奏折递交在她指尖叹了一声:“看看吧。”
那折子正是父亲为她请病的折子,可这折子被新帝打了回来,上头用红色朱批写了几句话。
大体意思是新帝愿为她推迟选秀的时间。
沈初黛眉头一凝,怎么会这样?
上一世父亲递交折时一切顺利,到了这世新帝竟是将这奏折打了下来。
她心中猜测着,难道是因为沈家救了小世子,与南平王交好,让新帝更加看重沈家,不愿错过与沈家结姻亲的机会?
无论是什么原因,新帝将奏折打下来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彼时这奏折捧在手心里宛若一块热气腾腾的碳,烧得她手疼。
忠国公道:“皇上都这般说了,我便只能道只是小病不必推迟选秀时间。”
似乎看出她的忧愁,“阿黛,我知晓你一心想回边境,你若一心不想入宫,我便向上禀报你病故的消息,在偷偷送你回边境,到时候……”
“父亲。”沈初黛突然出声,“我愿意去选秀。”
事关欺君,她实在无法让沈家冒这个险。
沈初黛放下奏折提及另一件事,她将昨日的情形说了又问道:“您可知晓耳后有疤痕的男人?”
她生怕不够详尽,还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个疤痕的地方与形状。
她原本以为那男人只与刺杀案有关,没成想现如今竟是与这炼药案也有关联,且两案皆是为谋害新帝而起,想是关联甚大。
这人一日不除,新帝的安危便难以保证,还是尽快找出来才是。
忠国公听及此言,沉思了下方道:“未曾,不过这疤痕长在耳后,刚好是铜钱大小,又想谋害新帝,倒是有些微妙。”
“微妙?怎么说?”
忠国公回答道:“流放犯人皆会耳后刺字,他疤痕的地方刚好就是刺字的地方。”
沈初黛一愣,想起魏思双说并不认识耳后有疤的男子,可那男子分明是与她有情,不若也不会痴痴跑去她墓前殉情。
那只能说明魏思双并未见过那男子耳后有疤时的样子。
四个月前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所有流放犯人也皆数召回,若那男子也是其中一员,回京这般久必定会见上情人一面。
这只能说明一点……
沈初黛突然开口问道:“父亲,新帝登基后可曾流放过犯人?”
新帝登基后还真有那么一个案子。
御史大人邱政当朝参摄政王八大罪状,被新帝当场驳回,还处以五马分尸之刑,其余家人皆以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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