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的九乔
老薛又叹了一口气，但是不敢吐槽，反而问艾薇：“宿主大人，您认为，上次在这里发生的是什么？”
艾薇很有把握地回答：“幻象！”简称教学片。
她身在其中的时候不觉得，但是事后反应过来了：虽然她自以为被锁进了一个时间闭环，但是与此同时地下城其他部分的时间依旧在不停流动。她在这个闭环里反反复复，外面却过去了将近6个小时。
因此她怀疑这是地下城在她的意识里投射了幻象——至于那个“时间闭环”也很简单，只要一遍一遍反复叠加并投射就行。
“您真是一位聪明的宿主。”老薛夸了一句艾薇，继续问，“那是谁给您制造了这样的幻象呢？”
艾薇也把这个问题仔细考虑过了：“当然是地下城。”
“这座沉寂多年的地下城不甘寂寞，想要被唤醒，但是苦于没有人帮它，一直一筹莫展……”艾薇一边说，老薛一遍嗯嗯地出声，仿佛在旁证艾薇说得没错。
“……等到终于有人进入9F了，却是因为地下城进入了两百年一遇的大危机。此时此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地下城为了让我把它唤醒，所以采用幻象布置了这么一部‘教学片’。”艾薇终于说了出来。
老薛：“……教学片？”
“是啊，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启发我，想出用纯粹魔晶唤醒它的方法，而且为了让我想明白，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老薛“哦”了一声，语气里有点儿失望，似乎艾薇说的和他想得不大一样。
“对我而言，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我对地下城邀请我到此观看‘教学片’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并且想找到一个渠道有机会能和地下城交流，问问它，比如说上回喂给它的魔晶眼下还有多少魔能，它醒一次能坚持多久，什么时候才会重新进入休眠……这样我好提前有个准备。”
艾薇得意洋洋地反问老薛：“你看，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挑毛病的机会吧？”
老薛被艾薇拿话堵住，憋了半天才说：“那您觉得，为什么地下城非要让那位女主人公安排成和您一模一样的相貌？”
艾薇对这个问题早有把握：“增加代入感啊！我远远看见有个女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当然要赶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别人，我没准还想要避嫌，赶紧避开了呢？”
老薛：……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以前艾薇和老薛也有过这样的对话，老薛习惯性地卖关子，艾薇就干脆装成是一个自以为是、胡说八道的家伙，上来天南地北地胡说一通，逼得老薛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自觉主动地跳出来解释。
“宿主大人，我给您讲一个故事吧！”老薛终于忍不住了，开启了倾诉模式。
艾薇：“好啊我洗耳恭听。”
“这故事是这样的——”
老薛这才刚开口，艾薇就给他接话茬儿：“在很久很久以前……”
“不，并不算很久，”老薛断然打断了艾薇的调皮，声音幽远，似乎陷入遐思，“只是在数百年前。北方大陆上存在一座繁荣而伟大的地下城。这座地下城突破了这个位面地下城可以达到的最高等级，它的核心因而能够以一个人族骑士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领主面前。”
“对于地下城来说，以人的形象活在这世间是一件格外新奇而有趣的事，他甚至能够脱离地下城的本体，出去走走，欣赏存在于这片大陆的大山大河，造访别的地下城。地下城和他的女领主能够携手游历天下，共同改造完善他们的城池，所以这座地下城能够一连数年维持在这片大陆上的强势领先。”
“但是地下城核心游离在外的情况，渐渐造成了地下城本身防御等级的弱化。等到地下城核心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它已经完全成为了那名骑士，无法回归。”
“这时他早就与他所效忠的领主共同坠入爱河。他所深爱的领主曾经承诺，一定会找到妥善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问题还没有解决，地下城就遇上了大灾难。占卜女巫在预言灾难的时候也指引了避开灾难的方式。如果由这座地下城一向无条件效忠的领主，亲手把一枚浓缩了巨大能量的魔晶匕首送入骑士的胸膛，地下城就将再度苏醒，并且能够轻而易举地防御那次数百年一遇的灾难。”
“艾薇，正如你所见到的那样，年轻的领主亲手将匕首送入她深爱的骑士的胸膛，从将地下城重新唤醒。代价是那曾经以人的形象存在的骑士，能四处走动能勇敢战斗能耳鬓厮磨着陪伴他心爱女人的骑士……从此不存在了。”
“继续存续的是有能力保护他的领主与领民的地下城。”
“这就是您见到的故事。有舍去，也有得到。”
“年轻的女领主做出了选择，牺牲了她的爱人，换来了她自身和周围的人的安全。而地下城重新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拖着一座庞大的躯壳，落寞地活着。”
老薛讲着这个故事的时候，小龙多罗再度无法控制，长长地大了个大大的呵欠。
艾薇却面沉如水，听完了老薛的故事，她暂时还没有任何反应。
“我尊敬的艾薇小姐，您这次，算是效法当年那位女领主的故智，重新唤醒这座地下城的核心。可是您与当年女领主的区别，就在于那位骑士形象的地下城核心并不存在——所以您的选择是正确的，直接用最高等级的纯粹魔晶送入地下城的核心，从而唤醒了地下城的最高防御等级。”
艾薇这时突然淡淡地一笑，对老薛说：“我对你的故事有那么一点点疑问。”
“女领主为了整座地下城的安全，牺牲了她的骑士。地下城核心回归为我们眼前这个‘物理’核心。”艾薇继续说，“可是地下城核心依旧存在，只是失去了躯壳，失去了骑士英俊的面貌、伟岸的身躯，失去了一个物理载体而已。他的精神与意志依旧活着，不是吗？”
“也许这个地下城核心无聊起来跑去做了某个经营游戏的系统，把人支使得团团转了呢？”
艾薇话音一落，她的系统似乎被完全震住了，至少整整三分钟的时间里，老薛一声都没吭。
龙打了第三个呵欠。
艾薇终于不得不为自己打圆场：“怎么了？玩笑不好笑吗？”
老薛顿时发出一声倒抽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像是急刹车：“玩笑？艾薇，你说这是玩笑？”
老薛那副口气，像是真的被艾薇惹毛了：“我倒想问你，你究竟想起来什么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2/2）
第69章
“看起来, 系统的玩笑真的不是那么好开的。”艾薇哀叹了一声。
看起来她随口开的这么一个玩笑，不知戳动了老薛哪里的神经, 把这个一向“莫得感情”的系统给惹毛了。
艾薇肩上的小龙这时也“嗷呜”一声爬到地面上, 从环形山边缘探头望向那枚火红跳动着的地下城心脏，一边看一边摇着尾巴，终于不再无聊。
艾薇却只觉得尴尬的气流在四周流动, 她涨红了脸, 想要道个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终于她开口：“我打算去一趟‘天空之城’。”
老薛果然中计：“啥？”这个说起话来一向中规中矩的系统语气里带着惊疑。
老薛的存在依赖地下城的能量, 艾薇在附近活动还好, 但如果她要远赴这座亚德里安大陆的首府，这个“随身”系统势必无法随身陪伴。
“我想去看看萨缪尔先生提起过的那本游记，拜读一下当年的地下城是什么样子的，顺便去看看有什么线索——你不也说了，当年北方存在一座伟大的地下城。我想去查清楚，究竟是什么导致这座地下城在历史里湮灭不闻, 不为世人所知。”
“艾薇, 其实你如果问，我也是会告诉你的。”老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艾薇最近的策略确实让他憋得挺惨。
艾薇却摇摇头，说：“老薛，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就像你说过的，我自己想起来的, 才是属于我的记忆。我自己发现的真相，才是真相。”
她哪里就一点儿都记不起来呢？
自打看见了地下城骑士的塑像，他就时不时出现在艾薇的梦里。金碧辉煌的大厅, 灿烂的枝形吊灯，光亮如镜的地板，英俊的面庞，坚实的臂膀，在耳边轻轻吐息呼唤自己的名字……哪怕艾薇醒来后，这些“梦境”也一清二楚，不曾消散。
听说那“骑士”的故事，艾薇莫名觉得胸口一阵隐痛，可她依旧乐天，甚至还能开老薛的玩笑——是因为她真的相信，如果那真是伟大的爱情，只要两个灵魂依旧存在，这种爱情就不会消散，就会存续下去。
而她现在感受不到爱情。
——她记不起来。
她只是一个误入异界的穿越者，她这副相貌与身躯，都只是她“偶然”继承的。
记不起来的爱情自然也不属于她。
或者说，她现在压根儿不惦记这些，她一心只想着建设她这座地下城。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天空之城’？”老薛听起来平静了很多，似乎已经接受现实了：他这个游戏系统把艾薇打磨成了独立的人格，而艾薇却不再完全依赖并需要他。
可能这就是个系统的宿命吧。
“至少要等‘咆哮海’结束之后，把我们地下城的‘客人们’重新安置了，再提去夏洛滕堡的事吧。”
艾薇的“客人们”，自然是指人鱼和海妖这两族，还有原寂静海和火焰岭上的动植物们。
“所以，‘咆哮海’期间，这座地下城核心能坚持得住吗？之前那枚纯粹魔晶消耗完了怎么办，我需要去向海妖族购买魔晶吗？海妖族那个小姑娘你也知道……我可不想这么早求她让她翘尾巴……”
艾薇一口气说下去，同时弯腰伸手，去把她的龙抱起来，小龙在她怀里挣了挣，感受到了艾薇“爱的挠挠”，登时舒服得不想再动，索性缩着装睡着。
艾薇则继续俯视她面前那枚巨大的红色心脏——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只有这枚心脏在跳动，她的地下城才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少了地下城核心，这座地下城只是几个普通的地下空间而已。
“放心吧，我的宿主大人，您提供的那枚纯粹魔晶不会在短时间内消耗完毕。”老薛依旧换成了寻常时候的口吻，“而且，您的魅魔员工想必现在已经接到了新的任务线索了。”
艾薇一挑眉——新的任务？为地下城输入能量的方法依旧需要魅魔来落实？
*
她抱着小龙多罗回到地下城1F。
龙这种生物在亚德里安大陆已近灭绝，最后一只成年巨龙据说是在100多年前失踪的。此后大陆上偶尔会出现幼年的龙，但都无法成长为威力巨大的成年龙。因此亚德里安大陆的学者普遍认为，“巨龙”作为一个种族，已经消失了。
现在在艾薇的地下城里，多数种族对“龙”这种生物已经都没有什么印象。但看在多罗可爱的份儿上，各种族对小龙都没有半点儿恐惧，反而将它当成了全地下城的萌宠。
人鱼和海妖都喜欢给多罗送小鱼干。比如这会儿费尔曼刚刚从7F上来，给人鱼的商铺送刚刚完成的编织品货物，一瞅见抱着艾薇脖子的小龙，就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串小鱼干扔给多罗。
小龙“嗷呜”一声，扑上来，衔住小鱼干，冲费尔曼感激地摇尾巴。
艾薇则只好略带歉意地对人鱼首领说：“又让您破费了。”
费尔曼赶紧摇手：“没关系，多罗高兴就好。”
多罗确实是高兴的，叼着小鱼干就跑开，估计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享用。艾薇只能摇摇头无奈地说：“它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猫咪，而不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巨龙的血脉。”
费尔曼却摇摇头：“艾薇小姐，我们海洋中的种族对此感受更深一些，任何血脉都不会轻易湮灭。多罗现在日次，多半是因为它在现实中只见过猫，但总有那么一天，血脉将会觉醒——那时，您就会拥有一只真正的巨龙。”
说着，人鱼首领向艾薇微微躬身行礼。
艾薇只好尴尬地笑笑：“费尔曼，谢过您的吉言。”
多罗的问题，在于它不止行为举止像一只猫咪，体型也像一只猫咪，而且光吃得肚皮溜圆，就是不长个头。
在地下城2F“龙骑士圆厅”里的那座巨龙雕像，简直有十几只多罗加起来那么大。她的小龙要怎么长才能长那么大呀？
倒不如就停留在现在这个“规模”，还能节省一点龙饲料。
告别费尔曼之后，艾薇去找魅魔罗珊娜。她所料不错，前一段时间被亚伦占用的那张工作台现在完全被罗珊娜占用了，上面堆满了印有“城堡”标记的匣子。里面的羊皮纸图纸被取出来，铺满了整张工作台。
被不讲道理的魅魔赶下工作台的亚伦见到艾薇过来，只能报以尴尬的苦笑。
艾薇：“这么垂头丧气做什么？要木匠再打一张工作台很麻烦吗？”
亚伦听了大喜，却小心谨慎地问了问艾薇：“需要多少魔晶券？”
艾薇只能再次白他一眼：“地下城的资产，当然由我向木匠支付劳务费。”
这下亚伦一蹦老高，撒腿就跑去找基利安去了。
留下艾薇，默默地站在魅魔身边。她待了将近半个钟头，魅魔一直埋首工作台，满头火红色的秀发始终垂向桌面，多数时候，竟然连头发丝儿也一动不动。
艾薇只好叹了口气，出声提醒：“就算是新任务线索，也可以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商量商量的嘛！”
罗珊娜竟然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艾薇就在她身边，猛地支起身，拉着艾薇的衣袖兴奋地说：“艾薇姐，我收到了新任务的线索！”
艾薇：“……其实我蛮想让你再多休息几天的。上回你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安装出了那么些升降机，如果没有你，我们大家谁都逃不过这一劫……”
罗珊娜脸上登时露出失落：“对哦，我还有两台升降机还没有组装完。”
上回雷加总共拖来了十台升降机的组件。罗珊娜抢在“咆哮海”降临之前安装了四台，就是这四台升降机救了大家的命。后来地下城苏醒，罗珊娜又陆陆续续地安装完了四台，现在还剩两台没有完成。
“不过可以交给西索，”罗珊娜又兴奋起来，“我安装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来动手应该没问题。这样我就可以着手研究新任务的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