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的九乔
还没等艾薇细听亚伦的建议, 西索与冰姬已经与罗珊娜一道, 和埃雷拉眷族的人一道商量起来。
没过多久，大家商量好了动手。西索先将已经锻造成型的组件重新用火烧热，然后由希斯与加拉格尔同时观察组件的状态，并且指点冰姬在组件表面施用冰魔法。
在厂房里专心工作的人不觉得，但实际上越是接近操作区气温就越高。西索等几个人早已热得汗流浃背, 衣衫都浸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冰姬看了看, 忍不住伸出手，西索他们三人背后立即结出一层悬空的冰罩。加拉格尔忽然感觉背后有一丝凉意沁了来, 扭头一看那冰罩, 忍不住睁圆了眼望着冰姬，瞪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伸出拇指, 赞了一个“好”字。
冰姬垂着头没有什么表示，但是脸上浮出一朵红云, 尾巴在身后翘了翘，应该是很高兴。
希斯却全然没注意到身周的变化, 他全神贯注地观察在烈焰中烧灼的组件表面的状态。突然喊了一声“停”。西索的火系魔法立刻就停了, 火焰瞬间消失不见, 众人面前只余下烧得通红的组件。
冰姬被一声催促，“唉”了一声，从她那一对宽大的袍袖中伸出手, 只听“哧”的一声，组件火红的表面迅速冒出一阵白汽，显然是冰与火相遇的结果, 冰姬的冰魔法在令组件迅速冷却。
“慢一点，慢一点！”希斯大喊。
冰姬便依言稍许收了收，组件表面冒出的白汽略少了些。
“好，很好，非常好！”希斯喊着。
但加拉格尔突然冒出不同的意见，“赶紧制冷，让整个组件马上冷下来，快！否则我们就要前功尽弃了。”
希斯一听也醒悟过来：“对，快！冰，让白色的坚冰彻底包裹赤红色的钢铁，从而让这枚刀剑成为大陆上最坚韧的利器……”
他平时打铁都是为了制造兵器，突然改成为魔能机械服务，竟然一时改不了口。
冰姬一点头，双手齐出。只见她凝神望着火红色的金属，口中默念，似乎在唱诵。她的冰魔法则在此刻威力大涨，此前看不见形态的坚冰这时终于出现，迅速包裹了组件的整个表面。
不止是埃雷拉眷族，地下城的人，包括西索与罗珊娜，都是第一次见到威力如此强大的冰魔法。两个一样发色的青年男女忍不住又惊又喜，相互对视一眼。
而一直站在艾薇身后的亚伦则露出万分惊异的神色，这家伙现在正在想：难怪艾薇姐坚持要把这个小家伙留住。谁能想到，艾薇姐随随便便在地下森林这么一捡，就真的是捡了个宝呢？
被坚冰覆盖的组件，像是一只被困住的红龙，在白色的堡垒之中嘶鸣呐喊，并且不停震动，令周围的人纷纷流露出不安。
但是加拉格尔和希斯的却越发显得激动，两个人都是双手在胸前紧握，口中喃喃自语，仿佛像是在向上天祷告。
组件的震动突然越来越剧烈，表面的白色坚冰似乎再也困它不住，“啪”的一声，碎裂成为四五瓣。
与此同时，破冰而出的组件却再也不动弹了。早先被烧热时的赤红色早已褪去，现在这枚钢铁表面整个儿呈现宁谧的黑色，表面泛着深蓝色的幽光。
地下城的铁匠乌斯曼这时斗胆，举起他的铁锤，在组件表面轻轻一敲。组件发出一声清澈而纯粹的声音，“叮——”的一声。
此刻在厂房中的所有人，包括完全不懂行的人在内，都意识到：这次的任务，好像成功了。
人群甚至安静了一小会儿，才爆发出一声欢呼。
这是地下城和埃雷拉眷族共同努力的结果，少了任何一方，都无法锻造出如此完美又是如此特殊的作品。
西索大步上前，使劲儿抱了抱象鼻人加拉格尔，又与希斯在空中响亮地击掌。
罗莎娜也与埃雷拉眷族的人挨个儿用力握手，表示感谢。她的欣喜溢于言表：对于魅魔而言，这意味着她进展无比缓慢的自动采矿机项目突破了瓶颈，迎来了新的契机。
加拉格尔与西索拥抱，与罗珊娜握手之后，最后来到了冰姬跟前，愣头愣脑地不知道该怎样向这么个小姑娘表达友好与感谢，想了半天，在冰姬面前蹲下，说：“你可以摸摸我的长鼻子。”
冰姬在吃了一惊之后，愣了一小会儿，终于怯怯地伸出一只小手，伸手在加拉格尔的长鼻子上摸了摸。象鼻人说：“嗯，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冰么！”
冰姬的小脸上登时浮现可爱的笑容。
但这时大伙儿的相互庆祝，却抵不上艾薇的一声：“来领取加班补贴啦！”
“契约员工的加班补贴将以魔晶券的形式直接发放到你们的系统小秘书那儿。”
“商户和临时员工的加班补贴等一会会与你们当面结算。”
“另外今天大家辛苦了，每个人都另外发放一餐夜宵啊！”
有人去问了艾薇一句什么，艾薇立刻大声回答：“埃雷拉眷族的临时员工听好了，别把你们自己不当员工啊，只要你们今天在这里付出了劳动，就是我们的临时员工。你们的加班补贴到时候也可以用于支付欠款和赔偿损失啊……”
埃雷拉眷族的成员一时都红了脸：支付欠款和赔偿损失……领主大人，您能不再提这“黑历史”了吗？
一时夜深了，就连地下城的符文魔法灯都调整至了“节能”模式。人们渐渐散去。
艾薇则与亚伦一道，回到了1F。
“你是想和我商量埃雷拉眷族的事吗？”艾薇问亚伦。她一拍脑门，说：“瞧我这记性，涉及地下城的人事，确实应该和你先商量的才对。”
“我这里没问题。早些时候我看见罗珊娜学姐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些人铁定得想办法留下来。既然您已经想办法留人了，我就跟在后面捡现成，有什么不好的？”
“不过，您想好了吗？这些眷族，您是全留下来，还是只留那些有冶金锻造技能的？”亚伦征求艾薇的意见。
艾薇叹了口气：“肯定得全留下来。如果不能全盘接受整个眷族，他们不见得愿意留下。”
但是亚伦说得也很对，无论是技能还是品行，眷族中人都良莠不齐——这是非常令她担心的一点。
“对了，你今天对我说的，是关于冰姬的？”艾薇突然记起这茬儿。
亚伦点点头：“我是想起了冰姬那独一无二的能力。如果能有冰姬帮忙，在签订契约之前，能把所有眷族的人筛一遍，能大致了解他们的心性和想法，再做决定，留不留他们在地下城，岂不是更加稳妥一点？”
艾薇迟疑着重复：“你是说，要冰姬……”
要这个小狐妖陪着她一起，把所有眷族的人一一交谈，她来问出眷族的人当面的态度，冰姬则暗自了解眷族的人内心真正的想法，看他们是否心口如一。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是艾薇想了片刻之后，冲亚伦摇了摇头。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我不想这么做。”
“我曾经建议过冰姬，建议她不要轻易使用她的本领，也不要向别人显露她拥有读心的能力。”
“这种能力对她而言，虽然是难得的天赋，但也未尝不是一种会伴随她一生的诅咒。”
亚伦好奇了：“您为什么这样说？”
“如果她习惯了这种能力，那么她终其一生，可能会时时刻刻在意别人对她的想法，而渐渐失去自我。”
“相反我觉得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显得更自在些，她说过她不知道为什么读不出我的心思，可能这就是原因吧。”
“我既然建议她不要轻易使用这种能力，就不能自食其言，再利用她的能力来达到我自己的目的。”
“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她做一个自由的人，一个不为她自己的能力反过来束缚困扰的人。”
艾薇平静地说，而亚伦听了先是震惊，然后是了然，最后是一副“受教了”的表情，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艾薇还没说完，她原本还想说：其实有没有冰姬的读心术都是一样，人是会变的，就算刚刚加入地下城的时候心态很好，却也不能保证这心态就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所以对待这事儿的方法很简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当他们从来都不晓得冰姬的能力就是了。
可还没等到她开口，艾薇与亚伦两人都听见身后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冰姬？！”艾薇惊讶地回头。会这么哭的，在整座地下城里，就只有小狐妖一个了。
真的是冰姬，小狐妖不知什么时候起就跟在艾薇与亚伦的身后，并且躲在暗处，听见了两人所有的谈话。
听见艾薇叫她，冰姬突然从暗处冲出来，抱着艾薇就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艾薇姐，你真好！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话。”
艾薇赶紧伸出手臂，轻轻地拍着小狐妖的脊背，低声安慰，希望她能尽快“止哭”。
与此同时她瞅瞅亚伦，年轻人吐了吐舌头，冲艾薇伸出大拇指。
艾薇和亚伦在这番对话之前，谁都没有想到冰姬可能会在背后偷听。但是现在看起来，艾薇这番话误打误撞，却让冰姬感动无比，往后冰姬会无条件地相信艾薇，支持艾薇。
看起来结果很完美，可是艾薇还是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她说的，未必就是她内心的全部所想。
第97章
冰姬听了艾薇的话, 感动得抱住艾薇嘤嘤哭泣。
“谢谢你, 艾薇姐！你真是太好了。”小狐妖显然是被艾薇的一番话打动了。
艾薇轻轻地揽住她，心里却暗暗叫惭愧。
她哪有冰姬口中说的那么“好”？她说的这些，只是找了个借口，不想让冰姬在她的地下城里使用读心术罢了。
原本世上没有读心术，所有人掌握的信息都不对称, 但却是平衡的。可是一旦有了冰姬, 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冰姬刚来地下城的时候，人人都感到有些别扭, 就是因为这个。
更何况, 冰姬来自于一个背景不明的地下城。
当初老薛提过，在地下城里他会保护艾薇, 冰姬无法读到艾薇的心思。她才放心地留下了小狐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可能早就把冰姬打包送回晨曦地下城了。
饶是如此, 她也不希望冰姬在地下城里施用读心术，读取她以外, 其他人的心思。这样迟早会有重要的信息泄露给冰姬。
就算是艾薇相信冰姬是个再天真再纯粹不过的好孩子, 她也不能不防着有人在背后利用冰姬。
她不是什么圣母, 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她自忖做不到米兰达那样的慈悲。纯血精灵的慈悲是对万物万灵，一视同仁的慈悲——这她完全做不到。
从这个意义上讲，艾薇其实与亚伦更相像。亚伦是想利用冰姬的能力, 而她也一样，她想着要利用这个地下城里所有居民最有价值的那一面，同时也想规避他们可能带来的破坏与损害。
想到这里, 艾薇看了一眼亚伦，只见亚伦不好意思地伸手摸着后脑，冲着自己嘿嘿傻笑，艾薇忍不住多少有点儿惭愧——其实自己和这个人族少年是一样的人。亚伦实在无须这样看待自己的。
“冰姬，我希望你在我的地下城生活得幸福美满，无虑无忧。”惭愧之余，艾薇将小狐妖轻轻抱紧，贴着她的小脑袋轻轻地说。
冰姬一对可爱的狐耳登时在头顶摇了摇。
*
5F的冶金工业层在埃雷拉眷族到来之后试运行了三天。三天之后，地下城向眷族抛出了招募的橄榄枝。
艾薇提出的条件很简单：她招募全部眷族中人作为契约员工。员工按照技能等级划定工资等级，平均薪酬水平将与地下城新招募的凯斯蒂亚大学毕业生相同。
眷族成员与地下城签订的契约暂定为一年，在这一年之后，眷族成员可以自由选择，是与地下城续约，还是像乌斯曼和基利安他们一样，成为契约商户，在地下城开一家小铺子。当然离开也是一个选择。
这个招募的条件一旦抛出，埃雷拉眷族就开始进行热烈的讨论。
很快眷族内部分裂为两派，出现两种声音。这两个派别也非常明显，一个派别是那些继承了埃雷拉“锻造之神”绝技的眷族成员，他们认为这里能够提供稳定的收入，并给与他们应得的尊严。作为匠人，他们觉得可能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雇主了。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眷族在看了罗珊娜提供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异形组件图纸之后，觉得地下城也需要他们。他们在这里吃上个一年半载的饭，应该没问题。
而另一个派别则是由亚马逊人狄欧娜领导的。她的中心观点是：咱们当初不是说好的，永远不抛弃咱们的自由吗？
她认为留在地下城，成为契约员工，就是失去了“自由”。
由于狄欧娜一直以来都充当埃雷拉眷族的领袖，她带着一批人坚持异见，整个眷族的意见就无法统一。
最后艾薇决定亲自去找狄欧娜聊一聊，于是去狄欧娜赞助的小旅社单间那里找她。
埃雷拉眷族的动作很快，他们在为地下城工作的第二天，就已经把“霸王餐”欠款和餐厅的损失全部赔偿完毕。之后所有人便都被挪出了“临时改造所”，去小旅社暂住。
虽然住旅店也要花点小钱，可这也比他们原来风餐露宿条件要好得多了。
艾薇在小旅社见到了狄欧娜，见了她就问：“去2F喝一杯，我请？”
她这话其实很合狄欧娜的脾胃，对于亚马逊人来说黑即是黑，白即是白，最好把一切都趁早摊开来说个明白，不用藏着掖着。
狄欧娜二话不说，当即点头：“好，你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