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枯绿萝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小道上,齐红芳才失魂落魄地进屋。
见芒夏还傻傻站在门前,她忍不住安慰道:“芒夏,回去吧。有他爹在旁边陪着,不会出事的……”说着说着,眼角便不由自主湿润,她抹抹眼角进屋。
芒夏无心去管院子里洗到一半的艾草,呆呆地坐着。
秦姝静看见她的样子,长长地叹口气,杵着拐杖往水缸位置走。芒夏见状赶忙拦住,哑声道:“我去吧,娘你回去歇着。”
心不在焉地将艾草芽一株一株的在水中翻腾,芒夏心中无神。
芒夏不断暗示自己,不会发生什么事,有沈叔在一定会护他周全的。可还是忍不住跑到门前去看他有没有回家。
天色渐暗,月色降临。
吃过晚饭,隔壁还是没声响。芒夏心痒难耐,搬张凳子在门口坐着等。
“芒夏”,秦姝静站在房间门口喊她,“你跟我进来,把门关上。”说完她进了屋。
芒夏没办法,只好依依不舍地关上大门。夜里虫子多,一没人在前厅守着,乱七八糟的虫子便趁机溜进屋里。
有次芒夏去灶屋放东西,一出门就瞧见一条手指粗细的青蛇,挥舞着身子在门槛前试探。得亏有沈满在,眼疾手快地打死青蛇。不然让它溜进屋内,后果不堪设想。
又想到沈满,芒夏心中一紧,道不出的难受。
“娘,什么事啊?”
秦姝静指指面前的凳子,说道:“你先坐下,我们好久都没好好说话,正好今儿有空,咱们……”
芒夏着急打断她的话,“娘,说话不着急,我想先等阿满回来。下回有空我们在谈心也不迟。”话完,她便转身欲离开。
“什么事才着急?”秦姝静顿了一会,又道:“你要是真担心满哥儿,就乖乖坐好。”
芒夏顿住了,她缓缓转身,垂头步履沉重地往凳子走去。
第19章
从秦姝静房中出来,芒夏焦急等待的心情变为冷淡,脑子一片空白,失魂般回房间。
安静地躺在床上,藏不住的心事一点一点挤进脑袋,思绪渐渐飞远。
在她不知浑浑噩噩翻了多少次身时,隔壁传来动静,隐约地传入耳中。
先是齐红芳的哭泣与咒骂,紧接着是她与沈闻忠的对吵。吵了有一阵,才响起少年的声音,他不耐烦地喊了一句,止住了父母的争吵。
芒夏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可就凭这些声响她也能在脑海中,想象出隔壁的糟样。
心痒难耐,她只能靠着偶尔听清的话语猜测。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动静小了,齐姨收起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切归于平静。
半晌。
墙后又传来声响。
芒夏贴着墙,透过来的声音在脑海中绘出画面。
他推开门,拖着沉重的身子地往床边走。
他躺下后长长地舒口气。
他艰难地起身,动作有些缓慢,细听还能听见疼痛导致的抽气声。
“你这是干嘛呢!”齐红芳焦急的声音倏忽间响起,随后越来越近。“你快坐下,坐下!都成这样了还折腾什么?”
“娘,你小声点,别吵着隔壁睡觉的人。”沈满的语气虚弱,带着点笑意。
齐红芳万般无奈,她压低声音道:“怕吵醒芒夏,那你还可劲折腾!赶紧休息,都成什么样了,还整天闲不下来!”
沈满无辜道:“我就是想起来去喝口水。”
从那边回来后,光听娘亲和爹在诉苦了,连口水都没喝。他小看了背上的鞭痕,起身时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伤口。
他咬紧牙关,愣生生地把这阵疼忍下去,没想到刚平复疼痛就被不放心返回的齐红芳看见。
一阵倒水声过后,齐红芳苦口婆心道:“趴着被子上千万别压着伤口,听见没?要是化脓了有你好受的。”说着说着她哽咽一声,半埋怨半自责道:“谁让你去逞强了,你这孩子就不听话,我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沈满扯着嘴角浅浅地笑,安慰道:“娘,别哭了。咱们自由了,你该高兴的。”
沈满话完,齐红芳的哭声再也掩盖不住,她痛快地边哭边抽噎着应“好”。
她的儿子长大了,知道疼人了,不用她和丈夫的照顾也能独当一面。本应该高兴的事,不知为何,齐红芳却心酸地泪流不止。
良久,等她把心中多年的委屈苦楚通通释放,沈满才道:“您快回去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齐红芳忍不住摩挲着他的手心,看着他惨白的面容,不舍地说:“好,娘听你的,这就回去。你快去睡觉,不准多想。”
随着一记关门声,又归于平静。
芒夏咬着内嘴唇强忍住哭声,眼泪成串掉落,浸湿枕巾。
她侧身看着墙上那个圆圆的洞,洞那边被一张麻纸抵挡。她的床边放着与隔壁墙上一模一样的麻纸,上还有一个木塞。
芒夏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秘密通道打开。
她想听清隔壁发生的所有动静,想知道沈满的所作所为,想了解沈满鲜为人知的那一面。
一墙之隔,沈满艰难地抬手,顾不上背后如针刺的疼痛,手指在墙上那张麻纸前兜兜转转好几圈,最终还是缓缓落下。
他答应过,没经过她的回应,不准私自揭开的。
她喜欢言而有信的人,他也应该遵守约定。况且那么晚了,她应该睡熟了,还是别打扰为好,明日再告诉她也是一样的。
沈满看着麻纸,喉结滚动好几次后,他才缓缓开口:“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也没人敢指着鼻子骂你了。”
他低声笑了,轻声道:“好梦。”
干涸的眼角再次湿润,眼泪夺眶而出。芒夏紧闭眼睛,抿紧双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她强迫自己入睡,带着期盼念想去到梦中。她坚信,太阳升起,又是美好的一天。乌云都会散去的,老天爷宠爱热爱生活的人。
……
再次睁眼,已是天明。
芒夏轻手轻脚地把木塞塞回小洞里,再认真小心地糊上麻纸。一切回归原样,她嘴唇上下张合,对着堵住的小洞无声说:“早安。”
直到吃完早饭,隔壁还是没有响起熟悉的声音。平日里早早起床忙活的人,今儿突然安静下来,还真让人不适应。
秦姝静看着心不在焉呆坐着的芒夏,从起床到现在,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苍白的面容着实让人心疼。
她起身进房间,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瓷瓶。把瓷瓶推到芒夏面前,她说:“去隔壁看看吧,强迫自己坐在这儿也没益处。”
芒夏呆呆地抬头,“您昨日不是说……”
秦姝静手搭在她肩头,柔声道:“昨晚我是在告诫你,不是在约束你。你长大了,想做什么、该做什么,你要自己做决定。”
过多考虑他人的感受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如果她少年时能像芒夏一样清楚明白自己心意,想必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秦姝静回头望着供桌,上面孤零零地摆着一尊牌位。
“赶紧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芒夏看到秦姝静的举动,明白她是回忆起往事了。每回她都是这样,不言不语,死死盯着牌位不放。
握紧伤药,芒夏垂头快速说:“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匆匆走到沈家院门口,芒夏迟疑了,在门前来回踱步。
出来倒水的齐红芳看见她,有些诧异,也瞬间猜到他的来意,热情地把她请进屋。
她心想着,芒夏来的正好,让她说教说教臭小子,肯定很好使。
昨晚臭小子不听劝,让他趴着睡觉别乱动,他却来回折腾,后背本就红肿的伤口被折腾得更加吓人。
今早他爹掀起衣服看时,她在旁边远远瞧了一眼,满背的鞭痕让她痛彻心扉。究竟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让两位长辈狠心指使人鞭打亲孙子。
齐红芳忍着又涌起的泪意,将芒夏带到门前,随意找个借口离去。
芒夏冷静一会,手搭在房门上叩了几下。
“娘,别敲门了,直接进来吧。”
芒夏推门而入,沈满正背对大门坐着,看他手上动作,好像在捣鼓什么东西。
“我没有乱动,很小心伤口,您不用经常进来看——”沈满刻下最后一刀回头看。
看到门口挤出难看笑容的芒夏,他惊得起身,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慌乱问道:“你怎么来了?”
动作这么明显,芒夏装没看见都说不过去,她问:“你在干嘛?藏什么了?”
沈满干笑几声,僵硬转身把东西塞进被子里。他解释说:“一点小玩意,还没弄好,等弄好再给你看。”
要是以前,芒夏肯定要多问几句。可今天,她没有心思没有精力去考虑其它事情。
她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下,把装着伤药的瓷瓶放到他面前,沉吟片刻后说道:“这是我娘让我拿来的伤药,效果很好,你抹点试试。”
沈满接过瓷瓶,缓缓道:“……好。”
沉默一阵,两人相视无言。
沈满看着她安静的样子有些心虚,没底气地开口:“今日天气好像不错,要不我们出去走走?你不知道吧,沙田里的桃树又长高了。不用过多久,你就吃上自己种的桃子了。”
芒夏眨眨眼睛,把泪水揉碎,答非所问。
“疼吗?”
平时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今日连转身放东西都如此小心翼翼,这要什么程度的疼痛才会把他逼到这个模样。
沈满笑意凝滞,摇头道:“不疼。”
只要想到以后和那群人没关系了,再也不用忍受恶意;想到身边的人都会过得很好;想到她日后会笑得很甜,他就一点都疼。
亏他还笑的出来,芒夏心墙一塌,泪水拼命在眼眶打转。
芒夏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他的下巴多了几根青茬,眼底一片青黑,头发乱糟糟的,连衣服都是皱巴巴的。芒夏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憔悴模样。
她怕自己忍不住掉眼泪,低头回道:“你别骗我,我最讨厌满口谎言的人了。”
沈满轻声笑了:“不骗你。”顿了几秒,他又说:“我真的没事,都是小伤口,很快就能好的。”
芒夏抽抽鼻子,偷偷把眼泪抹去,确保脸上没有泪水,她才敢抬头,装作若无其事说道——
“那就好,我还等着你去挑水浇树呢。这几日太阳大,再不浇水桃树就该死了。桃树死了可是招不来桃花运的。”
沈满笑意更甚,腰背时不时传来的阵痛他无意理会,咧嘴回道:“好嘞!有我在,保准它们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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