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这家里头,人多了,心思也多,等以后家中其他孙儿娶亲,家里的人还会更多。
二房闹完了,三房闹。
现在四房和五房虽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将来一旦涉及到利益时,指不定也会闹出什么事来。
说来说去,还是权势与利益动人心。
慕炎已经入了皇室玉牒,又有兵权,以后十之**会继位,待到那时候,端木家就是国丈府,他又是首辅,家里的这些人只怕会蠢蠢欲动。
端木宪深深地凝视着这几个儿子,子不教,父之过,终究是他这些年忙于政务,没把几个儿子教好,现在想教也晚了。
像他们这样说不听,动不动闹出事,他能收拾烂摊也就罢了,怕就怕他们有一天犯下弥天大错,害了全家。
分家自是有弊,于名声有碍,可若是等他们犯下大错时,他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必须做出取舍,从根本上断了他们的念头!端木宪在心里对自己说。
二老爷端木朝当然知道自己父亲说一不二的性子,心凉如冰,可是让他听之任之,他又不甘心,膝行了两步,仰首看着端木宪道:“父亲,可是儿子几个有什么不孝顺的?有什么不对,您尽管训儿子、罚儿子几个就是。”
端木期、端木腾和端木朔也是纷纷附和着:
“是啊,是啊。父亲,儿子要是有什么错处,一定改。”
“父亲您千万不要分家啊。”
“分家之事非同小可,请父亲三思而后行!”
“……”
跪在端木朝后方的端木珩此刻已经冷静了不少,思绪转得飞快:祖父已经三个多月没提分家的事,他原以祖父是放弃这个念头了。现在祖父突然又提起分家,难道是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端木宪放下了茶盅,面不改色,看着端木朝几人淡淡地又道:“我意已决。”
他这四个字简洁直白,代表了端木宪的决心不容置疑。
端木朝等人仿佛被泼了一桶冰水似的,心头更凉,只能垂死挣扎地继续苦苦哀求着:
“父亲,不说别的,哪有父亲您还健在,儿子几个就分家的道理啊,这传扬出去,肯定是会说儿子几个不孝。”
“父亲,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儿子要是有什么不对,您倒是直说啊。要死也要让儿子死个明白吧?”
“父亲,无论是什么事,儿子改就是了!”
“……”
端木朝、端木期他们又是跪,又是磕头的,把额头都磕青了,几个小辈们也只能跟着磕头,一个个无所适从。
空气凝滞,众人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似的。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求,怎么哭,端木宪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连看也没再看他们一眼。
端木朝几人越发不知所措,面面相看,尤其是三老爷端木期。
端木期自去岁十月被端木宪送去庄子里,已经半年没回过府了,对于府里的状况,他实在是所知无几。
到现在,他还有几分如临梦境的感觉,脑子钝钝的。
端木期下意识地搜寻起唐氏的身影,想问问唐氏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这才注意到唐氏不在这里。
奇怪?
端木期皱了皱眉。
之前唐氏携女儿从庄子回府的事也是与他商量过的,夫妻俩都觉得现在的时机好,他们三房的儿女可以给端木家联姻,如此,端木宪就会让他们回去了,总不能让儿女们的婚事没有父母出面吧?
所以,夫妇俩商量后,就让唐氏带着女儿先回府来,毕竟以端木缘的年纪是可以马上订亲的,要是端木缘能找到好的婆家,三房也能借此崛起了!
可是这儿女的婚事还没着落,父亲怎么忽然就动了分家的念头呢?!
端木期心烦意乱,觉得自他从汝县回京后,这半年多就没什么好事。
端木期又朝跪在他右后方的端木缘看了过去,用眼神问她,你娘呢?
端木缘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道:娘一早就出门去皇觉寺上香了。
别人没看到他们父女的眼神交流,上首的端木宪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唐氏在外干的那些蠢事,端木宪心头的火苗一下子被点燃了。
“啪!”
端木宪随手把茶盅放在了手边的案几上,这声响震得众人心跳漏了一拍。
端木宪干脆替端木缘说道:“老三,唐氏让锦衣卫带走了。”
“……”
“……”
“……”
其他人听端木宪突然提起了唐氏,皆是一惊。
跟着,一个疑问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众人的心头——
唐氏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惊动了锦衣卫,还被带去了诏狱?!
震惊之后,端木腾和端木朔总算是恍然大悟,心头一片雪亮。
端木宪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唐氏,原因昭然若揭,肯定是唐氏干了什么蠢事才让端木宪动了要分家的念头。
一瞬间,端木腾和端木朔都有替端木期休妻的念头了。
老三的媳妇犯了错,凭什么连累了他们替他付出代价?!
端木腾和端木朔又是愤愤,又是不甘。
“……”端木朝反倒是心定了一些,眸光闪烁,暗道:只要分家的原因跟他们二房无关就好。
反正老大不在了,他现在就是长子,端木宪又一向喜欢自己的儿子端木珩,亲自教导,俨然把端木珩视作未来的继承人,就算是端木宪要分家,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说穿了,也不过是把下头几个弟弟分出去而已。
端木朝也就不再哀求了,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思索着:唐氏这蠢妇到底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等等!锦衣卫!
端木朝咽了咽口水,有心不安:这件事涉及到锦衣卫,该不会是什么抄家灭族的大祸事吧,所以父亲才会想分家?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有点不好了。三房要是被抄,多少也会连累他们的名声……
想着,端木朝抬眼又去看端木宪,想从他的神色看出些端倪来。
端木腾和端木朔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方面心惊,一方面又觉得端木宪用心良苦,心里纠结极了。
端木期和端木缘几乎是如遭雷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端木期赶紧问道:“父亲,到底是问出了什么事?”
端木期越想越不对,他的妻子他知道,虽然有那么点小心思,但是都是为了三房好,现在也就是一门心思个儿女寻门好亲,她怎么可能惹到锦衣卫呢?!
端木期小心翼翼地又补充了一句:“父亲,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端木宪嘲讽地嗤笑了一声。岑隐都出了手,能有误会吗?
端木缘瞪大了眼睛,脱口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长房,父亲,一定是长房害了母亲。”端木缘一把抓住了端木期的袖口,想让他给母亲做主。
啊?!端木绯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与端木纭互看了一眼。
这又关自己和姐姐什么事了?
这不是就叫做“飞来横祸”?端木绯暗暗地心道,一不小心就魂飞天外,反正一切有祖父做主。
端木缘这句话让端木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想起了母亲贺氏被休的事。
元月母亲被休时,他被关在庄子里消息闭塞,什么也做不了,还是唐氏携端木缘返回庄子告诉他长房害得母亲被休的消息,长房还逼得唐氏母女不得不避到庄子上去。
“……”端木期心头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蹿,一双眼睛腥红一片,几乎瞠到极致。
他们三房已经一退再退,长房这两个丫头还要做怪,咄咄逼人!
这两个丫头真真是心胸狭隘。
说到底,也就是几年前他和唐氏想把嫡幼子过继到长房,这两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丫头居然还一直记恨到了现在。
“端木纭,端木绯,你们也太小心眼了吧!”端木期抬手指向了端木纭和端木绯,指名道姓地怒斥,“你们还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别忘了我们都姓端木!”
听着端木期的声声怒斥,端木缘觉得压在心头四年多的委屈恍如洪水般汹涌而出。自打父母去了汝县,这几年她在府中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这阖府上下又有哪个人把她这三姑娘放在眼里!
她受了委屈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她怎么说也是端木家的嫡女,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凭什么端木绯可以成为未来的皇后,而她不过想要嫁去泰郡王府,端木纭还要阻挠自己!
想着,端木缘的眼眶红了,晶莹的泪水盈满了眼眶,眼看着就要坠落……
“啪!”
端木宪一掌重重地拍在案几上,震得那青花瓷茶盅都微微地跳了跳。
即便端木宪之前心底深处还藏有那么一丝不确定,此刻连那一丝丝顾虑也彻底地烟消云散了。
分家一事势在必行。
“你媳妇被锦衣卫带走,是因为她在外面胡言乱语!”
“她都这么大人了,儿子眼看着也要娶媳妇,还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吗?!”
端木宪的声音越来越冷厉,真恨不得把这个蠢儿子塞回他娘的肚子里去。
不仅端木缘觉得委屈,端木期更觉得委屈,觉得端木宪根本就是被长房下了蛊,不对,是他看着端木绯要当皇后了,蓄意包庇才对。
今天他还非要当着家里人的面争个是非对错!
端木期转头看向了端木缘,问道:“缘姐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木缘正憋着满肚子的话,端木期这一问,她就委屈巴巴地说了:
“父亲,母亲什么也没做啊!”
“前几天泰郡王来替他家世子求娶大姐姐,母亲知道了,就帮着说和了几句。这本就是一门好亲事!”
“泰郡王府?”端木宪挑了挑眉梢,额头又开始抽痛了。
先泰郡王妃梁氏之死有疑,慕炎命令大理寺彻查此案,这案子还没查清,泰郡王府却在这个时候上端木府求亲,其意图昭然若揭。
端木缘听出了端木宪语气中的惊讶,心里觉得祖父肯定也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
“是啊。”端木缘挺起了胸膛,点了点头,接着道,“昨日泰郡王侧妃还亲自带着世子来府中,想与大姐姐见上一面,可是大姐姐却让门房把人拒之门外。”
端木缘趁机告了端木纭一状,暗道:也就是祖父这几天一直不在家,端木纭才敢这般无法无天,连泰郡王侧妃与世子也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