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不知不觉中,雪渐渐地小了,当晚雪就停了。
之后的几天,京城都是阳光灿烂的好日子,除夕越来越近,京城的年味越来越浓。
伴随着除夕过去,新的一年在半夜的鞭炮声中开始了。
正月初一,慕炎在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后,正式登基,群臣上表行三跪九叩之礼。
慕炎上位后的第一道圣旨就是改年号为“安宸”。
皇权更迭,一个新的朝代从此拉开了序幕!
这一日,举国欢庆。
对于过去这几年惶惶度日的百姓而言,仿佛是在黑暗中迷途的旅人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辞旧迎新。
京城中的百姓们又是敲锣打鼓,又是放鞭炮。
那劈里啪啦的爆竹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此起彼伏,震耳欲聋,还有人舞着狮子和龙灯庆祝新帝登基,京城中洋溢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彻夜都是灯火通明。
次日,也就是正月初二,慕炎又下了第二道圣旨,封安平长公主为镇国大长公主,又封温无宸为帝师,而且,圣旨还册封端木宪为沐恩公,许明祯为奉恩公,三代始降,并赐下了公爵府邸。
除此以外,慕炎又封了隆治帝慕建铭为戾王,永居太庙赎罪。
其他的封赏还好说,也大都是在群臣意料之中的,唯有封慕建铭为戾王这一点,出于所有人的意料。
本来看着慕炎对隆治帝的妃嫔、儿女们并没有为难,还以为他对隆治帝也会如此,就算不封个太上皇,至少会封其为亲王什么的,好好奉养,也算给自己留个仁善的名声。
毕竟,以慕建铭如今的状况,短则一两年,最多也就再活个三五年,他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复辟,没想到慕炎一点面子都不给,不仅封了其戾王来羞辱他,甚至还要将其终身拘禁。
立刻有些言官觉得慕炎此举不妥,私下里议论纷纷:
“我大盛是礼仪之邦,新帝此举传扬出去,岂不是令人耻笑他心胸狭隘?”
“哎,新帝终究是年轻气盛,如此意气用事,等于前头施的那么多恩典都白做了,还徒留人话柄,让人说他没有容人之量!”
“是啊。再说了,那一位终究也是新帝的叔父……”
“……”
这些言官越想越觉得不妥。
于是乎,大年初三的皇宫很是热闹,不少言官纷纷上重华宫上了折子,请慕炎依礼封隆治帝慕建铭为太上皇,一个个言辞凿凿,话里话外就是让慕炎别跟一个半瘫之人置气!
慕炎将这些折子全都按下了。
俯视着几个跪地的大臣,慕炎懒散地背靠在椅背上,老神在在地反问道:“逼宫篡位都能得到封赏,那就是在鼓励别人篡位吗?”
“各位大人安的什么心呢?”
慕炎寥寥数语,语气也是轻描淡写,却是字字带刺。
“……”
“……”
“……”
跪在地上的四五个言官哑口无语,神情僵硬地维持着俯首作揖的姿势。
这让他们怎么接口呢?!
他们要是敢说是,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可他们要说不是,那他们还上什么折子?
慕炎这两句话等于是把他们的话全都堵死了。
立于最前方的一个方脸御史眼角抽了抽,与身旁的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御史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差点忘了,他们这位新帝为人处世一向出人意表,不按常理出牌,想要让他照着他们的意思,简直比登天还难!
有这种任性的天子,以后怕是有的他们愁,有的他们头疼呢!
在场的几个御史突然开始为日后的日子感到忧心忡忡。
书案后的慕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随口打发了他们,“要是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书房里静了一静。
几个言官都觉得心口憋了一口气,却又拿这个目无旁人的新帝无可奈何,只能先撤退。
“臣告退。”几人干巴巴地俯首道。
于是,一干言官御使在重华宫待了不足一炷香功夫,就灰溜溜地走了,铩羽而归。
几个御史一路无语地出了宫门,正要道别,那方脸御史出声问道:“刘大人,冯大人,王大人,几位觉得我们要不要去端木家道贺?”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又逢过年,京城中最近很是热闹,最风光的自然是封了公爵的许家与端木家,昨日许家设宴待客,今日又是端木家设宴。
几个御史面面相看,那头发花白的老御史率先拈须道:“我看,我们还是去吧。”
“该去,是该去。”
另外几个御史也是点头。
那方脸御史又朝重华宫的方向望了一眼,道:“我琢磨着,这件事还是得让人劝一劝才是,新帝这样也太不留颜面了。”
这种事势必会被记录史册中,令后世质疑新帝的人品。
以慕炎的功业,本来是可以成为大盛历史上一个有所建树的明君,又何必令这些微不足道的瑕疵毁了他的声名!
几个御史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想到一个方向去了,也许可以趁着这次的宴会,提醒一下端木宪,让内阁去劝新帝。
既然打定了主意,几个御史立刻就出发了,上了各自的马车,赶往权舆街的端木府。
如今的端木家可谓炙手可热,今日端木家宴客,来贺的人几乎踏平了端木府的门槛,权舆街上一排长长的马车候在那里等着进府,连带引了不少路人围观,对着端木府指指点点。
本来嘛,皇后和太后的母家例来会有一个公爵的册封,但是,现在端木绯还没嫁呢,这册封就迫不及待地来了,这还是大盛朝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照理说,沐恩公这个爵位应该从下一代就开始降一等的,慕炎却额外开恩,准爵位三代始降,等于是要从端木宪的重孙那辈才降公爵为侯,这殊荣是太过了!
第823章 不和
不仅外人感慨,连端木家的其他几房也是同样的心情。
今日,已经分家出去的几房人也都来了府中赴宴,四夫人任氏与五夫人倪氏如今那是看二房和三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当初,若不是二房和三房没完没了地闹腾不休,何至于惹怒了老太爷,非要分家!若是没分家的话,他们现在就是在公爵府了,那么儿女的亲事也能上个台阶了。
任氏与倪氏彼此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不太舒畅,憋着一口气。
这时,花厅外,传来一阵略显尖锐的笑语声。
任氏与倪氏循声望去,就见两个妇人簇拥着小贺氏说说笑笑地走到了花厅外。
花厅里的客人们自然都看到了小贺氏,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有人热情地上前与小贺氏见礼,有人面露几分不屑,也有人比如任氏与倪氏干脆就撇开了视线,只当做没看到小贺氏,反正与她们这位二嫂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小贺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打扮得尤为喜庆,一身梅红色团花云纹织金褙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发髻间插着一支华丽的赤金飞燕衔珠步摇,走路之间,金步摇垂下的三条流苏摇曳生辉。
小贺氏自是欢喜的。
她本来以为自己儿子最多也就是个侯爵,现在居然还能承个公爵,算算老太爷那也是知命之年的人了,最多再过个十年,自己就是这公爵府里的老封君了。
小贺氏越想越是美滋滋,真恨不得现在就搬回府来。
小贺氏在花厅的门槛前停下了脚步,慢慢地环视着厅堂中的一众来客。
庆王妃、礼王妃、奉恩公夫人、安定侯夫人、云华郡主、丹桂县主……一眼望去,几乎是京城公卿之家的夫人、姑娘都来了。
端木朝只是四品官,分家后,家里设宴时,来往的客人最多也不过三四品府邸的女眷,与今日的宴会根本不能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贺氏唇角微翘,眸生异彩。
这时,后方又有两个夫人说笑着一起来了,小贺氏连忙转身招呼两位来客:“徐夫人,林夫人,几月未见,风采犹胜从前。快,里边坐,今日可别客气。”
她言笑之间,似乎把自己当作女主人一样。
花厅里的气氛变得更古怪了,任氏与倪氏嘲讽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徐夫人和林夫人微微一笑,徐夫人疏离地说道:“端木二夫人有礼了。”
京中这些名门贵胄府邸的女眷也都是人精,都知道二房的小贺氏与长房姐妹俩素来不和,尤其徐夫人也来过端木府参加洗三宴,知道小贺氏做过什么蠢事,自是懒得与她打交道。
徐夫人和林夫人直接从小贺氏的身旁走过,朝着花厅中一个着茜红色芙蓉花镶兔毛褙子的少妇走去。
“端木大少夫人,恭喜了。”
两个夫人热情地与季兰舟寒暄着,与之前面对小贺氏时判若两人。
小贺氏脸瞬间沉了下来,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觉得这些人真是没眼力劲,她才是这个公府未来的女主人!
季兰舟招呼好那两位夫人后,就朝小贺氏款款地走了过来。
“二婶母。”
季兰舟笑盈盈地对着小贺氏福了福。
她才刚出了月子不久,身段还没完全恢复,人胖了一圈,但气色很好,细腻的肌肤像是发着光似的。
小贺氏冷冷地看着季兰舟,“二婶母”这三个字就像是针一样扎在她心口。
她一向不喜欢这个长媳,觉得就是她挑唆着儿子跟自己离了心,脸上的笑意就收了几分。
对此,季兰舟视而不见,笑着伸手做请状,“二婶母,里边请。”
季兰舟领着小贺氏到了任氏与倪氏那桌坐下。
任氏和倪氏再不喜小贺氏,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打着精神与小贺氏寒暄几句,神情语气都是客套得不得了,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她们妯娌几个不和。
一些女眷暗暗地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花厅中的来客越来越多,宾客们都陆陆续续地赶到了,按着主次落座。
周围一片衣香鬓影,谈笑风声,气氛热闹喧阗。
须臾,就有一个管事嬷嬷带着一个抱琵琶的青衣女伎来了。
那女伎对着厅内的众人施了一礼后,就抱着琵琶在厅堂的角落里坐了下来,娴熟地以手指拨动琵琶,弹唱了起来。
女伎的歌声清亮婉约,琵琶声悠扬婉转,带着一种娓娓道来的节奏,令听者不禁放松下来。
现在是正月寒冬,天气冷,花厅四周的窗扇都紧闭着,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上嵌的琉璃洒了进来,厅内亮堂得很,平添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