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我和阿炎也买了好些花灯回来。”端木绯兴致勃勃地数着手指说道,“有鲤鱼灯、兔子灯、猫儿灯、走马灯……”
“姐姐,我们明天一起把花灯挂起来了吧。”
姐妹俩越说越起劲,不知不觉中,外面传来了五更天的打更声。
眼看着这天都要亮了,端木纭连忙催着妹妹歇下了。
元宵节喜气洋洋地过去了,也代表着春节正式结束了,百姓们都恢复到了日常中。
正月十六一早,怡郡王慕祐显率先搬出了千雅园,搬入怡郡王府,并在正月二十就把端木太妃也接了出来。
有了慕祐显领头,接下来,他下头的几个兄弟慕祐易、慕祐旻等等也陆续搬出了千雅园,都没有兴师动众,安安静静地搬入了他们的府邸,在京中根本没掀起什么风浪,大多数的官员甚至没有意识到。
直到正月二十五日,慕祐显公开发帖宴客,贺乔迁之喜。
当天,怡郡王府很是热闹,不少勋贵朝臣都登门赴宴,就连新帝慕炎也微服出宫,亲自来怡郡王府道了贺。
宾客们全都一起去仪门迎接新君的御驾,场面更热闹了,所有人都簇拥着他,一时间,慕炎仿佛代替慕祐显成了今日的主角。
这并非慕炎所愿,他只待了一会儿一炷香功夫后就告辞了,依依不舍地端木绯道了别。
离开怡郡王府后,慕炎没回宫,反而跑了趟东厂。
如今东广的人对于这个时不时就跑来东厂串门的新帝已经见怪不怪了,领了他去书房见岑隐。
岑隐今日看来悠闲得很,独自坐在窗边看书,案头也没有层层叠叠的折子。
小蝎不动声色地给慕炎好几个白眼,暗道:这个新帝是故意的吧?难得督主空闲了一日,这家伙就找上门了。
慕炎没注意小蝎,一见岑隐,就喋喋不休地抱怨个不停:
“大哥,当皇帝真是不方便,走哪里都有人盯着、围着,束手束脚的,哪有我以前逍遥自在。”
“像今天,我想多赖一会儿都不成,我跟蓁蓁都没好好说上几句……不对,是根本没说上几个字!”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还能跟端木绯说什么呢?!
慕炎已经琢磨起今夜要不要夜探端木府了。
小蝎根本不同情慕炎,在其位,谋其政,当皇帝本来就是这样,别说是慕炎了,连岑隐走到哪里,还不是总被人盯着。
小蝎手脚利索地给慕炎上了茶,就退了出去。
慕炎抱怨了一通,正口渴,如牛饮般喝了大半杯。
岑隐挑了挑眉,虽然慕炎没提,他也猜到了慕炎刚才去了哪里,随口道:“你是刚从怡郡王府过来的?”
“嗯。”慕炎一边喝茶,一边点了下头,犹有几分气闷:哎,距离他和蓁蓁的婚期还有好几个月呢!
岑隐抿唇一笑,眸光闪烁,叹道:“怡郡王倒是个乖觉的。”
慕炎才刚刚上位,如今的朝堂乍一看欣欣向荣,其实多少还是有些不宁的,不少勋贵旧臣都怕慕炎迟早会秋后算账。
慕祐显是废帝的长子,他第一个搬家,第一个宴客,并且大肆招待宾客贺乔迁之喜,就是为了定旁人的心,以这种方式告诉旁人,新帝既然连慕祐显都能容得下,那么自然也能容下别人。
所以,继慕祐显之后,废帝的其他几个儿子也都很快搬出了千雅园,没有再去试探慕炎什么,也给慕炎省了不少麻烦。
虽然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慕炎看,他们要是迟迟不搬,他让人赶也行,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慕炎微微一笑,闲适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漫不经意地说道:“我这堂哥一向细心,做事妥贴,虽有几分优柔寡断,不适宜冲锋陷阵,开疆辟土,不过,胜在有‘自知之明’,只这一点就胜过许多人!”
尤其是慕祐显的那位父王。
废帝慕建铭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为了一己私欲,逼宫杀兄;为了一己私欲,把这个大盛朝治理得千疮百孔,岌岌可危。
时至今日,他怕是犹不知错……至死,也不会知错的!
慕炎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眼神微冷。
岑隐给慕炎添了茶,听出几分他的言下之意,问道:“你打算怎么安置怡郡王?”
“吏部。”慕炎笑道,“我打算先让他去吏部待着。”
“不错。”岑隐点了下头,也笑了,“吏部那边现在正需要人手,官吏的考核也该准备起来了。”
岑隐也执起茶杯,以茶代酒地敬了慕炎一杯,神情惬意。
慕炎和废帝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慕炎容得下人,他不会为了莫须有的疑心而怀疑。
这是慕建铭永远都办不到的。
他何止是没有自知之明,他心胸狭隘,猜忌多疑,因为他,死了多少无辜的忠臣良将,慕建铭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手掌天下的皇帝。
岑隐一口饮尽杯中剩余的茶水,如此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带着几分豪迈与冷峻。
“这茶水淡而无味。”慕炎笑眯眯地把脸往岑隐那边凑了凑,“大哥,你这里有酒吧?没也不妨事,云庭酒楼的酒不错,使了去那里搬几坛就是了……”慕炎自说自话起来。
岑隐想起上次他们宿醉一夜的事,还有那棵被他们射得千疮百孔的梧桐树,唇角染上几分笑意。
他挥手打发慕炎道:“你要喝酒自己上别处喝去!”
“不喝就不喝呗。”慕炎赖着没走,决心要赖到怡郡王府的酒席散了,再跑去端木府找端木绯玩。
就在这时,小蝎捧着一张帖子进来,眼角又抽了抽。这个新帝又想拉督主去喝酒,他还有完没完了!
小蝎走到岑隐身前,把手里的大红洒金帖子恭敬地呈了上去,“督主,这是安定侯送来的喜帖。”
岑隐接过帖子,随意地摆在了一边。
京中不少勋贵朝臣家中有什么喜事时,都会给岑隐送请帖,这是礼数,是示好,至于岑隐会不会去,那就是岑隐自己的选择了。万一岑隐真的来了,那可就是莫大的颜面!
慕炎一看到这刺眼的大红喜帖,就为自己辛酸了一把,拿起那帖子看了看。
婚期定在二月十六。
慕炎看得几乎都眼红了,酸溜溜地心道:真好啊!
他和蓁蓁还有两个多月才可以成亲呢!这段日子,他可是天天数着日子。
慕炎合上请柬,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挑了下右眉,笑眯眯地说道:“听说我那位堂兄与章家五姑娘的亲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大哥,我要不要赐婚呢?”
说着,慕炎的思绪不禁又开始发散,心道:待会他去找蓁蓁时,还可以顺道卖个功,讨个赏。蓁蓁肯定会高兴的!
慕炎越想越美,笑得咧开了嘴。
岑隐根本不知道慕炎在傻乐些什么,对于他来说,赐不赐婚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随口应道:“那就赐吧。”
岑隐抬眼朝窗外看去,此刻正是大地开始回春之际,枝头冒出了新芽,草木随风摇曳着,似有什么东西擦着枝头飞过。
第828章 连胜
择日不如撞日。
当天,新帝的圣旨就来到了乔迁宴上,慕祐显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堂兄怡郡王慕祐显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兹闻章文澈之女章岚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怡郡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其许配镇怡郡王为郡王妃。择良辰完婚。钦此!”
除了这道赐婚圣旨外,慕炎还让传旨的太监给了一道口谕,让慕祐显三日后去吏部赴任。
此刻,郡王府的席宴还未散,当传旨的天使离开后,席宴上一下子炸开了锅,更热闹了。
一众宾客纷纷上前恭贺慕祐显,各种道喜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恭喜贺喜王爷。”
“王爷今天是双喜临门啊!”
“是啊是啊。王爷待会可要多喝几杯。”
“……”
慕祐显笑容满面地应付着这些宾客,说着“多谢”、“不醉不归”、“改日请大家吃喜酒”之类的客套话。
其他宾客望着被围在人群中的慕祐显,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又是羡慕,又是惊讶,又是感慨。
“这可是偌大的尊荣啊!”
“是啊,这是新帝下的第一道赐婚圣旨吧。”
自新帝在正月初一登基以来,这一个月下的圣旨屈指可数,总共也不超过一个手掌的数。
“而且,赐的还是章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官员拈须道,语气中有些酸溜溜的。
新帝可不是随随便便地指了个破落户给怡郡王,那可是章家啊,章家可不是普通的世家,在大盛朝,是和楚家并列的世家。
而且,新帝明显打算重用章岚之父章文澈,也让这道赐婚圣旨愈发显得不一般。
这次的赐婚是一种恩德,也是一份荣宠。
不仅如此,新帝还让怡郡王去吏部赴任,那就是要用怡郡王了。
这种种行为都昭显着新帝确实既往不咎,看来,怡郡王在新朝应该不会受到废帝的拖累了。
也是,怡郡王一向识趣,从来不曾与新帝作对,以后只要他一直这样安安分分,在新朝就可以走得稳稳当当。
慕祐显也没忘了派人去内院通知端木太妃这个喜讯。
端木太妃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喜不自胜地去了小佛堂。
在儿子慕祐显被封了爵后,端木太妃就下了令,让身边的下人都称她为郡王太妃,这也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以后这大盛朝就没有大皇子,只有怡郡王了。
端木太妃是聪明人,她知道废帝膝下有这么多位皇子,本来慕炎就算要施恩,也大可以用那些没有威胁的小皇子,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慕炎愿意给儿子这个尊荣,有一半原因是慕炎性情豁达,没有因为父辈的恩怨而迁怒到废帝的皇子们身上;至于另一半原因,怕是因为她的侄女端木绯了。
其实大部分的宾客也能想到这层道理,越发觉得以后一定要让自家女眷与未来的皇后多亲近亲近。
宾客们乘兴而来,又尽兴而归,一个个都觉得今日受益匪浅,通过怡郡王的乔迁宴,让他们看到了新帝释放出来的信号:既往不咎。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于是乎,那些曾经得过废帝重用的勋贵朝臣总算是放心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本来旧朝与新朝的过渡就比较平和,这下,更是稳稳当当的了。
冬去春来,时间进入了二月,天气渐渐地暖和不少。
朝堂上,人心安定,各司其职,各项事务都进行得井然有序,顺顺利利。
对于几个内阁大臣而言,这自然是好事。
他们做起事来顺手,连带端木宪也因此得福,空闲了不少,鲜少窝在宫里和衙门里加班了。
心宽体胖,这才半个月,端木宪就圆润了一圈,他回府的时候,也不由感叹地对着端木绯说了几句慕炎的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