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娇宠之名门闺香 第411章

作者:天泠 标签: 穿越重生

  贺氏闻言反射性地看向那个小丫鬟,身子剧烈地一颤。

  一瞬间,她眼中闪过许许多多,思绪翻涌,立刻就有了决定,对自己说,事不宜迟,这件事她必须要先发制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贺氏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眸子里幽深如墨。

  此时,窗外那金红色的夕阳已经落下了大半,外面的天空半明半暗,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

  贺氏抬手做了个手势,一旁的青衣丫鬟赶忙点燃了一盏八角宫灯,莹莹的灯光照得屋子亮如白昼。

  丫鬟刚点亮了灯,下一瞬,端木宪就昂首阔步地打帘进来了,他身上掩不住的疲惫之色,但是脸上却带着淡淡的浅笑,看着心情还不错。

  端木宪在贺氏身旁坐了下来,丫鬟手脚利索地给端木宪也上了茶,淡雅的茶香袅袅。

  待端木宪浅啜了一口铁观音后,贺氏才笑着与他寒暄道:“老太爷,你三天没回府了,可是朝中政务烦恼,这段时间天气炎热,你可要注意身子,免得染了暑气。”她力图镇定,微微笑着。

  端木宪悠然地捧着茶盅,又抿了两口热茶,感觉这几天的疲惫一扫而空,道:“忙过这阵子,我也可以过几天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贺氏暗暗地松了半口气,看端木宪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归义伯府的那件事,也就是说,端木纭还没见过他。

  那么,自己得先下手为强了,彻底把端木纭打压下去才行。

  贺氏也抿了口茶,看着翠绿色的茶汤里那些沉沉浮浮的茶叶,眸光微闪,她一边放下手里的粉彩珐琅茶盅,一边为难地说道:“老太爷,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得与你说说才行……哎,这纭姐儿,我也管不了,还是得老太爷你来琢磨着该怎么办才好。”

  贺氏说得含混不清,端木宪自是听得一头雾水,问道:“纭姐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贺氏幽幽地叹了口气,似是迟疑了一瞬,才道:“今日有一位年轻的公……”

  她的话被一阵挑帘声打断了,一个青衣婆子走了进来,恭敬地对着端木宪屈膝禀道:“老太爷,太医院的方太医来了。”

  方太医来了?!端木宪一脸的莫名,心想自己没请过太医啊。虽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吩咐婆子去把方太医请了过来。

  夕阳还在持续下坠,没一会儿,就只剩下西方天空的最后一抹红了。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随一个丫鬟出现在了屋子里,他约莫六十来岁,头发花白,身形依旧挺拔,整个人看来精神奕奕,脸上笑容可掬。

  对于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端木宪都还算熟悉,笑着与对方打了招呼。

  “端木大人,下官是特意来府上给尊夫人请脉的。”没等端木宪问,方太医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意,笑得更亲和了。

  端木宪几天没回来了,只以为是贺氏身子不适,所以仗着贵妃的面子去请了太医过府,也没多说。

  贺氏比端木宪更意外,想了想后,就觉得应该是贵妃孝顺,虽然母女俩今天有了些龃龉,但终究是亲母女,担心她的身子,才特意派了太医过来。

  贺氏也不好扫了女儿的一片好意,就移步到屋子中央的圆桌旁,让方太医为她诊脉。

  方太医伸出三根手指熟练地搭在了贺氏的手腕上,面露沉吟之色,屋子里也随之静了下来。

  很快,方太医就诊好了脉,然后就起身对着端木宪拱了拱手道:“端木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太医,请。”端木宪心里觉得古怪,但还是从善如流,亲自送方太医去出屋。

  贺氏微微蹙眉,有些不安地看着方太医,心里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方太医才要特意避开自己单独和端木宪说话。

  端木宪带着方太医一路来到了院子外,见四下无人,方太医这才停下了脚步,一本正经地说道:“端木大人,尊夫人年岁不小,从她的脉象看,她怕是得了呆症。呆症又名疯魔症,多见于四五十岁以上的人,初期的症状便是经常忘事,随着病情逐步恶化,尊夫人的情绪会越来越容易失控,心烦易倦,还会出现焦躁、狂怒、抑郁等症状,”说着,方太医唏嘘地叹了口气,提议道,“为了贵府的安危,端木大人还是不要让她再见客为好。”

  “……”端木宪怔怔地看着方太医,双目不由瞪大,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他纵横官场几十年,自然不可能听不懂方太医的话,方太医说得如此煞有其事,语调又这般“委婉”,可是,言下之意分明就是暗示自己要把贺氏软禁起来?

  区区一个太医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点跑来说这些的……难道他不在的这两天贺氏又做了什么蠢事?!

  端木宪的眼角抽了一下,几乎想冲去质问贺氏……但终究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对着方太医拱了拱手,客气而谨慎地说道:“还请方太医明示。”端木宪的声音生硬极了,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

  方太医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了端木宪一眼,小声地提点道:“端木大人,岑督主让您三思而后行。”

  岑督主?!端木宪更惊了,双目几乎瞠到极致,脸色乍白,又转青,色彩精彩变化着。

  也就是说方太医是岑隐派来的!

  到底贺氏这次又做了什么蠢事,竟然连刚从行宫回京的岑隐都惊动了?!

  端木宪的嘴唇微颤了一下,心跳急剧加快。既然连岑隐都惊动了,可以肯定的是,必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端木宪越想越是慌乱,冷汗涔涔,真怕自己一个处理不慎,今晚东厂的人就会出现在府外,封府抄家。

  端木宪以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对方太医道:“我明白了。劳烦方太医替我给岑督主传话。”

  方太医拱了拱手,自然是应下了:“那下官就告辞了。”

  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无论是端木宪还是岑隐,都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得罪不起的。

  总之,他做好他的“本分”就好,其他的也不需要知道。

  端木宪亲自把方太医送到了仪门处,看着前方的角门打开,又“砰”地关闭,关门声似乎放大了好几倍,如雷声般回荡在他耳边。

  端木宪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眸中变了好几变。

  等他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变得灰蒙蒙了,夜马上就要降临了。

  端木宪大步流星地返回了永禧堂。

  贺氏在屋子里等了近两盏茶功夫,愈发坐立不安,忍不住开始仔细地回想自己的身子最近有哪里不对劲,一不小心就浮想联翩。

  见端木宪回来了,贺氏急忙问道:“老太爷,太医怎么说?”她可还有救?!

  端木宪在几步外停下了脚步,一眨不眨地看着贺氏,那深邃复杂的目光看得贺氏心里越发忐忑不安,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她莫非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端木宪很想问贺氏这两天又干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浑身无力。

  对于贺氏,他已经说了好些次了,可是他好说歹说,贺氏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他再怎么劝,也不会有用的。

  她根本就不知错,所以也无从反省,无从悔改!

  端木宪的耳边又响起方才方太医说的话,在袖中握了握拳。

  再让她胡闹下去,只会给家里惹祸,还不如依岑隐所言,一了百了,也端木家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

  端木宪在袖中握了握拳,一瞬间,心里有了决定,眼神也随之沉淀下来,瞳孔冰冷如镜。

  “都是你们这些个奴婢伺候不力,”端木宪开口冷声道,抬手指着屋子里的那几个丫鬟,装模作样地怒斥道,“连太夫人病了都不来禀报,府里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屋子里的三四个丫鬟面面相觑,有些莫名其妙。太夫人最近好好的啊,也没个头疼脑热,晚上睡得也极好。

  端木宪根本就不在意她们怎么想,拔高嗓门又道:“来人,快把这些丫头都给我拉下去!”

  丫鬟们本以为老太爷只是迁怒地斥责她们几句罢了,没想到老太爷竟然要把她们所有人都给撤换了,小姑娘们吓坏了,一个个都花容失色地跪了下去,连连求饶。

  屋子里一阵鸡飞狗跳的喧哗声,嘈杂不堪。

  贺氏见端木宪只字不提自己的病情,越发不安: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看老太爷这架势,难道她已经没几天可活了?!

  想着,贺氏如遭雷击,心凉如水,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差点没软倒下去。

  端木宪在府内的权威无人敢挑战,他这一下令,外头就一下子气势汹汹地涌进来好几个人,一个矮胖的管事嬷嬷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婆子来了,婆子们手脚利索地把那些个丫鬟都拖了下去。

  那些丫鬟又哭又求情,一个个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屋子里更乱了。

  然而,两个主子此刻皆是心事重重,根本就没人在意这些婢女。

  “老……”

  贺氏微微启唇,想问端木宪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就听端木宪又吩咐那个管事嬷嬷道:“你让人尽快去把世安院理出来。”

  世安院位于府里的西北角,是最偏僻的一个院子,自端木家搬入这个宅子后,那个院子就一直空着。

  管事嬷嬷怔了怔,不知道老太爷怎么就突然想到了世安院。

  端木宪继续说着:“太夫人得了疯魔症,日后就在那里休养,以后谁要是没照顾好太夫人,让太夫人出了世安院,一律发卖!绝不姑息。”

  端木宪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听得那管事嬷嬷和几个下人皆是神色一凛,心下既震惊,又惶恐。

  空气骤然发寒,充斥着一种风雨欲来的紧绷感。

  那个管事嬷嬷不由想到以前的游嬷嬷,又想到刚才被拉下去的那些丫鬟,唯恐自己也落到同样的下场,连连应声。

  贺氏起初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可是越听越觉得不对,眉头紧皱,忍不住出声道:“老太爷,我才没有疯魔!你胡说什么,我好着……”

  说着,贺氏好像被什么噎到了一般,忽然就噤了声,双目瞠到极致。

  方才方太医抵达后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贺氏好像瞬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把那些散乱的线索串在了一起,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

  自己哪有生病,分明就是端木宪和方太医串通在一起,随意安了一个“疯魔症”给她!

  想到这一点,贺氏的双目登时变得一片血红,有震惊,有愤怒,有悲伤,有失望,有怨恨……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密实的大网将她死死缠住,像是那汹涌的海浪般喧嚣起伏不已。

  “端木宪,你也太没良心了!”贺氏失控地拔高嗓门,再也无法压抑心头的熊熊怒火,指着端木宪的鼻子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

  “我当年怎么说也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嫡女,为了你这个穷小子,我委身下嫁甘为续弦,”从此,她一辈子要对宁氏这个短命鬼执妾礼。

  “为了你,我辛辛苦苦撑起这个家,这几十年来陪你从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一路升到堂堂首辅,这些年来,我容易吗?!”

  “现在可好,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了,你风光了,就打算不要我了,有本事你就休妻啊!”

  “你不敢了吧?!你也只敢把我关起来,可是你关得了我一天,你能关我一辈子吗?!”

  贺氏嘲讽地冷哼了一声,昂起下巴与三尺外的端木宪对视,眼神与表情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夫妻俩目光交集之处,火花四射,吓得其他下人都低下头去。

  端木宪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已,几乎要把他掏空。他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贺氏,明明是几十年的枕边人,可是这一刻,他却感觉自己好像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妇人。

  俗语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他既然娶了贺氏为续弦,自然是要与她好好过日子的,夫妻几十年,他心意地把端木家的后宅交给她,不曾过问一句,更不曾疑心过她……直到如今,恍然回过头去想,当年长子会决然地弃笔从戎,孤身远赴北境,真的仅仅只是他年少任性妄为吗?!

  贺氏这些年来如此亏待长房的姐妹俩,可想而知,她当年又是如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动声色地亏待了长子,最后怕是还要在自己跟前告上长子一状……

  端木宪的脑海中不由浮现一张少年俊朗而倔强的面庞,这些年来,他对长子的记忆似乎就停顿在了许多年前少年毅然离家的那一瞬。

  他再也没机会弥补长子了,他们父子早已天人永隔。

  想着,端木宪的心头泛起一抹些微的苦涩。

  终究是他太信任贺氏,是他大意,方才一步步把贺氏的心养得越来越大了……

  如今贺氏越来越不像样,不仅在府里闹,竟然还闹到府外,惊动了岑隐……为了端木家着想,自己也必须快刀斩乱麻。

  端木宪的脑海中不禁想起这些年被抄家灭族的人家。

  那些人家中有不少府邸都是曾经权倾一时,风光无限的,可是对上了岑隐后,还是不是覆巢毁卵,从此跌落云端,一蹶不振!

  端木宪已经疲于和贺氏争辩,又揉了揉眉心,疲倦地缓缓道:“阿敏,你果然是疯魔了。”

  他在和贺氏说话,但是目光却已经从贺氏身上移开,似乎已不想再看她了。

  贺氏心里咯噔一下,心又急速下沉,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