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烬霜
他善良,所以不忍心被当做了无条件的退让。
当一天天膨胀起来的权欲突破了伦理纲常,被人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从把持朝政到想要改朝换代,若非兵权不足,这龙椅上的人早就已经换了一个人来坐。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拖不了多久,五年前的饥荒是争权夺利时放纵出来的结果,国库一夜之间变成了空房子,赈灾的银钱去路不明,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吃着草根树皮,严重者甚至割肉喂母易子而食,而他和当今皇上本为救被逼宫的先帝,却在龙椅上发现了闭眼如同沉睡的先帝。
他和庆玄帝在宫中守着昏迷不醒的先帝,全城戒严之下却不想暗中还有人散布他和庆玄帝夺位的谣言,最终,三天后先帝失去了呼吸,为了大庆的安宁和饥荒中麻木的百姓,庆玄帝忍着悲痛登了基。
却没想三天后宫门打开,似乎全天下的人都已经默认为了是庆玄帝篡了位。
庆玄帝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他已经是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了,没有人会说他做得不对,反而是大刀阔斧的改革之后改善了无数百姓的生活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庆玄帝的即位是天命所归。
而他却失去了需要他解释的最重要的两个人。
他心寒又难受,觉得他娘和儿子都不信任他,可这份难受在日复一日的寻找中,在夫人日日夜夜的泪盈于睫里,只剩下深深的思念和执着,执着于要找到他人生中除了夫人外最为重要的两个人。
幸好时隔五年之后,他再次寻到了生他养他的娘亲,和让他自豪骄傲的长子,甚至还会带给他儿媳和长孙回来!
“据村人所言,世子妃怀着的似乎已经被大夫所诊定为双胎。”
岑王:“!!!”一口气差点没回过来!
第二张桌子只维持了半刻钟都不到就再次变成了一堆碎木块,岑王放声嘶吼,“吩咐下去,立刻,现在,马上!我要带着夫人去历县!”
……
钱家村,岑家。
秋日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窗纸照射进来,不过分热烈也不似冬日的冰冷,带给人的是恰到好处的温暖和煦。
金丝楠木制成的小木床上铺着的是世间最为丝滑的绸缎,映衬着婴儿白玉般的面颊更是软滑胜过刚虑出水的豆腐。
岑行戈半蹲在木床前,目光沉静而稳重的看着床上睁着眼睛和他对视的小岑清。
岑行安微微低着头,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严肃又冷静的和半眯着眼似睡非睡的小岑康对峙着。
忽然,岑行戈往右看了一眼,岑行安同时往左边一瞥,两兄弟之间一刹那似乎有火花噼里啪啦打下来。
然后——
两人气沉丹田同时出声!
“叫爹爹!”
“叫小叔!”
“阿嚏——”小岑康揉了揉不舒服的鼻头,妹妹岑清对着两个幼稚的大人翻了个白眼,伸出小胖手在哥哥的身上拍了拍,两个小家伙藕节似的胖手缠着胖手,丝毫不受影响的开始了睡觉。
岑行戈:“……”
岑行安:“……”
“相公行安,出来吃饭了。”
岑行戈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外走,岑行安也不甘示弱的呸了一声,最后幽怨的扫了一眼睡觉之后就不动如山的两小只。
“如何?两个孩子叫你们了吗?”碧荒有些好笑的问。
岑行安首先就抱怨起来,“都怪哥哥,把清清和康康都吓到了。”
岑行戈嗤之以鼻,“自己无能还非要找理由。”
“你!”
岑行戈瞪眼拍桌,岑老夫人这时候终于发话了。
“都给我闭上嘴吃饭!”
岑行戈不满的嘟囔,“闭上嘴怎么吃饭?”
岑老夫人顿时怒了,她一拍桌子,桌上菜都跟着摇了摇,“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收拾你信不信?!”
于是岑行戈不说话了。
“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俩要是再给我吵下去,就都滚进竹楼里关着,没我的允许你们谁也看不到康哥儿和清姐儿一面!”
岑老夫人一开口,打蛇就是打七寸,岑行安和岑行戈纷纷闭嘴不敢说话。
生怕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自己可爱的一对儿女/侄子侄女,那该多让人心碎!
心碎的岑行戈很快打起了精神,跟在碧荒身后小尾巴似的端盘子递碗转来转去。
在又一次因为手忙脚轮打碎了碗收到岑老夫人痛恨的眼神之后,碧荒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把他给推了出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岑行戈:“……”
碧荒娇娇软软的声音响在了门内,“相公,你现在宜戒骄戒躁,灶台火气旺,不适合现在的你来接触,等天凉了些,你想怎么钻怎么躲都行。”
岑行戈:“……”嫌弃我就直说!
等两个人终于把剩下的菜端上了桌,已经风卷残云完全抛弃贵族姿态吃饱了的岑行安眨了眨眼晴,对着岑行戈温柔一笑——
“嗝~”
岑行戈:“……”
然后趁着岑行戈没反应过来,先发制人的开口,“我吃好了,可以去看小侄子和小侄女吗?”
岑行戈转头怒目而视,眼里只写了两个字——阴险!
岑行安挺胸抬头表示自己骄傲又自信,碧荒哭笑不得的点了头,见岑行戈放下碗筷就想追进去,她忙叫住了他。
“相公,你又何必跟个孩子争。”
岑行戈心里有些酸,“我还没听到一声爹呢,就要听小嗓子叫着小叔,想孩子自己生去,一天到晚缠着我孩子做什么。”
这醋味儿,简直冲天而起。
碧荒有些惊愕,她本来以为岑行戈是个岑行安闹着玩的,可结果看来,还非常的认真?
她有些好笑,又觉得孩子气的相公分外可爱,只劝他,“行安也只是个孩子,兴趣过了几天就消了热情,你是他们一辈子的爹,还担心孩子不亲近你吗?”
“话是这么说……”
“做父亲就得有做父亲的样子,过不了多久行安就该走了,你就让他这几天又何妨?”岑老夫人也跟着开口。
她是一点也没想过一起回京的事情。
而另一头,本来都已经急匆匆的跨出了府门了,却忽然摸到了暗卫交给他的包袱里的一小块马铃薯和新稻苗。
在看完了长子放在农作物里已经随着颠簸揉得皱巴巴差点被忽略过去的信之后,岑王面色复杂的第一次把王妃扔在了路上,骑着马拿着花布包裹就进了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61章 牌匾
岑王这一进宫, 就是整整一日。
岑王妃在府中忧心忡忡,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往外看看,问一问守卫侍女, “王爷还没有回来吗?”
“王妃您别担心, 王爷他深受陛下器重, 进宫应该是有要事相商才是。”她的侍女采苹安慰着自家王妃, “不若我现在扶着您去回屋歇着,说不定一觉醒来王爷便回来了。”
岑王妃摆摆手, “我现在哪儿睡得着,一大早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王爷就焦急的要带着我走,我现在就担心……”
她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那眸子里的担忧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她就担心是否是她家王爷犯了什么事儿,要一早拉着她亡命天涯去了!
伺候王妃这么多年了, 采苹也算是了解王妃心里的想法,在她看来,王爷是天潢贵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正是岑家如日中天的时候, 可不知为何她家王妃却成天的在担忧王爷会出事,要她看,这都是王妃的杞人忧天,怪不得忧思过重总是缠绵病榻。
眼看着星子闪烁夜色降临, 岑王府关上的大门才终于开启。
岑王妃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焦急的迎了上去。
岑王一把抱住朝着他跑过来的王妃,俊脸微沉的看着后面跟着跑来的几个侍女, “怎么回事?不知道让王妃先歇着吗?”
采薇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都是奴婢的错,让王妃受了累,还请王爷责罚。”
采苹紧随其后也跟着跪了下来埋着头,“还请王爷责罚。”
“王爷,是我担心你所以在这里等着,跟她们没有关系。采薇采苹,去给王爷奉茶。”
这是要为她们俩解围了。
采薇感激的对着岑王妃俯身行礼,“是。”
岑王冷哼一声,“那就罚了她们这个月的月钱,身为下人却不为主子着想,这次就算了,下次必定重罚。”
岑王妃浅笑着扶着岑王的手臂,“王爷此去宫中该是累了,坐着歇会儿吧。”
等离开了前厅的范围,采苹才对着采薇埋怨道,“分明就是王妃不顾自己的身体任性,可每次受到惩罚的都是我们。就算我们为王妃着想,可主子要做什么,我们做丫鬟的能反对吗?”
“慎言。”采薇警告的看她一眼,“王妃仁慈,已经为我们解了围,除了跪下去的时候膝盖疼了一瞬,哪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要说跪,若非是在王妃的身边,寻常做奴才的,这膝盖骨都盖烂了。”
采苹耷拉着嘴角,怒气冲冲的走得飞快。
采薇站在后面担忧的摇了摇头,也跟着加快了速度往茶水房去了。
另一边,等前厅中的下人都离开了之后,岑王妃才卸下了自己身上端庄温雅的浅笑模样,担心和忧虑怎样也遮掩不住。
“王爷,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快请坐,不是坏事,而是好事!瞧你急的,怪为夫没有给你说清楚。”岑王拉着岑王妃在他的身边坐下,拉着岑王妃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夫人,无论接下来我说什么,你一定要冷静。”岑王不怕别的,就担心他家王妃的身体受不住情绪巨大的波折,骤惊骤喜之下对心绪造成影响,都不利于岑王妃身体的休养。
岑王妃拧着锦帕,岑王还未说,她的心就已经紧了起来。
“我没关系,王爷直说便是。”
反正无论多大的困苦,他们一家人都会一起面对。
也幸好,安儿早些日子便离开了家。
虽然在心里想了不少,可在现实中也不过须臾,岑王妃眼神坚定,时间再无任何磨难可以击倒她。
“若是我告诉你……行戈已经找到了……”
岑王妃的瞳孔蓦的紧缩,手中的锦帕掉了地,她一把抓住岑王的手,眼中已然有泪花闪烁,“行戈……?”
岑王又何尝不激动眼眶发红,他反握住岑王妃的手,“找到了,不光找到了,他和娘还给咱们找了个儿媳妇,咱们的孙儿都快要出生了。”
“那他们人呢?!”岑王妃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下来,是激动也是难过,“六年了,我一个当娘的,没能陪着孩子经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娶妻生子,我不配做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