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媚色如刀 第31章

作者:第一只喵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穿越重生

  谢临在身后关了门,低声道:“他们一会儿只怕要来罗唣,你躲在屋里不要出声,我来应付。”

  屋里没有点烛,他看见她掀开风帽,向他点了点头,她的头发有些乱了,想来是被风帽压的,谢临不由自主抬手,想帮她把鬓边的乱发掖到耳后,她却向旁边躲开了,问他:“火镰在哪里?”

  谢临心头突然欢喜起来,她在躲他,她开始在他面前紧张羞涩,她终于将他当成了男人。

  谢临从衣带上解下火镰袋,慢慢向糜芜走去,低声道:“烛台在桌上。”

  糜芜下意识地又躲开些,伸手摸索着去找桌上的烛台,谢临也没再开口,屋里安静到了极点,无端便让她觉得危险。

  指尖触到了凉凉的烛台,糜芜掩饰着说道:“金吾卫待遇还挺不错,居然能住单间。”

  谢临笑了下,道:“以我的资历,原本是该八个人住一间的,不过我的顶头上司是家父的弟子,我找他通融了一下。”

  嚓一声,火镰打出火花,点燃了白烛,烛光摇摇地映出谢临的面容,一双桃花眼闪亮亮地看着糜芜,轻声道:“刚好你能用上,真是巧。”

  “是挺巧的。”糜芜低了头,道,“谢临,你是不是该去巡逻了?”

  “今天不该我当值。”谢临轻声道,“我只是听见那边管弦弹得热闹,所以过去瞧瞧,没想到竟碰见了你,真是太巧了。”

  嗤一声,谢临拉紧了窗帘,慢慢走向糜芜,道:“你头发乱了,我帮你收拾下。”

  糜芜抬手拢了鬓边的散发,笑道:“没事,不用管。”

  “你信不信,我会梳女子的发髻。”谢临走近了,抬头看她,忽地取下了她脑后的金背螺钿梳,“从前我妹妹小的时候,总缠着要我给她梳头。”

  是了,苏明苑提过的谢家小姐,原来是他妹妹。糜芜退开一步,谢临很快跟上来,抬手向她鬓边拂去,道:“你头发上沾了松针。”

  “咚咚咚”,门突然被敲响了,男人笑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谢二,我们应你之约,专程来看美人!”

  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谢临一阵懊恼,一口吹熄了蜡烛,在黑暗中大声向门外说道:“我忙着给美人梳头,休来罗唣!”

  门外一阵大笑声,男人们七嘴八舌调侃着他:“谢二,你屋里黑漆漆的,莫非你能夜中视物?”

  “不如这样,你开门放我们进去,你给美人梳头,我们给你梳头!”

  “谢二开门,我这里也有个美人要送给你!”

  谢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扬声说道:“都给我起开,休要坏了我的好事!”

  男人们在门外又吵嚷了一阵,见他始终不肯开门,渐渐也都走了,谢临便也不再点烛,只笑着说道:“看来今天晚上,我是没法再出去了,只希望明天他们别再过来。”

  糜芜笑了下,没有说话。计划全被打乱了,明天该怎么摆脱满院子的眼睛,该怎么甩掉谢临,又该怎么接近皇帝?

  远处的管弦声渐渐消失,想来牧云殿的欢宴已经接近尾声,皇帝该起驾回寝宫了。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情?该怎么才能让皇帝留下她?

  “睡吧,你爬山累了,早点歇着。”谢临的声音在黑暗中传过来,跟着听见他窸窸窣窣地展开了被褥,道,“你睡床,我睡椅子。”

  糜芜答应了一声,和衣在床上躺下,谢临拖开桌边的靠背椅,自己坐了一把,又把脚跷到另一把上,舒展了四肢,笑笑地问她:“真不要我帮你梳头吗?我手艺还是不错的。”

  “不要。”糜芜笑着说道,“我懒,经常不梳头就睡。”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果她不是女子,岂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在外面走动?

  “谢临,”她轻声叫他,“你明天带我逛逛行宫,好不好?”

  谢临明知道不该答应,还是不由自主地说道:“好。”

  他停顿片刻,又道:“那么,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躲开那些耳目。”

  “你既然会梳女人的发髻,肯定也会梳男人的发髻,”糜芜轻声道,“对不对?”

  谢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起来,道:“你要是扮起来的话,可千万别被那些随行的小姑娘们瞧见,不然准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糜芜笑着说道:“那好,我躲着她们走。”

  不仅得躲着别人,还得躲开谢临,早点混到皇帝身边。只是,万一没有达成目的,万一事后追查起她怎么混进来的,只怕要连累谢临。

  她低声问道:“谢临,你真不好奇我要干什么吗?”

  “你既然不肯说,那就罢了。”谢临在黑暗中转头看她,咧嘴一笑,“我生平最不喜欢勉强别人,尤其是你。”

  “多谢。”糜芜翻了个身,“我要睡了。”

  早些睡,养好了精神,明天,就是上场厮杀的时候。

  谢临凝神细听,她的呼吸越来越轻,绵长平静,让他的呼吸渐渐也平静下来,渐渐变成了她的节奏。她应该已经睡着了,可他却睡不着。

  生平第一次与年轻女子独处过夜,尤其那人又是她,谢临以为自己会紧张,但此时却十分平静舒展,仿佛一切本来就该如此。

  想起那天去她家里,当着众人跟她说了那些话,当时江家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他不是不明白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但当时对于他来说,也只是见不得美人受欺负,纯粹想要替她撑腰而已,然而此时想起来,他本来应该,把话再说的再明确一些的。

  从前从没想过成亲之类的事,然而此时想起来,也许他当时就该提亲,江家人肯定会答应,她也应该会答应吧?

  谢临在黑暗中看着糜芜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他完全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就愿意这样护着她宠着她,答应她所有奇奇怪怪的要求,纵容她所有古怪的想法。

  更鼓敲响三下时,谢临仍旧没有睡着,正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却忽然听见糜芜的呼吸急促起来,像是喘不过气一般,又短又快,谢临不觉坐直了身子,凝神细听。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床铺上也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她在抓挠着什么,谢临忙快步走过去,刚要唤她,突然听见她带着急怒骂了声:“滚开!”

  大约是梦魇住了。谢临俯低了身子,伸手去摇她的肩膀,低声唤道:“醒醒……”

  糜芜在乱梦中突然惊醒,不假思索,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放开我!”

  谢临在急促中只来得及一偏头,她的手掌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去,留下一丝微微的疼,谢临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是我。”

  糜芜猛地睁开了眼睛,脑中有片刻的怔忪,跟着慢慢恢复了清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谢临抬手抚上她的额头,薄薄一层汗,想必她在梦里很是害怕吧。

  这让他的心软到了极点,他试着想要拥她入怀,轻声道:“不怕了,有我在。”

  糜芜躲开他,低低一笑,道:“吵醒你了?”

  “我本来也没睡着。”谢临见她躲开,便也没再勉强,只道,“你梦见了什么?说出来就不会再怕了。”

  梦见了什么?梦见了那架怎么也爬不上去的竹梯,尘封多年的往事。糜芜在恍惚中低声说道:“梦见了从前的事。”

  谢临沉默了片刻,让她在梦里都这么害怕愤怒,肯定是极不好的事情,也不知她那些年吃了多少苦。他默默地拉过她,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不怕了,都过去了。”

  糜芜觉得鼻尖上有点酸,轻笑一声推开了他,道:“是,都过去了。”

  抬手用衣袖抹去额上的汗,糜芜笑着说道:“我一直都有这个毛病,若是太紧张或者心里有事,总会做这个噩梦,平常倒真是从来没再想起过。”

  “是什么噩梦?”谢临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送到她唇边,柔声道,“也许你可以跟我说说。”

  从来不曾跟人说过的,但此时,也许是太慌乱,也许是谢临太温存,糜芜抿了一口水,低声道:“梦见有恶人在追我,我想爬梯子逃走,那梯子总是摇晃着断开,怎么也逃不出去。”

  谢临拿着水杯的手攥紧了,这不是噩梦,这应该是她经历过的事,所以才会让她这么惊恐害怕。

  “不怕了,以后有我,”谢临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护着你,再不必害怕了。”

  糜芜抽出手,摇了摇头:“不,以后我不会再怕了。”

  她将青云直上,她会有能力护住自己,护住自己在意的人,曾经的恐惧紧张,只不过是场噩梦而已。

  夜幕降临,崔恕风尘仆仆踏进门来,顺手摘下头上的斗笠,挂在了墙上。

  “主子,张离有急信传来。”何卓双手奉上卷成细筒的纸笺,低声道。

  急信?崔恕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忙抬手取过,急急地拆开了。

  几行字瞬间看进眼中,崔恕的脸绷紧了,她跑了,在张离的眼皮底下,一招金蝉脱壳,逃得无影无踪。

  这几天,正是皇帝秋猎的日子,这个狡猾的女人!

  “最快速度传信给张离,让他加派人手,去暮云山行宫带回江糜芜!”崔恕嗤嗤一声将短笺撕得粉碎,怒意翻涌,“你即刻回京,协助张离,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带回那个女人!”

  何卓快步离开,崔恕咬紧了牙,他早就知道她不会安分,所以才命令张离寸步不离盯紧她,可她竟然还是跑了!

  她那样撩拨他引诱他,她要他娶她,他也已经答应了娶她,他甚至还吻了她,在经过这些之后,在他为了对她的承诺辛苦奔波的时候,她竟然转头要去攀附皇帝!

  她说过,她只要最强的男人,无论哪个都行——崔恕重重一拳砸在墙上,他会是最强的一个,她休想逃出他的掌握!

  拳头收回来时,掌骨处已隐隐透出血色,崔恕抬眼望着窗外越发深沉的夜色,心如火烧。她此刻,必定在暮云山某处,他会成为最强的一个,不管她逃到哪里,他都会亲手抓住她,一寸寸拆开她一身艳骨,仔细看看她的心肝中,到底藏的是什么!

  四更鼓响,糜芜在乱梦中见到崔恕愠怒的脸,她清晰地知道这是梦境,知道此时他再强大,也对她无可奈何,于是向他笑得妖娆,轻快地说道:“这回可是你输了。”

  “醒醒,”谢临的声音突然打破梦境,“咱们该起来了,趁着这时候人少,我带你出去。”

  糜芜睁开眼睛,正对上谢临笑意深深的桃花眼,他弯腰站在床前看她,低声说道:“昨晚你不是问我会不会梳男子的发髻吗?要不要试试?”

  糜芜无端便有些怅然,坐起身慢慢拆散了发髻,向着他嫣然一笑,道:“谢临,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让你失望的。”

  她注定要让他失望,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他。

  “什么?”谢临看着她,一颗心不觉沉了下去,却还是带着笑意说道,“我没听明白。”

  “你明白的。”糜芜绕过他,跳下了床,“有没有替换的衣服?给我一套。”

  “早已给你备好了。”谢临拿过桌上的竹青色袍服,递了过去,“你去帘子后面换上吧。”

  眼看她转进了帘幕后面,谢临背过身去,片刻后,却又忍不住回头向帘幕的方向瞟了一眼,帘子轻轻动了下,也许是她换衣服时不小心碰到了,谢临忙转过头,心里砰砰地跳了起来。

  也不知她穿上他的衣服,会是什么模样?那袍子她穿着想必大了不少,会不会露出破绽?她那样绝色的容颜,即便穿了男装也很难掩饰吧?她执意要留下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也不会无缘无故说会让他失望,她在暗示他,而他在假装什么也没听明白。

  身后脚步一动,谢临立刻转过身去,迎眼就见糜芜穿着那件袍子,披散了长发,拉开帘幕走了出来。那袍子对她来说有些宽了,意外地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衬得她轻盈地像要随风而去一般。

  谢临怔了片刻,一点欢喜慢慢地弥漫出来,摇着头轻声说道:“并不像男子。”

  “也许弄好头发就好了。”糜芜笑着说道,“我的梳子还在你那里吧?”

  谢临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那把金背螺钿梳,向她晃了晃:“在这儿呢。”

  糜芜在椅子上坐下,带着几分调侃说道:“我有好几天没洗头发了,你别嫌脏。”

  “怎么会。”谢临轻轻拿起一绺黑发,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嗅了一下,鼻端全是幽细的香气,怎么会脏?

  他用那把小小的梳子,慢慢给她梳通了头发,顺滑的发丝像流水一般,在掌中指尖缠绕着,谢临有些不舍得就那样放开它们,然而窗帘外的天色越来越亮,时候不早了,他该快些。

  发髻很快梳完,谢临拿起一支青玉莲花簪固定住,轻声道:“好了。”

  “怎么样,像不像男人?”糜芜回过脸来,扬着眉毛向他笑问。

  怎么会像?这样一张脸,即便是瞎子,也不会错认作是男子。谢临摇了摇头:“不像。”

  男人的房中并没有镜子,糜芜想了想,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长剑,铮一声抽了出来,剑光凛冽,照出她如水的容颜,明眸皓齿,红唇嫣然,即便像男子一样束发,却怎么也不像男人。

  糜芜抬眼向谢临一笑,道:“果然不像。”

  “这样不行。”谢临看着剑身上映出的她的容颜,语声低沉,“还是别去了吧。”

  她要去做的,应该就是那件会让他失望的事。谢临犹豫摇摆,既想蒙蔽着耳目,不管不顾地遂了她的心愿,又想留住她在身边,遂了自己小小的心愿。

  “还是得去。”糜芜左手拿着长剑,伸手从桌上拿了螺子黛,笑道,“看看这样行不行。”

  她照着剑光,慢慢地描粗了眉毛,又在上唇一左一右画了黑黑的两笔,权作是胡须,跟着取过粉盒,细细敷在唇上,掩住了嫣红的唇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