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弯钩一月
首先就是长宁公主与镇国公世子翟靖和离的事。这事是长宁公主提出来的,她以翟靖不尊重她这个公主为由,请求永泰帝允准她和翟靖和离。
永泰帝知道他们夫妻两个貌合神离,可是这桩婚事究竟是先皇定下的,他也不敢贸然同意长宁公主的请求。
所以这事一直僵持了下来。
然后就是承恩伯的处决结果下来了,与众人料想的不同,永泰帝没有对承恩伯府下狠手,只是废承恩伯为庶人,府中男丁有罪的流放,无罪的释放。
这一结果出来以后,大家都说永泰帝果然仁善宽厚,没有对李贵妃一系赶尽杀绝。
第三件事相比前两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鉴于永泰帝登基几个月,五六个后妃一点动静也没有,大臣们便有些着急,有的人便上折子建议选秀,充掖后宫。
永泰帝对此委婉的拒绝了。
本来永泰帝出于为国库的考虑不想选秀,奈何大臣们有过一次新帝意外身死的经历,于是对永泰帝的子嗣问题极为关注。
事情发展到后来,就连陈阁老这个老成持重的首辅都站到了大臣们这一边,建议永泰帝可以把选秀的范围缩小一些,这样花费既少,还能解决充掖后宫的事。
对于陈阁老的折子,永泰帝选择留中不发。
这下子,大家都看出永泰帝的心思了,他是真的不想举办选秀。
以陈阁老为首的一部分大臣选择识时务,不再上折子提及此事,但是有些大臣却揪住此事不放,尤其是几个御史,天天奏折不断。
永泰帝在案牍上劳累了一天,看到御史们呈上来的奏折,便有些心烦意乱,想要出去走走。
大雨过后的京城终于有了一丝凉意,林溪出来给麒哥买了些纸墨,想到孩子们都爱吃桂香坊的点心,便叫马车停在桂香坊对面的茶楼,吩咐双燕去买点心,她自己则带着另一个丫鬟玲珑去了茶楼。
林溪刚跟着茶楼的伙计上了二楼的雅间,就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侍卫过来相请,“沈夫人,我家公子有请。”
林溪顿时想了起来,那年她在太白酒楼买烤鹅无意遇到了微服的赵忱,身边跟着的几个侍卫里,就有这么一副面孔。
难道是永泰帝想见她?
林溪没想到时至今日,永泰帝仍有这么好的兴致微服出巡。接着就是感慨,她和永泰帝还颇有缘分,每次永泰帝出来都能遇到她。
赵忱正对着窗外发呆,侍卫们回禀沈夫人过来时,他才从窗前转过身。
几年不见,林溪很快就发现赵忱脸上添了好几道皱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玉树临风的青年了。
林溪也没打算掩饰自己的惊讶,“几年不见,公子怎么老这么多?”
赵忱微微一愣,继而就是微微一笑,看来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倒真的做对了,起码这样的实话他在别人耳中可听不到。
“沈夫人请坐。”赵忱一边笑,一边让她坐下,“这几年家里生了不少变故,人操劳多了,自然也老了许多。”
林溪不是纯正的古代人,自然在皇帝面前也没有太强的尊卑感,很自然的就坐了下来,“原来是因为这样。”
赵忱看着她这样从容自在的样子,笑意更深了一些,“几年不见,沈夫人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林溪笑道:“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早就人老珠黄了。”
两个孩子,赵忱也不是不知道沈默有两个儿子的事,可是林溪这么一说,他忽然就想起了当年在府城,那个算命先生说过的话。尤其是那句宜男之相,赵忱还一直记着。
第146章
“公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林溪不明白赵忱为何突然盯着自己不放, 便问了这么一句。
赵忱只是失神了一会儿, 就清醒了过来,“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从茶楼出来后, 林溪想了想,总觉得今日的赵忱有些奇怪, 不过想不明白的事, 她也不愿再费那个时间, 坐上马车就走了。
赵忱立在窗前, 对着楼下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不过到底还是缓缓叹了口气, 放下了心中的那个念头。
回到宫里,赵忱刚在御书房坐下,宫人们便禀道, 苏皇后来了。
苏皇后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宫女的手上还提着一只食盒。
“这是臣妾让人炖的莲子银耳羹, 有滋阴养心的效用, 皇上不妨多用一点。”
赵忱原本没什么胃口,不过不好拂苏皇后的好意, 便端起来尝了一口, 这一尝便发现这碗莲子银耳羹与他素日吃过的有些不一样, 似是加了两三味药材, 不过却一点都不苦, 反而多了一丝甘甜。
“这里面加了什么?”赵忱问道, “味道有点特别。”
苏皇后笑道:“里面放了点党参和麦冬。这是玉娘的主意,说是这两味药材补气养阴,还说沈夫人夏天的时候便常熬这种汤水给沈大人喝。”
赵忱从前也听苏皇后提起过玉娘,说她原来就寄居在沈家。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觉得玉娘既然能讨皇后的欢心,就这么一直住在宫里陪陪皇后也挺好。
可是如今他心里忽然多了点心事,再听到玉娘这个人,面上便不像原来那么平静无波,“听你这么一说,这个玉娘还挺聪慧。”
苏皇后笑道:“皇上这话说对了。玉娘确实聪慧得很,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宫中礼仪,她都学得很快。改天皇上到臣妾宫里,臣妾让她给您弹奏一曲。”
赵忱原本没有多想,可是苏皇后话里的暗示之意太明显,他也只能顺势应下,“好,改天朕一定去。”
苏皇后得到想要的答案,便顺势多说了一些,“皇上日夜操劳国事,还要为大臣们上的折子心烦。只恨臣妾身体不好,没能为皇上早日诞下皇子,不然皇上也不用为此心烦。”
苏皇后说到这里,赵忱便想起了苏皇后当年的小产,他不由轻轻握住了苏皇后的手,“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就要怪朕,是朕当年没能护住你。”
“能得皇上这句话,臣妾就是死也能瞑目了。”苏皇后当即就红了眼圈,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处心积虑的为自己日后做打算。
不过那究竟是过去的事了,苏皇后只伤心了一会儿,便抓住这个机会道:“臣妾现在想想,若是当年没有小产,只怕那个孩子比柔嘉还要大上两岁。只可惜臣妾没有那个福分,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赵忱正是对她充满愧疚和怜意的时候,忙道:“不会的,太医说只要你好好调理两年,就会好起来的。”
苏皇后叹道:“皇上不用安慰我了,臣妾现在只希望曾婕妤她们能再为皇上添个小皇子,将来能常常带着孩子来给臣妾请安就是了。”
苏皇后在御书房一直待了有半个时辰,从御书房回到坤宁宫时,就见到玉娘正带着宫女们挑选玫瑰花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苏皇后饶有兴致的问道。自从玉娘来了坤宁宫,苏皇后确实觉得宫里热闹不少,因为玉娘总有不少好点子,这么长时间过去,苏皇后已经对玉娘从原来的单纯利用到现在有了一定的感情。
玉娘笑着上前道:“我们在选玫瑰花瓣,打算自己做点胭脂膏。”
“你又淘气了。”苏皇后心情很好的笑道,“这些打下手的事,让她们去做就是了,你先跟我来,本宫有事跟你说。”
苏皇后进入寝殿换了身常服出来,便把玉娘叫到身侧,“我记得教你弹琴的常姑姑说,你已经将《阳春》练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这样?”
玉娘点头道:“常姑姑说我的指法还稍欠一点火候,需要再练一段日子。”
“稍欠一点火候不重要,只要你能弹奏下来就行。”苏皇后叮嘱道,“回去以后你再多练几遍,本宫估摸着,皇上过几天就会过来。到时你记得不要怯场,完完整整的给皇上弹一遍这首曲子就行。”
要来的终于会来。玉娘脸上不由带了点认命的神色,“娘娘的话,我记下了。”
苏皇后拍拍她的手,“若是你能得皇上的喜欢和看重,你姐姐在宫里的待遇也会提高不少。本宫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苏皇后预料的一点不差,三天后,玉娘正在调制捣好的胭脂,苏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冬雪便找了过来,“先别弄这个了,快点换衣裳,皇上要见你。”
早前,苏皇后让尚宫局那边给玉娘做了不少新衣,冬雪帮玉娘找出一身鲜妍又不越矩的衣裙,帮她穿好,又替她梳了一个飞仙髻,便带着她去前面见驾。
永泰帝正靠在罗汉床上小憩,苏皇后则坐在他身边轻轻给他揉额头。
苏皇后不等玉娘开口便轻轻使了个眼色。
罗汉床后的屏风前,已经安放好了琴几,琴几上摆着的正是玉娘平日学琴的那张绿猗。
玉娘无声的向永泰帝和苏皇后行了一礼,便走向了琴几。
苏皇后原本还怕她会怯场,不过没想到玉娘第一次见驾却很镇静,弹得琴曲虽不算技术娴熟,但是弹得很流畅,几乎没有停顿。
这对新手来说已经很好了。
玉娘一曲毕,苏皇后便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眼神。
永泰帝也适时的睁开了眼睛,“曲子弹得不错。”
苏皇后马上笑道:“常姑姑也说玉娘很有资质,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学《梅花三弄》了。”
苏皇后知道永泰帝最喜欢这首曲子,为了让永泰帝多看玉娘一眼,便这么说了一句。
果然永泰帝一听这话,便朝玉娘看了一眼。
这一看,永泰帝的目光就忍不住在玉娘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个在沈家长大的玉娘,不知道是不是耳濡目染的缘故,竟然和沈夫人有几分相似。
永泰帝忍不住开口道:“过来让朕看看。”
玉娘闻言看了苏皇后一眼,苏皇后朝她点点头,玉娘才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永泰帝看着她缓缓走来的样子,心中那种复杂的感觉更甚,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苏皇后在旁看的真切,依着她对永泰帝的了解,知道对方大抵是对玉娘生出了兴趣,便笑着起身对永泰帝道:“请平安脉的时间到了。臣妾先去见刘太医。”又对着玉娘吩咐道,“你先陪皇上说会儿话,本宫去去就来。”
苏皇后走时把所有的贴身内侍也都一起带走了。
玉娘有些不安,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单独相处,饶是心里并无所求,但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
好在永泰帝并不打算为难她,很快就开口问道:“朕听说你在沈家寄居了好几年,沈夫人和沈大人对你还好吗?”
提及熟悉的亲人,玉娘微微放松了一些:“表姐和表姐夫对我很好,几乎是把我当他们的亲妹妹待。”
永泰帝又问道:“你在沈家的时间是不是比柔嘉待得时间更长?”
玉娘点点头:“我比柔嘉公主先到沈家。”
“我听沈大人说柔嘉公主小时候很乖。”
玉娘道:“柔嘉公主小时候确实很乖,麒哥那时候很喜欢她这个妹妹,表姐干脆把他们三个孩子安排到一起住。”
那天下午,玉娘说了好多柔嘉公主小时候的事,这些事永泰帝大半都没听过,沈默之前虽然也跟他说过一些,但远不及玉娘这个整天待在内宅的人知道得多。
永泰帝听了这些关于柔嘉公主的事迹,对玉娘口中的那个充满孩子欢声笑语的家生出了一丝向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再为柔嘉公主添几个弟弟妹妹。
这些日子大臣们给了他很大压力,一心想要他举办选秀,可是永泰帝清楚,妃子们没有动静,多半是因为他的身体还没有调养好。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这种事,为的就是不想给宫里再多添几个可怜人。
如今听玉娘说了这么些温馨的家事,永泰帝的心情好了许多,临走的时候还笑着说了一声,“改天朕再来听你说柔嘉公主的事。”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永泰帝来了坤宁宫好几回。每次永泰帝来,苏皇后都让玉娘先弹一首刚学会的琴曲,然后再寻个机会离开,好给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永泰帝第三次来的时候,玉娘已经没了之前的不安感,觉得皇上不像她想象一样喜怒无常,而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这一点和表姐夫很像。不过他对皇后这个妻子却好似没什么感情,只有客气和敬重,不像表姐夫和表姐感情那么好。
玉娘正在想着这件事,就听永泰帝问道:“马上就要过中秋节了。朕记得你跟着沈家在江西那边住过一段日子,那里的中秋节是怎么过得?”
玉娘道:“表姐夫在江西的时候换过两个地方,刚去的时候是在临川府,后来又去了东昌县。在临川府的时候过中秋节当然要热闹得多,知府夫人跟表姐的关系很好,她家种了两棵橘树,中秋节的时候橘子刚好成熟,送了我们一大篓。后来去了东昌县,那里不及临川府热闹,不过水产很多。只是表姐夫从来不收下面人的孝敬,只收少数几个当地乡绅送来的礼。可是陈夫人每年送来的虾蟹都不大,表姐只好让人再去买。”
永泰帝听了便问:“为何不收下面人的孝敬,反而收乡绅的礼?”
玉娘道:“这个表姐夫没跟我们说过,倒是我表姐给麒哥他们解释过,说下面人孝敬表姐夫的东西,也多是从老百姓那里克扣来的,他如果不收,那些人便可以少克扣一些。而那几个收礼的乡绅,则是得罪过表姐夫的人,如果不收他们的礼,他们会心里不安,觉得将来会不会治罪于他们。”
“他们怎么得罪你表姐夫了?”永泰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常常出来体察民情,自然知道底层小吏的捞钱手段,不过这是屡禁不止的事,所以他更为关注那些乡绅得罪沈默的事。
永泰帝这么一问,玉娘抿嘴笑道:“没什么,就是他们在我表姐怀孕的时候,往县衙送了几个丫鬟。”
原来是这样,永泰帝忍不住问道:“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