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斛珠
“砰砰砰”,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敲响,夹杂着急切的雨声,似乎有人在外面大声呼叫着。
陈伯听闻响动,过去开门,一个浑身泥泞看不出人形的人摔进院内。
“管事,漓河大坝……王家口那段,决堤了……已经淹了附近的一片茶田,马上就要淹到庄子里来了。”
“青壮都赶过去了吗?”
“都在那了,搬了沙袋去堵大坝的缺漏之处,刘五最先下水,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
那人抓着陈伯的裤腿,陈伯站不稳踉跄两步,伞掉在地上,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漓河大坝……决堤了?”
孙婵看向荀安,两人的面上都有些不可置信,
荀安站起身,“我也去看一看,我有功夫在身,或许可以帮上忙。”
孙婵扯住他的手,“你不在这儿生活,不如庄子里的青壮熟悉地势,去了还不是添乱,在这等着吧。”
陈伯和那人匆匆跑出去,大门没关,风雨席卷而入,可以想象那决堤的河道口是何等凶险,以荀安的性格,他说要去看一看,是一定会拼尽全力参与救灾的。
“我不许你去。”她冷着脸道。
荀安半蹲下,与孙婵平视,抹去她眼角的泪痕,劝道:“婵儿,如果我要娶你,就不能只躲在你的身后。这是你的庄子、你的乡民,你不能冷眼看着他们,白白牺牲。我有这个能力,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不管,”孙婵抱着他的脖子,声音暗哑,“我不能让你有一点危险。我不要你被万民称颂,我只要你做我的侍卫大人。”
作者:你们催更的时候此作者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有读者的 (哭唧唧jpg)感谢在2020-03-24 17:37:39~2020-03-26 00:1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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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孙婵拧着帕子坐立不安,时而坐在椅子上轻敲桌面,时而走到窗户旁听雨声是否小了些。
荀安走了应有一个时辰,那时他动作轻柔却不容置喙,目光温柔平静,像在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他说:“婵儿,这些淳朴的乡人,会流离失所,会葬身洪水,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但若不去看一眼,我往后,会一直内心不安。”
她拦不住他,就像小时候看着她的娘亲,日复一日,站在大门后,目送她爹上朝,背影寂寥。
男人都有一颗为民请命的心吗?
风雨喧嚣,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孙婵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见陈伯的媳妇托着一碗白粥过来,放在案上,低眉顺眼道:“方才姑爷说小姐在宴席上没吃什么,吩咐婢子去熬清淡的白粥,小姐用一些吧。”
孙婵哪里吃得下,念及荀安的好,更觉鼻头酸涩,虽说前世他活到了新安十七年,但重来一世,许多事情的走向都不一样了,她不能确保他一定无恙。
她哑着声问:“乡人都在哪里?”
“听说,聚在河道口附近的亭子里,许多壮年男子下水抢险了。”她低着头,柔声道:“小姐放心,村头地势高,此处的宅院是极安全的。”
“以前可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她略思量片刻,道:“不曾有过,漓河经过静枫庄附近的一段,河道宽深,水流平缓,从未听闻有决堤之险。”
孙婵敛眉忖度着,漓河上游兖州河段河床浅窄,那才是一段险道,连年决堤,连年维护,来到靠近京郊路段,河水已趋近平缓。傅家三爷傅修,前几年奉命在兖州境内修筑漓河大坝,许是因为上游加固了,水流冲到下游来,把静枫庄附近不甚结实的土坝冲开。
真是拍着屁股想出来的工程,只把兖州的危机转移到京郊,若是京郊受灾,耗费财物怕是更甚兖州。
“嫂子,我们一道过去看看吧。”她放了茶盏。
……
疾风暴雨中,光秃的树干被吹得左右摇晃、摇摇欲坠,纸糊的雨伞刚拿出来便被吹折了。
孙婵脱了厚实的披风,穿戴好蓑衣和草帽,羊皮小靴踩在一块泥泞一块水洼的山间小路上。
轰鸣的雷声在她耳边炸开,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划入蓑衣的领子里,冰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快步走着,担心这风能把她卷走,或者从山上卷下一棵树,把她砸晕了。
浅浅的山坡上有个亭子,聚集了不少人,方才喜气洋洋参加宴席的妇女和孩子们,都往河道的方向张望着,看着那边被水淹没的他们赖以生计的农田,看着他们的丈夫、儿子,赤着膀子扛着沙袋下水,水流浸过了他们的半腰。
身后,是圈养了鸡狗猪羊的茅草屋,里面有呼呼大睡的婴儿,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他们的一切财物。
孙婵挤到最前面,有人发现了她,向她问安。
目光远眺,水里有个身影,肩骨挺拔,行云流水,穿着的素白中衣已经被水浸湿了,孙婵看着都觉得冰冷刺骨。
她把手围成喇叭状,对着那边大喊:“荀安——”
他没听见,风声呼啸,疾乱的雨点黑压压打下来,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站在水中不动,其余青壮搬来沙袋和大石块,填在河堤上,孙婵看清了,原来他站在水流汹涌的地方,化去不少水势,让其他人站得平稳些。
浑浊的河水裹着沙石,打在他的腰背上,多疼啊,孙婵的眼睛蒙上水雾,眼泪流了满脸。
一道惊雷从黑夜般的天空闪过,她心如刀绞,想冲向他,不顾一切,“荀安——荀安你给我回来。”
下阶梯时脚滑了一下,几乎摔倒,陈伯媳妇扶住了她。
“小姐,姑爷是菩萨心肠,现在是凶险的时候,你过去很危险,姑爷会分心的。”她蹑声劝道。
孙婵流着泪,被按坐在椅子上。
无力感油然而生,在天灾面前,人命其实很脆弱,她在心里祷告着,荀安,一定要平安无事。
孙婵暗自垂泪,忽然周遭人声骚动,有妇人惊呼:“那儿有人掉进水里了。”
她登时站起,松了一口气,不是荀安,他还好端端地站在那。
“是王福……是我家王福!”附近坐着的一个妇人嚷嚷着起身,“我早就叫那死鬼不要下去掺和,胖得像头猪一样,身子还虚得很,在那水里怎么站得稳呀。”
她厉声嘶吼着抱怨,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孙婵认出她是今早村口见过的,那个面带刻薄的妇人。
旁的妇人纷纷安慰,说先前刘五被冲到了村口的土坡上,王福应该也没事的。
她边哭边埋怨她家男人,又不住为他担忧,孙婵默然,扭头继续望着荀安。
“噗通”一声,那王福家的媳妇竟然跪在她脚边,双手扯着她的裙摆,流泪道:“小姐,小姐,姑爷功夫好,你让姑爷到去寻一寻王福好不好?他那么胖,我怕,他被卷到河底下去了。”
孙婵心里乱糟糟的,默默扯好自己的裙摆。
“小姐,”她推开一步,不住磕头,“今日得罪于你,是婢子有眼无珠,婢子愿为小姐做牛做马,请小姐救一救王福吧。”
她的声音聒噪,让孙婵不耐地闭上眼,陈伯媳妇见孙婵脸色不善,忙把王福家的扶起来,“王福他长了副福禄像,是个福大命大的,你莫要再吵嚷了。”
孙婵继续望向河面,陈伯走向荀安,指着一个方向,说了什么,荀安微微颔首,往那个方向去了。
她双手攥紧,心里打鼓,荀安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山坡后头。
……
雨势渐渐小了,河堤也被加固修葺好,亭子里的妇人们陆续搀着自家男人归家。
一个个光膀子的男人,皮肤在水里泡得发皱,身上有无数沙石划破的细微伤痕,脸色苍白,却是带着笑的,与亲人相拥,不在乎满身泥泞,庆幸劫后余生。
他们的家园保住了。
孙婵双眼出神,人群里没有荀安,荀安消失在那片山坡后,便再没出现过,想来应是去找那落水的王福了。
她的笑意僵在脸上,脑子里被塞了一团棉絮,雨后清新凛冽的空气中,失了主心骨一般昏头转向。
时至黄昏,幽沉的夜幕将要降临。
她的荀安在哪里?若他有事,她这重来一次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小姐,先过去吧,这儿风大,”陈伯回宅子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见自家媳妇还陪着小姐坐在亭子里,过来劝道,“姑爷会没事的。”
孙婵充耳不闻,只定定地看着恢复平静的河面。
王福媳妇坐在地上,偷偷啜泣。
远方的河岸上,出现了个小点,夕阳下,逆着光,越走越近。
孙婵的眼睛又被泪水模糊了,荀安搀扶着个肥壮的男人,一步步朝这儿走来。
她留着泪,嘴角却勾起,想到什么,又拉下脸,站起身迎接他。
“太好了,是姑爷救回了王福。”陈伯媳妇道。
荀安走得有些踉跄,走近了些,原来王福是晕着的,全靠荀安的力气撑着。
王福媳妇跑过去,和王福的两个兄弟一起接过他,转身对着荀安千恩万谢地磕头。
荀安礼貌表示自己没事,走进亭子,目光锁在孙婵身上。
他身上的衣裳臧到不能看了,脸上也覆满泥垢,浑浊的泥水顺着挽起的鬓发流下,孙婵却从没有一刻,如此想要拥抱他。
他嘴角噙着浅笑,眸子亮若星辰,伸着被水泡得发白的手,等她伸手握住,投入他的怀里。
她该生气的,却不由自主上前抱住他,抱住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荀安的气息呵在她耳后,热热的,唤醒她冰冷麻木的内心。
“荀安,我好爱你。”她轻声道。
他听到了,轻笑了声,她只觉肩头一沉,被他压着摔倒在地。
他晕倒了。
作者:下一章又是黏黏糊糊甜甜腻腻的一章哦。
第44章
陈伯叫来几个青年,把昏迷的荀安扛回宅院。
孙婵一步不落地跟着,荀安闭着鸦羽似的长睫,额头上有几道干了的血痕,整个人刚从泥里捞出来似的。
把他抬回房中,陈伯嘱咐两个小子为他擦身,换上干净的中衣,若不是孙婵自己这小胳膊小腿没力气,真不想假手他人。
乡里的大夫来看过,说他只是太过疲惫昏厥,另有些皮外伤,身子并无大碍,煮一幅固元汤喝下去就能好。
孙婵吩咐陈伯媳妇下去熬药,自去房间里盯着,两个青年剥了荀安的衣裳,几枚扳指大的果子从衣襟里掉出来。
“这是什么?”她走上前,捻起果子,鲜红饱满,看着就很酸甜可口。
一个青年道:“小姐,是婆娑果,极酸甜开胃的,庄子附近的山上长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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