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韧枝
为了寻求安静,蒲柳之特地让店小二寻了个靠里的位置,谁料出了这档子事,外间的人都堵在楼梯出挤不下去,更遑论他们还在最里间。
楚尤嫤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心里虽然也慌乱,但还能保持镇定。
赵秀兰却急得哭了出来,哭喊道“我们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
蒲柳之推开窗,从二楼顺着看往楼下,这酱仙楼追求与众不同,建的比周围的宅楼都要高,若从二楼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只得打消跳楼逃生的念头。
酱仙楼里常备酒油这类易燃之物,这一旦着火,火势迅猛异常。
待外间的人逃出去后,这酱仙楼已岌岌可危。
赵伫仁护着赵家的两位姑娘,蒲柳之单护着楚尤嫤一人,几人迅速下楼。
楼内已火光冲天,眼见着就要逃出去了,却从二楼掉下来一根横梁,正冲楚尤嫤的身影。
楚尤嫤加快了步子,想在它掉下来前冲出去,楚尤嫤倒是跑过去了,背后却传来一声闷哼声。
原是蒲柳之看到横梁要掉下来,就快砸在楚尤嫤身上了,想替她挡。
可楚尤嫤身形娇小跑的快,冲了过去,他却被燃着火的木头砸了个正着。
眼见着火势无法控制,越燃越旺,火光弥漫,蒲柳之又被砸在木头下,逃脱不开。
楚尤嫤回头,看见这一情形,转身就往回跑。
蒲柳之晓得她的意图,大喊“别过来,你快走,走啊。”
“别管我,快走。”
赵家两姐妹已经逃了出去。
楚尤嫤到他跟前,与赵伫仁合力将蒲柳之拉了出来,拖着他逃开。
楚尤嫤不知蒲柳之是想要替她挡而被压住,却仍义无反顾的回去拉他,并不是对他有情意,而是因着二人之间多多少少的情分。
经历了这一场险难,蒲柳之受伤最重,整个背部血肉模糊。
楚尤嫤和赵伫仁的手都被不同程度的灼伤。
酱仙楼的火势已经传开,有百姓自发的跑去与士兵一同灭火,闹得人心惶惶。
赵老太太自然也听闻了这场火势,在屋里坐不住了,让婢子扶着到府门口等着。
派出去寻人的小厮还没回来禀报消息,赵老太太急得不行,连连往四处张望。
临近戌时才从从浅薄的月光下等来一个报信的小厮。
“老夫人,表姑娘受了伤,去了医馆,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回不来。”
这小厮是赵伫仁的长随,赵伫仁派他回来先报个信。
赵老太太闻言一颗心猛的往下坠,急急追问“怎么受的伤,伤势如何?”
“表小姐在从酒楼逃出来得时候被火灼伤了手。”
“备车,去医馆。”赵老太太喊道。
贞巷仁杏医馆内,除了楚尤嫤一行人,还有几个被烧伤的人在一旁哀嚎呼痛。
仁杏医馆是里火源比较近的一个医馆,收治的伤患也多。
属蒲柳之伤势最重,郎中先去医治的他,剩下几个伤势不算太严重的,都交给了学徒处理。
楚尤嫤只是灼伤了手,自然是学徒给她清理上药。
皮肤撕裂的疼痛感一阵一阵的袭向楚尤嫤,在学徒调好草药后,赵秀禾从学徒手中接过,给楚尤嫤上药。
赵秀禾将草药敷在楚尤嫤被灼伤的手上,楚尤嫤自小便是娇惯着养大,哪受过这等苦楚,剧烈的疼痛使楚尤嫤忍不住嘶痛出声。
还没等赵老太太道医馆,楚尤嫤一行人便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蒲柳之因伤势过重,昏了过去,蒲玔仲亲自来医馆把他带回了府。
第33章
回了赵府,赵老太太心疼的看向楚尤嫤的手道“我的娇娇啊, 你受苦了。”
又紧跟着问道“这日后若是留疤了可怎么办?”眼神里尽是怜惜。
楚尤嫤憋着泪, 忍着疼回道“外祖母您别担心,无碍的。”
惹得赵老太太更是心疼。
“那酒楼怎就突然着了起来?”赵老太太看向赵伫仁, 问道。
赵伫仁也受了伤,但不似楚尤嫤细皮嫩肉的, 伤势看上去倒也没那么惨不忍睹。
赵伫仁恭敬回道“孙儿也不知那酒楼为何突然走水,不过, 今日是花灯节, 想来应是花灯的缘故。”
赵老太太没继续问, 想让楚尤嫤回她的院子先休息休息。
赵伫仁赶在赵老太太开口让楚尤嫤回去前说道“今日得亏有蒲家公子相助,不然那燃着火的横梁掉下来就要砸在嫤妹妹身上, 嫤妹妹娇嫩,幸好蒲家公子给挡住了。”
赵老太太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那蒲公子可有受伤。”
“那横梁不仅沉重且燃的又旺, 蒲公子的后背灼伤一片。”
赵老太太完全不敢想象若不是蒲柳之以身相护, 那横木若落到眼前这娇娇身上是个什么情形。
手心里满是冷汗。
“那可要好生谢谢柳公子, 改日, 我亲自去拜谢他。”
楚尤嫤低着头没说话,她没想到, 蒲柳之竟是为了护着自己才受了伤,忆起今日他昏迷不醒的躺在医馆里,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楚尤嫤心里颇为动触。
晚上,善书善画二人给楚尤嫤换过药就退下了。
夜里, 楚尤嫤将一双手放在锦被外,火疼火燎的感觉从手背一直传到了心里,疼的她睡不着觉。
自己只是手受了伤,都如此疼痛难忍,蒲柳之伤的却是整个脊背,楚尤嫤原本还觉得他对自己不是一片真心,只是想弥补年少时心底的那抹悸动而已,可眼下,楚尤嫤却不得不重新看待他的这份痴心。
楚尤嫤打定主意等自己伤势好些,央了外祖母陪着,一同去看望他,谢谢他。
可没想到,没等她伤势好些,扬州就出了大事。
早上,楚尤嫤醒后,善画凑到楚尤嫤耳旁低声道“女郎,冯羽没去荆州,来了扬州。”
楚尤嫤猛的坐起身,原本惺忪的眸子一下子变的清明。
“来了扬州?”
“是,已经进了城门。”
楚尤嫤一听冯羽没去荆州反而来了扬州,心下不知该为荆州感到高兴还是为扬州感到悲痛。
楚尤嫤因着受了伤,赵老太太嘱咐她好好歇息,不必日日去请安,楚尤嫤也不知冯羽来扬州是为何,心下不安,又派了善书出去打听。
谁料善书带回消息来说冯羽这次是带着兵来的,如今二十万大军都在城外侯着,只有一队兵官跟着冯羽进了城。
楚尤嫤心里惴惴不安,问道“他如今在哪里?”
“听说一入城便直奔州牧府去了。”
州牧府,楚尤嫤瞬时想到了蒲柳之,心里隐隐充满了担忧。
州牧府……
蒲玔仲气冲冲的去了蒲柳之的院子。
“你送去兖州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蒲玔仲压着声音,沉声怒问。
蒲柳之因背受了伤,只能躺在榻上,闻言扭头看向蒲玔仲,温润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出什么事了?”蒲柳之问道。
蒲玔仲的怒气他看在眼里,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还有脸问出什么事了,那冯羽今一早便到了扬州,见彭煜不在,以为我耍他,冲着我发了一顿火,我这颗脑袋差点就不保。”蒲玔仲指着自己的头愤怒道。
蒲柳之看着还完好的长在蒲玔仲脖子上的脑袋沉默片刻,问道“那父亲是如何解决的?”
那冯羽可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彭煜如今自己带兵离开,而冯羽却率兵来了扬州,他定会认为被人戏耍一通,依他的性子,绝不会放过耍他之人。
可如今他们爷俩还好好的活着,蒲柳之虽然庆幸,却也如何都想不通。
蒲玔仲眸中怒气消减些许,道“以功抵过,冯羽下令让我搜集扬州所有未婚的适龄女子送到他面前。”
他没同蒲柳之说,冯羽威胁他此事若办不好,那他就不用活了。
蒲柳之闻言心沉到了谷底,他想起来了,他当时送去兖州的信中写到扬州的姑娘娇媚貌美,彭煜正是看中了扬州的姑娘才准备攻占扬州,好将这些貌美女子占为己有。
如今因为他的一封信,坑害了全扬州的姑娘,蒲柳之自责难耐。
蒲柳之声音低沉,问道“那父亲准备怎么办?”
若能有更好的法子,他实在是不愿让那些清白人家的女子遭受冯羽的迫害。
蒲玔仲浓眉上挑“能怎么办,自然是按他说的来办,这事若办不好,你我都别想活命。”
蒲柳之闻言,眸子里的希冀暗了下去,趴在榻上没出声。
“你且好好养伤,这事无需你再操心,告令我已经命人挨家挨户去通知了。”
果不其然,不出一天的功夫,全扬州都知晓了此事,家中有适龄女子的,无不关门怒骂。
此事赵府自然也已知晓,正厅里灯火通明,众人齐聚一堂。
赵秀兰哭怒摔打,赵秀禾坐在一旁静静地用帕子抹泪,让人见了,心疼不已。
赵家大老爷赵武昌听到这满屋子的哭声心烦气躁,喊道“别哭了,整日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
赵秀兰本就担惊受怕,伤心忧虑,如今被她父亲斥责,不仅没停,哭的更大声了。
王氏一看自己女儿哭的泪流满面,怒骂赵武昌“你自己没本事,护互不住自己女儿,反倒是来骂她,你这心,我看是不知道偏到哪个贱蹄子那里去了。”
赵武昌最近新纳了个妾室,被王氏戳中了痛脚,甩袖道“你简直是妇人之仁,不知所谓!”
眼看两人就要在正厅骂起来了,赵老太太沉了脸色,手重重的拍在檀木案几上。
“你们若想吵,就出去吵!”